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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016章妙书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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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愣神的功夫,秦仕明已经扑到他身后,双手就箍在了他腰间,章缪个愣头青,情急之下一脚就踹去,也没个轻重,迷迷瞪瞪的秦仕明一声惨叫就仰面栽倒,直“哎哟哎哟”叫唤。

    章缪哪里管他,脱了束缚就朝门撞过来,那门“哐当”一响巨响,终于是开了,章缪汗出沾背,忙不迭躲到李绥绥身后,直嚷着:“贵人救我。”

    李绥绥看着如同烂泥般的秦仕明,也猜了个七八,只侧头对章缪道:“你躲什么躲?这点觉悟都无?”

    章缪到底还是个十五的少年,惊魂未定,只连连摇头。

    李绥绥连多看秦仕明一眼都恼火,抬脚就要走,章缪自然不肯留,那辞镜就开了口:“贵人,这可没掠人之美的道理。”

    话说得不阴不阳,于是李绥绥驻足,略略扫了眼秦仕明,微一思索,便对章缪道:“那你可愿意?”

    章缪回过神,一个劲摇头,指着辞镜道:“贵人,这不关我的事,是他非把我推进去。”

    李绥绥嗤笑一声,走至秦仕明身侧,脚尖踢了踢他的胳膊,秦仕明晕晕乎乎,只觉得眼前一阵裙摆翻飞,香气阵阵,舞着手就要攀上去。

    李绥绥一脚踢在他伸来的手上,只道:“喝成这样儿,还能做什么。”说罢目光瞥向辞镜,不冷不热地道:“这秦二爷,可是位人物,呵,有前车之鉴呢,好好伺候吧,该谁的谁也跑不了。”

    辞镜脸色刷得一白,李绥绥嘴角噙笑,又踢了秦仕明一脚,扭身便走,章缪一脑门汗,赶紧跟在其后。

    李绥绥都走到了远香阁门口,章缪就没离开的意思。于是李绥绥蹙眉,颇为不悦:“你还跟着作甚?现在知道怕,是不是晚了?”

    章缪点头随即又摇头:“我,我方才不知道是那种情况……我……”

    “现在知道了?”李绥绥冷笑,“以后这样的事情多的去。”

    “我只想做个手艺人……”

    “呵,你还真是一朵大白莲呐。”李绥绥声冷如霜,“入鲍忘臭,迟早之事。”

    章缪咬唇,已然不知所措。

    李绥绥往他靠近一步,声音忽然柔和几许:“我知道你缺钱,你的妹妹,还在等你呢。”

    章缪霍然睁大眼,眼里有些许震惊,李绥绥笑意嫣然,又凑近他耳朵,低声道:“你今日得罪了秦仕明,得罪了辞镜,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不如,让我帮帮你?”

    她的声音温柔,却让章缪脊背一寒,下意识地退了两步:“贵人,这是……何意?”

    “你方才那样,不就是想我帮你么?”李绥绥的笑容变得恶趣味十足,只又往他靠近一步,轻声道,“恩……这天下没有白食的午餐,我帮你可以,但你要为我做一件事。”

    “何事?”章缪的好奇战胜了恐惧。

    “自然不是轻易之事。”李绥绥看了一眼远香阁门口,又道,“不过,对你来说也是个机会,你可以考虑……”

    “不用考虑,贵人请指示吧。”章缪躬身垂头,声音决绝,“章缪都愿意。”

    “让你去伺候秦仕明你也愿意?”李绥绥挑眉。

    章缪一噎,脸颊就涨红。

    李绥绥轻笑,伸手抬起他的下颌,眼中笑意犹盛,“你这副皮囊,还是有点用处,你既然不用考虑,那我便是当你答应,答应了我的事,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不然么……结果不会比你去伺候秦仕明来得痛快……”

    这话一出,章缪只觉刚脱狼穴又入虎口,浑噩间,又听得李绥绥一声轻叹:“瞧,为了你,我今日连去会美人都没工夫了,走吧。”

    只见李绥绥目光在远香阁门口一扫,就揽过他的肩回身往外走。

    出了丹阙楼,又上了李绥绥的马车,章缪忐忑不定,也不敢多问,马车行了半刻钟,才停在一处酒楼——饮琼楼。

    章缪被李绥绥大摇大摆地揽着肩,一路进了客房。

    这间客房,精致程度不亚于藏桃阁,两人一进去,山箬就掩了门,李绥绥走至桌前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坐,等个人。”

    章缪一听要等个人,便更加局促,茫然道:“什么人……”

    李绥绥指甲敲在桌沿上,半是促狭地道:“莫急,比秦仕明好看多了。”

    章缪屁股才坐稳,就又跳了下来,一脸不可置信,李绥绥哈哈笑了起来,只道:“欸,早前人家让你伺候我时,你也不是这般态度,现在怎么羞成闺阁姑娘了?”

    章缪一脸紫胀,唇都抿成直线,那副又羞又恼的模样,看得李绥绥笑声不止,半晌才道:“你那一屁股债,以你那手艺,一辈子都还不清,做人吧,还是要有自知之明,当然,若你早有这点觉悟,就不会去借那水钱了。”

    “贵人调查我?”章缪眉头皱起,心里一片寒凉。

    “还需调查?管事的一问便知。”李绥绥捏起一只茶杯把玩着,悠悠道,“做完这笔买卖,我帮你平了你家中之事,你么,还可以去学堂,你妹妹么,我会帮你照应,是不是不亏?”

    “那贵人,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去借水钱?”章缪脸色已变得青灰。

    “那是你的事,于我不重要。”李绥绥声音略沉,“你只需清楚,你这一身烂账,一场交易,便能一笔勾销,我未欠你。”

    章缪默然,心如芒刺,还是梗着脖子道:“我既答应,便不会反悔,只是一件是做,两件也是做,章缪可以再请求贵人一事么?”

    “你这心,是够贪的。”李绥绥一笑,轻叹道,“我这人么,好说话,这事你好好做,做得漂亮才好开口跟我提条件不是?”

    “章缪明白。”说着明白,他眼里难掩痛楚,他最终还是走上卖肉这勾当,还是她亲手推之,这份心情,凄入肝脾。

    这时,门口传来两声轻叩,紧接着一人推门进来,又将门掩回。

    章缪回头一看,却觉得此人有些眼熟,恍然之下,便想起那日在藏桃阁门口碰见过一回,他今日也着一身黑衣,二十四五年岁,眉眼英气灼灼,身形精瘦,线条硬朗,手中还拎着一只黑漆漆的皮匣子。

    这便是李绥绥口中“比秦仕明好看多了”的人?

    “这是水雀,过会子会好好招呼你。”李绥绥看着紧张不已的章缪又笑出了声,“你可还满意?”

    章缪再没看水雀一眼,焦眉苦脸地垂下头。

    水雀闻言,眼皮一跳,悠悠道:“殿下又唬人了?”

    “这小孩,单纯得很,随意逗逗就吓成这样儿。”李绥绥笑得嘴角裂开,“瞧,脸都青了,你赶紧,一会吓哭了,我可哄不了人。”

    水雀轻咳一声,径直走到一旁,拉开了衣橱门,在里间一阵捣腾,又是“吱”地沉闷一响。

    里间豁然开启一条密道,章缪方觉得这事不一般。

    水雀点了烛台,往密道里走去,李绥绥招呼了章缪一声,便跟上了进去。

    那密道一直往下,拐了三道弯,这大夏天的,章缪却觉得寒意阵阵,尤其是里间黑暗,只余一盏烛火幽幽,更显惊悚。

    到了地方,水雀将烛台一放,又去点燃了室内的灯盏,章缪方才看清,这里竟是一处冰室,难怪这般冷,但一看清周遭,瞬间寒毛卓竖,汗不敢出。

    那冰室之中,放着一条长桌,长桌上覆着一层白布,但那白布之下还伸出一双青白的赤脚,竟是掩着一具尸体。

    李绥绥顽劣,在他肩上又是重重一拍,满意至极地看着章缪浑身一抖,才走上前去掀开了白布。

    章缪一眼触之,便腿脚发软跌坐于地。

    不是因那人他认识,而是,那模样太过骇人,那具尸体,正是死去多日的妙书,他一脸紫青,额头上还有个血窟窿,那嘴角往脸颊有两道长长的豁口延伸,再连同一张嘴,都被粗线乱七八糟地缝着,线勒得之深,整条口子被扯得歪斜扭曲,怵目惊心,不忍再看第二眼。

    水雀搬了张小凳,放于长桌旁,又去将章缪扶起,推至小凳上坐着,章缪胆颤心凉,惶惶不知所措,连连将头别向李绥绥:“贵人……这,这是要做什么?”

    “这妙书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吧。”李绥绥走到妙书身侧,看着他的脸,声音也低了下来,“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得了此般下场,也不过裹张席往乱葬岗一丢,掩埋都觉多事,你同他一般年岁,又不知好歹,下场也不过如此。”

    章缪一滞,心绪黯然:“我般命如草芥,生杀予夺,不过是……贵人一句话的事。”

    “你说的没错。”李绥绥给予肯定。

    章缪咻然抬眸看她,眼中全然是又惊又愤。

    李绥绥看了他一眼,又道:“妙书死就死了,可曾有人敢过问一句?你以为,丹阙楼里的话,是从哪里传出的?”

    章缪一惊,侧头看了一眼妙书,顿时心中一悟:“是贵人?”

    李绥绥抿唇,不置可否。

    “贵人将妙书尸体藏于此,又带章缪前来,是何意?贵人想做什么?”章缪迫不及待地追问,他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心间顿时窜起一束莹莹之火,激动至此,还不忘补充一句,“贵人放心,章缪守口如瓶,打死也不会出卖贵人。”

    “你这小孩。”李绥绥不禁失笑。

    “贵人,我不是小孩,我是男人。”章缪一脸郑重,兴奋已盖过紧张恐惧。

    李绥绥顿时笑得掩额,水雀瞥了她一眼,轻咳一声道:“殿下,属下可以开始了吧?”

    李绥绥点头,又对章缪道:“你同妙书年岁身形相仿,水雀善伪装,先试试。”

    这没头没脑一句,水雀已打开箱子,那箱子里各种瓶罐,妆什,甚至还有毛发和皮面具,章缪只看了一眼,大约也明白了。

    “贵人要我扮作妙书?”章缪的声音里有些焦灼却透着几丝期待。

    李绥绥看着水雀开始在他脸上动作,便道:“这番要做之事,牵扯甚大,你没有拒绝的余地,若你乖乖,水雀会护你性命,若你出了半丝差错,水雀会要了你命,你可明白?”

    章缪点头,李绥绥又道:“秦仕明这酒囊饭袋,狐假虎威作恶如此,是罪有应得,你此番被他见着,即便今日脱困,日后他也会找你。若我针对于他,你日后也无忧,对你来说可算好事?”

    章缪略一思忖,重重点头道:“杀人偿命,贵人为妙书报仇,秦仕明是死不足惜,可,贵人为何不将妙书尸身交由官府?”

    “他再不济,身后也是秦家。”李绥绥面色渐沉,“在这京都,不是真相说了算,有权有势黑白也可颠倒,呵,再则,我可没那么好心为妙书报仇,我要做之事,可有趣得紧。”

    李绥绥顿了顿,围着桌子慢慢转了一圈,又道:“秦仕明好男风,他妻心知,两人关系恶劣,如此之下,也就只出一子,他儿子秦铭泰,年二十有一,子承父相,也是个游手好闲的泼皮无赖,此人爱酒,成日醉生梦死间,仗着权势欺男霸女也是常态,不过此人又生性胆小,是个怂包……”

    那处隐蔽的冰室中,李绥绥声音娓娓而来,章缪心间大动,一股子小火苗蹭蹭地往上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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