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034章吃亏?是不可能的(一)
京都是寸土寸金的富贵地,连甍接栋广厦万千,像天和巷这种下九流的穷苦巷子,屋棚更是鳞次栉比,挨得密不透风。
一旦发生火灾,后果不堪设想。
但偏偏,京都里火灾频发,为此,防火灭火的措施还是非常完善,尤其是对蓄意纵火之人更是严惩不贷,按理这事救火队出动,纵火之人是要被关进军巡铺查办,再交由三衙判决。
而秦恪直接将李绥绥带至一处偏僻仓库,她心里便知,此事可能过不了明面。
仓库外间较大,空空荡荡,一处带铁门的小小杂物间却锁着乌泱泱一堆人,别说坐,就是站着都嫌挤,一个个焉了吧唧要死不活,其味就更不可宣。
秦恪对着松隐一番耳语,又安排人搬来桌椅,他才伸手示意李绥绥坐下,后者也不客气,落了座,又让青萝把笔墨备好,就冷眼看着秦恪怎么处理。
此时,苍梧已从杂物间里拎出一人问话,这人也不过而立之年,浓眉大眼,满脸横肉,身材魁梧健硕,一身玄衣已然破败,从破口处可见皮翻肉卷,是挨了鞭子,吃了苦头的。
苍梧指着他道:“此人叫吴三利,东门上的地头蛇,就是他领头纵火的。”
秦恪只看了他一眼,便沉声道:“蓄意纵火可是要被处以极刑,你胆子是够大的,是什么深仇大怨,让你如此丧心病狂?”
吴三利抬头看了他一眼,只默默地道:“纵火我认,交由府衙便是。”
秦恪冷笑:“你心里怕是想着送去府衙,还有人来捞你?但你可知你纵火要烧的是谁?”
吴三利闭嘴不言,于是苍梧上前抡起大掌就是一大嘴巴子,才两下就将人扇翻在地,那魁梧的吴三利在苍梧面前就如小鸡仔,苍梧力道之重,那巴掌下去口鼻就溢血,也没等吴三利醒过神,苍梧就跨坐到他身上,先是连番几个猛扇,把人打得眼歪口斜,一脑懵黑。
然后气都不带缓一下,苍梧又抽出一把匕首,猛地戳进他臂膀,吴三利混沌着一声惨叫,那匕首就直削而下,皮肉带着衣料就生生被片下一大块。
苍梧也是个狠人,此番还不算,两指捻起那片鲜血淋漓的皮肉就直塞进吴三利嘴里。
李绥绥再是淡定,也将目光往一旁移去,青萝就更不用说,早背过身,干呕起来。
苍梧这才粗声粗气地开口:“爷问你话,你就答!再敢不利索,老子让你见识片活人!就片鱼那样!”
吴三利浑身都在抖,嘴里那块肉恶心得咽也不是,吐也不敢,直连连点着头。
苍梧从他身上起来,扯着他衣领将人给提来跪起,吴三利一点脾气都无,强自按着胃中恶心将那块肉吞了进去,才畏畏缩缩地道:“就……就听下面的人说,是秦家三少奶奶……说是欠了水钱不还……”
秦恪挑眉,看着李绥绥饶有兴致地道:“秦家三少奶奶?”
李绥绥镇定自若地点了点头。
秦恪眼里闪过一丝调笑,又道:“这么说,你明知她身份还是动了手?”
吴三利飞快地摇头,似又想起苍梧的话,忙不迭又开口道:“就只知道……是秦家三少奶奶……这欠债还钱乃天经地义……她……这位少奶奶不仅不还,还将人打残了……”
秦恪冷道:“你不认得秦家三少奶奶,那你可认得我?”
吴三利浑身发软,连连点着头:“认得,认得……”
此话才落,苍梧又是两个大嘴巴子扇过去,凶神恶煞道:“这京都还有几个敢叫秦家三少奶奶!你狗眼瞧清楚了!”
吴三利被扇得嘴巴都不利索,曲伏在地上,连声道:“现……现在认得了……贵人饶命,小的真不知那是秦相府的少奶奶……给小的一百个胆也不敢……”
李绥绥冷哼一声,只挥手写下几个字:假话,问指使之人。
秦恪看了一眼,眉头轻皱,又道:“听说,你们一上去就直接纵火,还用上了数十只火药瓶?连人身份都不问便下死手了?”
吴三利一张脸没个人样,只抖着声答道:“就……就是一时冲动,那三个去要账的兄弟,其中一个……命根子都……都没保住……小的也是替兄弟出气……当时想着……总不能叫一个女人欺负了去……”
秦恪一听脸色就难看起来,只斜了李绥绥一眼,就见她纸上又多了一行字:他们要睡我。
直看得秦恪瞳孔一缩,眸中徒然多了冷郁阴鸷之色,再不想跟他多废话,只对苍梧道:“你问,问到说实话为止!”
苍梧应了一声,就又抽出匕首,吴三利吓得肝胆皆碎,嘴里连声告饶:“都是实话……大哥饶命……不敢说假话……”
苍梧也没理他,手起刀落朝着他另一只臂膀就是一削,剥肤之痛何其难忍,男人惨叫不断……
李绥绥低低咳了两声,才又在纸上写道:这事,交给府衙。
秦恪面色一沉,回道:“到府衙他也不过脑袋点地。”
李绥绥又写:你便是杀了这一群,我也不会罢休,摆明的事,你不敢得罪人,我自己去。
秦恪眸光冷厉,声音也提高几许:“你什么意思?”
李绥绥吐了一口气,这写下来得多长一串,秦恪摆明想把这事就这么着给私了,但她岂会吃这暗亏,于是提笔飞快地写起来:他只是给人当枪使,背后的人想要我命,这些放水钱的,敢有恃无恐纵火,谁这么大胆子?他们背后之人,你怕比我更了解。你若有心替我讨公道,便不会带我来此。
李绥绥写完,抬眸又看向吴三利,他上半身衣服都片没了,浑身血肉模糊一片,只出气长进气短地哀求:“大哥……你就……给个痛快吧……小的是真不知……说的都是实话……”
李绥绥胃里一阵翻腾,只又写下两字:够了。
写完就将笔一扔,站了起来,才发现青萝早蹲在地上,吓得脸色青白浑身哆嗦,叹了口气,上前拉起青萝准备往外走。
秦恪又叫住她:“就这么沉不住气,我又没说不给你交代。”
李绥绥又回了身,满眼促狭地看着他。
秦恪出声叫停了苍梧,于是苍梧拾起一堆肉片,堵进吴三利的嘴里,吴三利这么个彪形大汉终于耐不住这样惨无人道的折腾,含着满嘴血肉,眼皮一翻就晕厥过去。
此间终于安静下来,秦恪才又对着李绥绥道:“总要先问清楚事情原由,你急什么?人已经叫松隐去请了,这下你满意了?”
李绥绥这才收了脸色,重新坐下。
秦恪示意将人先拖走,又对着苍梧道:“如今,那三个要债的人可找来了?”
苍梧回道:“他们交代,说人还在医馆,伤得不轻。”
秦恪“嗯”了一声,缓缓道:“说是其中一个命根子没保住?既然是同去的,怎好厚此薄彼,反正人在医馆,一并叫医师去了根吧,保住命,送府衙,定调戏良家妇女罪,刺配流放千里,永不得回京。”
说罢,又让人从杂物间拎了一个人出来问话,经过方才听了吴三利的惨叫,又见一地血肉狼藉,那人早吓破了胆,问什么便答什么,只交代了作案经过,其他的什么也不知。
李绥绥心里啧啧叹了两声,看样子,背后那只手,连自己手下也坑,何其狠毒。
才想着,松隐就领着一人进来,那准头尖尖的鹰钩鼻挂在一张带笑的脸上,显得犹为突兀不协,他着褐色腾云祥纹的缂丝长袍,烫金的宽腰带上还缀着两块成色上品的环佩,指尖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步履从容。
来人,正是江咏城。
才一见面,江咏城就是一脸慈爱之色,对着秦恪道:“三哥儿,这般急着找我来,何事啊?哦,公主也在啊,公主可还安好?”
李绥绥也没起身,只半眯着眼一脸微笑地望着他。
秦恪见她如此,便也无虚礼,直言道:“她自然不好,不然也不会把舅舅叫来。”
“哦?公主是有恙在身?”江咏城目光探向李绥绥,满脸关切,“既然是有恙,那便该请大夫,舅舅可不会看病……”
秦恪看着江咏城顾左右而言他,只好开门见山地道:“舅舅,你的人纵火,你恐怕心知肚明,咱们也别绕弯子,她是我媳妇,差点被烧死,如今伤了喉咙,身上还落了伤,舅舅你就看着办吧。”
“还有此事?”江咏城一脸匪夷所思,吹胡子瞪眼道,“是我的人做的?是哪个胆肥的不想活了……”
秦恪出言打断:“舅舅,没有你的纵容,谁敢这样做?”
两句话没,就开始安罪名,江咏城立时不干了,攒眉拧额高声道:“三哥儿,你这是何意?你的意思是我叫人去伤了公主的?这欲加之罪,舅舅可担不起。”
“舅舅,我不是找你来对证的。”秦恪面色微沉,肃然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舅舅就说怎么处理吧,要么私了,要么上报。”
江咏城脸色一冷,直直瞪着秦恪:“怎么?为这点小事,你要跟舅舅翻脸?”
秦恪迎着他目光,一字一句地道,“这不是小事,我媳妇差点被烧死,我若是不给舅舅面子,人就直接送上公堂了。”
此言一出,江咏城心里多了一份思量,又看了李绥绥一眼,缓缓吐了一口气:“既然是我的手下做了这腌臜事,我自然是要承担责任……”
话都没说完,秦恪就接道:“那最好。”
“你!”江咏城面色一黑,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给她一个交代的态度。”秦恪答得一脸理所应当,“舅舅应该庆幸,好在人没大事,不然就不是站在这里说话了,如今,已然是给舅舅面子,希望你的答复别让她失望。”
江咏城老脸都快挂不住,目色也变得阴狠:“你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