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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084章守株待兔,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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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来编修一职都是由殿试一甲担任,我没记错的话,崔学士是二甲十七名。”李绥绥意味深长道,“如此越级提拔,想来崔学士是有过人之处的。”

    崔子懿嗯了一声,终于落下一子,才后知后觉看了李绥绥一眼,忽地一怔:“呃……下官才疏学浅,都是官家看得起。”

    李绥绥抿唇一笑,幽幽道:“唔,崔学士不必紧张,我不过随意说说,二甲不见得比一甲差嘛,崔学士这样饱读圣贤之人,总不能靠着关系后台上位,是吧。”

    她说着话,又落了子,崔子懿定定地看着黑子落下的位置,呆愣不已。

    “该你了。”李绥绥轻言细语地提醒着。

    崔子懿却被她的隐约其辞搅得如履薄冰,几番杀伐,几回出错,忍不住暗道:她这是为了赢棋故意说这些乱心,还是另有他意啊?

    李绥绥瞥了一眼莲花漏,又端起茶抿了一口,道:“崔学士如今做着史书纂修之事,那么,对于历史想来如指诸掌,史上有位大臣名唤张全义,可有耳闻啊?”

    崔子懿再次愣怔,忽然明白李绥绥想说什么了,那位张全义出身不高,勤勉奋进,屡建战功从而得以重用,且他心系百姓,善抚军民,深受万民拥戴,然而这些应该都不是李绥绥想表达的,这位张全义后来为报救命之恩,弃荣华辞高官,直接追随后梁开国皇帝揭竿起义,然,后梁皇帝稳坐龙椅后,全然忘了与这位开国功臣的患难交情,见张全义妻女貌美,公然入其门,欺其妻妾淫其女,实乃让人汗颜不耻。

    李绥绥见他神色突变,便道:“张全义是好官无疑,愚忠也是真,自己的妻妾子女被人淫辱,他竟阻着自家儿子讨说法,如此委曲求全,崔学士认为他为何要如此?可认为他做人失败?”

    崔子懿心乱如麻,坐立不安,他如何不明白她在影射什么,可这话他接不了,也不敢接。

    李绥绥手指在桌面有一下没有下地轻敲着,不知是在催他落棋还是催他回答问题。崔子懿只好慌慌张张落下一子,敛容屏气道:“张全义能弃荣华富贵追随后梁帝,定然不是舍不下眼前的功名利禄,他念恩情不敢忘,有家室不能抛,委屈求全也不过是不以怨报德,为家人求平安。”

    李绥绥点头表示认同,又落下一子道:“虽然他愚忠,但也不是不开化,后来梁都被攻占,他另投新主,新主仁厚,不念他曾栖恶木,反倒重用之,如此,张全义高寿善终,后世还尊他一声太师。”

    崔子懿呆呆地看着面前这张艳绝人寰的脸,如此明眸善睐,笑靥如花,当真是谈笑间叫人步步入瓮,他虽然嘴巴上说不过她,但聪明如厮,心里是敞亮的,她在暗示崔家另择阵营?择谁?她么?一个嫁人了无权无势的公主,她有阵营可言?还是她有何打算?

    他心中万缕千丝,更加举棋不定。

    与这么个老实人对弈,实在是轻松惬意,李绥绥悠然自得地再次提醒他落子,继续又道:“虽然后世评价他多是美誉有加,但每每提及,也不忘说其媚事梁帝,妻妾子女为其所乱,还不以为愧,实乃羞耻。污名千古流啊,前人之哀,后人总不能哀而不鉴吧。你说呢,崔学士。”

    崔子懿额角汗渍津津,目光似全神贯注于棋盘,心里却在暗道:她说得没错,这件事,如果父亲忍耐了下去,只怕要被天下人指着鼻子嘲笑,父亲这个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是万不肯得罪秦相,如今陷入两难,如何才能破此僵局?

    他抬眸看着李绥绥,言辞恳切道:“那么依公主所见,张全义在当时该如何自处,才得以万全?”

    李绥绥手中黑子又落,笑颜逐开:“当机不断反受其乱,你瞧,崔学士,你输了。”

    崔子懿一怔,垂眸看向那胜负分明的棋局。难以置信他输得这般快,他便是与棋待诏对弈,也不至于这样惨,是他大意了,被李绥绥的话乱了心神。

    “兔子来了。”崔袅袅忽地低呼一声。

    兔子?什么兔子?崔子懿一脸懵,李绥绥也凑到窗户处张望。

    从午时等到申时末,连崔袅袅都替蒋氏心慌,功夫不负有心人,蒋氏终是等来象征着丞相身份地位的青幔朱顶银螭绣带的四驾马车,但她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谨慎地塞给茶肆伙计一张银票,又递去一封信。

    也不知那信上写了什么,信递进马车内不多时,秦相当真就跟着茶肆伙计来了。

    蒋氏满腹窝火委屈全数化成一江春水,泼进秦仕廉怀中。

    如此小鸟依人可怜兮兮成功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让秦仕廉又爱又怜满口安慰。这恰恰也是蒋氏心机所在,她在茶肆等着也没闲着,银子能使鬼推磨,大方出手下,伙计还为她买来了胭脂水粉一整套,她认认真真地化了淡妆,既看上去憔悴又不失清丽,寡淡又不乏娇艳,好一副楚楚惹人怜爱相。

    蒋氏能二十年来与秦仕廉私情不断,除开野趣一说,也不是没有过人之处。

    一番耳鬓厮磨后,蒋氏痴情至极地偎坐在秦仕廉大腿上,如受惊小兽般蜷缩在他怀中,娇娇怯怯,杏眼含泪诉说着这些日子遭受了如何的非人对待,诉说着自己若不是为了那双儿女为了与秦相再会,只怕苟活不下去了。

    说得情深意长,梨花带雨,却只见秦仕廉又亲又抚地安慰,不见给句实实在在的话。

    蒋氏微微蹙眉,捂着胸口低声道:“好歹我也为你生了一双儿女,虽不求什么名分,但总不能叫人如此欺负了去吧。”

    “你且再忍耐忍耐,此事我已经让人在平息了,等这些流言散去,一切就跟从前一样了。”秦仕廉安慰的话,一点都不能让蒋氏信服,她又不傻,崔家只怕认定了,以后对她还能回到从前那样?

    “你就只会哄我。”她哭声哭调悲伤着,“你别以为我不知,你家里那位就盼着我们母子三人一道下黄泉。我哪里招她惹她了?当初她非逼着你把我送人,这如今还不放过我……呜呜……都怨我,都怨我,何苦对你一直念念不忘,何苦满心都是你,如今来找你,倒是我自取其辱……”

    “瞧你说的,怎么又扯上她了,别哭了别哭了,眼睛都哭红了,叫我心疼。”秦仕廉听着她一腔痴怨,也颇为动容,“这件事我都查清了……可不关她的事,而是……”

    “不关她的事?”蒋氏轻轻抽噎着,哭得泪眼迷离又柔媚万分,低喃埋怨着,“可不就是她做的好事,除了她还有谁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她好狠的心,不但要我死,还要害了你的儿女,连你的名声都不顾及。”

    她虽抱怨却不带攻击,只让秦仕廉愈加心疼,又柔声哄着:“夫人她确实对你有些误会,可她还是有分寸的人……”

    “我就知道你不信。”蒋氏艾艾叹着气,语气似伤心又失望,“我都落到这步田地了,难道还要跟她争什么,你回头去问问她身边的华嬷嬷,那些事都是她指使着华嬷嬷去做的,你一问便知。”

    说罢,她又轻轻将头靠上秦仕廉的颈窝,幽幽道:“她心肠如此歹毒,我的命没了就没了,可不能放任她继续祸害我们的孩子……还有你啊……”

    又是一番动之以情,秦仕廉虽更宁愿相信一切都是李绥绥所为,但蒋氏说得有板有眼,心里也生出了几分动摇,几番思忖之下,才道:“这样,我现在就回去拿人试问,崔家你还是要先回去的,我现在若是将你藏起来,那才是此地无银,那孩子也跟着毁了。”

    蒋氏哪肯回去,一听着崔袅袅要将她活活饿死,已是肝胆俱碎。

    秦仕廉又是一番安慰,蒋氏勉勉强强答应,至少饿上一两天也不会死人,只又央着他快些处理,最好事后能让崔贾能与她和离,这样他们便再没了阻碍。

    在门口听墙角的三人面面相觑,崔袅袅还好,事先李绥绥已经给她做了思想工作,倒勉强淡定,崔子懿如今得了确凿证据,恨不能一脚踹进去,李绥绥却制止了他,三人又悄无声息回到了马车上。

    崔子懿怒形于色,气得整张脸都红透,恨声道:“好一对狗男女!丧尽人伦!公主为何阻我?公主不是说前人之哀,后人不能哀而不鉴!我当场拆穿,他们岂不百口莫辩!”

    李绥绥示意他先冷静些,不慌不忙地道:“让你引以为鉴,不是让你莽撞行事,我直说吧,事情闹到这地步,便是没有实证,他的丑事已经让大家深信不疑,你再去当面对质,其实意义不大,除了说他风流无度,并不能给他实质上的打击。”

    崔子懿皱着眉,不解道:“那公主与我说张全义的典故又是何意?”

    李绥绥语重心长道:“现在你父亲病着,你便是家里的主心骨,别人可以听风是雨,但你必须清楚明白事情的真相。现在得罪秦仕廉,于你们崔家不利,虽秦仕廉动不了,蒋氏你们还是可以动啊,至少这口恶气是要为你父亲出的,也不至于落到一直遭人笑话的地步。”

    崔袅袅眨了眨眼,补充着:“那奸夫呢?就便宜他了?”

    李绥绥斜了她一眼,道:“是否便宜他,还得看你父亲。”

    说罢她看向崔子懿:“这点,也要看崔学士如何处理蒋氏,动她,秦仕廉不一定迁怒于崔家,但嫌隙肯定会有的,放任她,呵,这我就不必再说了吧。”

    崔子懿忙又问道:“若生嫌隙又如何?”

    李绥绥唇角勾了勾,淡淡一笑:“学学张全义喽,他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非要无路可走才决断。”

    崔子懿默然半晌,情绪有些低落:“我与秦恪情同手足,这样做……”

    李绥绥直言不讳:“公是公,私是私,就如他父亲犯下的错,你不会去怪罪他一样。”

    崔子懿重重叹了一口气,再无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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