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拦截战
火炮教官们正在紧张而忙碌着进行第二炮之后的清理,开了两炮之后,这一次的炮身降温需要的时间明显要比上一次长,清理炮膛的湿拖把擦了一次又一次,并开始不断地冒出大量的水汽。
可惜的是,现在的辽军显然还没有人能够注意到这一点,当然更不会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所以也就不会有人能够抓住这段间隙的机会继续组织进攻。
只是秦刚比较意外的是,尽管伤亡如此惨重,这批剩余下来的辽军居然并没有选择逃走,而是反而慢慢地重新聚集在一起,缓缓地向前面压过来,一直到了两百步的距离而停止——这是他们经过了三次冲锋、两次被炮击、付出了那么惨重的伤亡代价之后,而基本可以确定的最大安全距离。
“他们想救回自己的主将!”秦刚身边的一个近卫兵突然看明白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秦刚一下子看到了在五十步左右尸体最密集的地方,有一个明显中弹却未死去的军官正躺在那里,看不清他的伤势,只看到他的身体似乎还能挣扎,应该是努力试图从另一匹彻底死去的战马身下将自己移出。
只可惜,此时的他却被死死地压住而无法成功。
此时,无论是哪一方的军队,都会有一条极其相似的军规:主将阵亡并不可怕,但如果主将被对方擒获或者阵亡后的尸体无法带回的话,那么随同出战的士兵即使能够活着回去,也得全部都被斩首。
所以,这便是眼前这批辽军坚决不肯撤退、不愿逃走的原因。
但是,经过了两次已被彻底证实的失败进攻之后,再次攻入到五十步范围之内救人的话,显然也是超过了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于是,他们也只能徘徊并聚集在这两百步的“安全”距离之外思考着对策,或者想等待着有可能出现的其他机会!
“哼!他们以为站在那里就安全了么?”秦刚冷笑了一声。
此时,海船上的大部分军事物资都已经卸装完毕,包括一门重逾一千余斤的标准臼炮。
在极不容易地将它移上岸边后,便装在了为它特制的平板车上,再推至了阵地前方、长枪兵的身后,负责操作此炮的流求炮兵正在向秦刚汇报它攻击性能方面的数据。
秦刚先是指了指两百步左右的那些辽兵,看到流求炮兵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后,便一挥手:“那就送他们上路吧!”
于是,前面那些虎蹲炮旁边的两组炮手迅速地撤回,开始进行这门臼炮的射击前准备。
这是技术最好的两组火炮教官,他们已经反复核对了当前炮管的角度与方向,并往炮膛内装入了合适的火药包并压实,最后,一只小瓜大小的铁弹被塞了进去。
火炮教官开始向秦刚示意准备完毕。
秦刚便让长枪兵回撤十步:一声令下,前方的长枪兵迅速列队向回跑,流水般地从这门臼炮两边跑过,顿时,黑洞洞的粗大炮管前方,便再无遮挡之物。
而对面的辽军显然也是注意到了防御在最前方的宋军长枪兵的异动,并且对于这些人后撤之后,突然露出的这只更是奇怪的巨型之物非常地不解。
十分不幸的是,在此之前的那五门原始虎蹲炮的体积不大,即使是在它们的炮口之下丧生了那么多人,辽军显然还都没有注意到这些巨大雷击般伤害的来源,大多数人只是知道宋军阵里出现了巨大声响与火光,然后自己冲锋的队伍中间就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大批伤亡。
而现在出现的这门标准臼炮的庞大体形,终于让他们开始关注到了这一极其奇怪的东西。
流求火炮手开始点燃了引信。
从辽军那里看去,先是看到了这门炮口突然一下闪出了耀眼的火光之后,稍待了一息,才听到了这次战斗中最最震人心魄的一声雷爆巨响。
只是,此时是没人来给他们普及光速大于音速的格致学原理的。
这门臼炮发射的不再是霰弹,而是刚才塞进去的那颗实心铁弹,更由于这次需要射击的目标距离并不远,炮口压得较低,并在更加强大的火药量的推动下,直接奔着密集地排在两百步那里的辽军骑兵行列之中呼啸而去。
这枚实心铁弹飞出炮膛之后,带着恐怖的啸叫声音,虽然在最高点错过了辽军前面三四排的骑兵,但却首先命中了第五排的骑兵,在先是连续打爆两排人的头颅之后,再带着几乎没有衰减的速度接连打烂打穿了十几人的脑袋与身体,进而不断降低高度,并继续击穿多匹战马的身体与骑兵的下肢,硬生生地在辽军的骑兵队伍中间砸出了一条血淋淋的血胡同。
这是一幅即使是百战老兵也不曾见过的极其恐怖的死亡场景。
血胡同中,最后被炮弹砸死的士兵的距离已经达到了二百三十步以上,而站在这里的辽军的印象里,过去即使偶有弓弩勉强能够射到,但是那些箭只往往在这里都已经不再具备伤人的能力了。
可在眼下,对面宋军阵中,神秘武器霹雳一声,再度收割了十几人与七八匹马的性命。
“雷神!宋军中有雷神!”辽军中已经有人在用契丹语大声地狂喊着,绝大多数剩余兵员的心态都彻底崩了。
而此时,宋军的反攻号令已经响起下,长枪兵开始整体列队缓缓地且坚定地向前推动。而早就已经包抄过去的宋军骑兵此时也在他们的身后的方向突然出现,明确无误地截断了他们的回撤之路。
除了极少数意志依然非常坚强的辽兵选择了纵马突围之外,剩余的绝大部分辽兵,在这时都选择了下马举手投降。
而在逼上前去的长枪兵之后,更多的宋兵开始上前打扫前面虎蹲炮所轰击过的战场区域。
新沧军里有许多都是从流民里招来的新兵,当然,就算是原来禁军里的老兵,也根本就没有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有的士兵一边搜寻着,一边就忍不住地当场呕吐。
有许多直接就被霰弹轰死的,但也有只是因为摔倒后被马匹或其他人尸体死死压住了,无法逃脱的,这其中就有他们之前已经注意到的那位疑似领头冲锋的辽军主将。
而且由于辽军相对比较正规,从他的军服装备上、以及其他辽兵对他的关注,基本可以判断,他应该是指挥这支越境攻击部队里地位最高的人。
底下人把这名主将押来时,他却是保持着高傲的表情一言不发。
秦刚看了看他的受伤之处,其实并不重,主要是一颗霰弹击中了他小腿,不过这种弹伤不同于箭伤,由于力道极大,直接导致其小腿出现了骨折,其次是他摔落在地上后被其它马的尸体压住了好长一会儿,受伤之处疑似已经有些感染了。
秦刚笑了笑说道:“你的伤不算太重,我给你处理的话,还能恢复走路,你要是有骨气不吭声,到了今天夜里,你这条腿就保不住了。到了明天,能不能活命也难说的。所以你不说话没关系,先带下去单独押着,想通了的话再来找我。”
另一边,打扫战场的结果陆续报了上来:
前面辽军的三次冲锋,第一次死伤个位数,基本都被救回去了;第二次倒在阵地上五十多人;第三次倒下八十多人;而且高速冲锋之下倒地,即使不是被炮弹击毙,也基本都是重伤,像那个辽军主将那样的轻伤只是个例,非常之少。
第四次宋军主动进行了标准臼炮的远程轰击,由于辽军自认为在安全距离以后,排布得非常密集,尽管只有一炮,竟然一下子收割掉了三十多条人命!
最后,留在阵地上选择投降的已经不足百人,而突围逃窜的大约还有二十多人。
辽军的装备都还不错,无论是他们的铁甲还是武器,都值得收集。
只是可惜,在火炮的攻击下,战马的损伤与人员差不多,击毙与击伤的战马都是没有什么价值的,只有最终投降的那批辽兵的战马完好,也算是非常大的收获了。
唯一不是特别理想的,却是在拦截突围辽兵的最终战斗中,尽管此时主动权易位,辽军只顾得逃跑,宋军是在追击与拦截,但是两下一接触,宋军的骑兵却是在这时暴露了野战能力低下的缺点,也产生了在本次作战中最大的伤亡:
宋军骑兵的这次拦截,只击毙击伤辽骑六七人,可是自己却是战亡了八人,其他的骑兵基本人人带伤,而剩余的辽军十几骑都只能让他们从容逃走。
秦刚心知,此战之中,去除了火炮的因素,现在的这个对比结果,才是自己这支队伍的真实战斗力。
虽然不说眼前的情况值得原谅,但是看到骑兵目前的伤亡情况,也只能说是他们尽力了而已。
这次与他一起过来领兵的骑兵都头也是左臂被砸伤,灰头土脸地在他面前请罪。
在总结整体对战情况时,这名都头也承认得非常诚实:自己骑兵的训练程度太低,但却不是大家偷懒,而是这里的战马数量极其不够。在之前的训练中,三四个骑兵只能均到一匹马。而战马又不敢过度使用,因为一旦跑动太多,马蹄受伤之后,这匹马也就废了。
所以,目前参战的这些骑兵其实大多只是勉强能够骑马,根本就谈不上马上的对抗作战,能击毙对方六七人,也算是很令他意外的战果了。
马蹄容易受伤?秦刚听了后眉头一皱,便叫手下人牵过自己军中的两匹战马,又牵了两匹缴获的辽军战马,检查之后果然发现,现在的战马是都没有马蹄铁的。
“你过来!”秦刚叫过那个骑军都头,并拿过一柄短刀,用刀尖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圆拱门的形状,说道,“就是这个样子,按照马蹄的大小与形状,去找军营里的铁匠,用合适的熟铁打出四片来,在它们的中间钻出几个孔,然后……”
“……用铁钉把它们钉在马脚掌上!”那名骑军都头倒是机灵,一下子就清楚了这个东西的用处。
“这件事当然也没有这么简单。”秦刚虽然赞许他的聪明,却进一步交待,“铁的东西钉在马蹄脚底下,一定可以保护马蹄的磨损。只是这种铁片,应该用什么程度的熟铁?应该打多厚多薄?还有钉钉子的孔洞多少个合适?这些都需要做出不同的样式,多找几匹马试试,争取尽快找出最合适的,然后,我们所有的军马都会用得上,这事情,你要是做得好了,我给你报功,升官!”
这个都头听了之后大喜,并立即应诺了下来,并赶紧下去考虑各个细节去了。
此时大宋的冶铁量已经上来,而一副马蹄铁实际上用不到太多的铁量,即使是给所有的战马加上,这点消耗量在此时也根本就不在话下,目前所存在的问题只是秦刚方才提到的那些细节。
而对于极度缺乏马匹的大宋,一旦马蹄铁能够提前应用,所带来的马力利用度的巨幅提升,必然是不可想象的一个巨大空间。
战场全部打扫完毕,秦刚还细致地要求将大臼炮发射出去的那枚铁弹丸寻回来,倒不是想节约这一点点的铁料,而是为了在当前的阶段,尽可能地不让这种火炮的细节元素外泄。
同时,由于海船上的所有物资与粮食尽数卸了下去,船身自然上浮,吃水就没有了原先那么深,竟然也就自己退出了搁浅的滩面,回到了正常的水路之上。
秦刚便命令流求来的水手与浮阳寨的水兵尽快驾船启航回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此时对岸的辽军,由于南岸河堤的遮挡,他们只能在那里听到之前这里巨大的炮声,以及双方进行交战后的一些呐喊声与嘈杂声。
但是,随着宋军的全面胜利而不时地爆发出兴奋的呐喊声,而几乎难以听到他们自己渡河过去的辽军声响。所以,即使是眼睁睁地看着那艘海船脱离了南岸浅滩,并开始向东面的入海口驶走,却也无计可施。
最后,对岸的辽军等候不到更多的信息,只得放弃在那里的牵制佯攻的架式,开始全力往东赶向之前主要人马悄悄渡河的地点而去。
秦刚此时才正式下令,得胜回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