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峡（6）
姜思期待地看着顾旭。
他坐在椅子上，示意姜思也坐下，然后说：
“奇奇怪怪的纹路是夔龙纹，在那本介绍三峡的书里有提到过，三峡工程上似乎也有这种纹路。”
姜思瞪大了眼睛，她才想起来她之前跟顾旭一起看书的时候看到过！当时匆匆扫了一眼，完全没认真看，事后就忘记了。
“谢林大概在对不起我父母，毕竟他行李箱的那些东西，很多曾经属于我父亲。”
啊姜思没懂。
“谢林为什么对不起你父母啊”
“我父亲死后，我母亲就不准我碰关于鬼神的东西，谢林却带我来了这里。”
“啊！”姜思没想到这会涉及到这么隐秘的事，她有些愧疚。
小心翼翼地问：“对不起，你还好吗”。
顾旭倒是无所谓，他对父母亲感情本就不深。
他继续解释：“所谓的能力是有代价的，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在车上遇到的那些丧尸吗他们是获得能力失败的人，实际上，就算是成功获得了能力，也会有副作用。”
“那个婆婆的情绪很不稳定，容易失控，这应该是她能力的副作用。”
“大概某一天她彻底失控，也会变成丧尸，沦为毫无人性的怪物。”
还有，他父亲也是因为副作用而死，所以父亲死后母亲就对他严加看管，决不允许他碰那些东西。
顾旭没将这些话说出来，不然傻傻的姜思又该担心了。
况且，人们总是习惯性地重视“遗传”的力量，父亲的死因总会让她去联想他的未来，他会不会有一天和父亲一样，死于副作用
顾旭并没有这种忧愁，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故事的齿轮转动，怎么能少了主人公
所以不会，就是不会。
姜思听到这里，才惊觉自己还没问他和婆婆在小舟上做了什么，他有没有获得能力，获得能力后，会不会也有很严重的副作用。
她把自己想问的哗啦哗啦写在纸上。
“我获得了能力，但是没事，我不会有事的。”顾旭声音坚定，像是要给姜思力量。
“大赛后天开启，这段时间客栈可能鱼龙混杂，很危险，你不要乱跑，就待在我身边。”
“嗯嗯”
姜思一下子知道这么多事，脑袋完全转不过来，最后只能傻傻地嗯嗯。
顾旭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一本新书，有关符咒的，然后他的房间就没安静下来过。
他在学习符咒，用笔在纸上涂涂画画，然后贴在物品上，那个物品就可以隔空动起来。
一开始不太成功，总会掉下来，后面就很平稳。
日子就在这样枯燥的练习中过了两天。
大赛的这天，她就坐在顾旭肩膀上，好奇地张望四周，被憋了两天，她真的好无聊。
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她忽然感觉有一个人在向她问什么。
“请问这是在干什么？”
她自然而然地回答：“比赛啊。”
那个问问题的人朝她笑了笑，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让姜思联想到黑猫，很古怪，很诡异。
正如那人浑身黑色，头上还戴着一个黑色的棒球帽，一双漆黑的眼睛隐藏在帽檐下。
她看不见他的眼睛，只看得到弧度完美的笑容，但她知道，他在看她。
姜思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强烈地意识到不对劲，她着急地想去扯顾旭放在口袋的本子和笔。
“怎么了？”
顾旭将本子和笔掏出来，放在手心，让她写字。
“那边有个特别恐怖的男人！”
姜思想要拿着本子给他指方向，抬头一看，那人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松了一口气，把事情的原委告诉顾旭。
“那应该是幽灵族的人，我会多加注意”，他将场地内外都扫视了一圈，也没看见那人，之前进场时也没看见过。
顾旭记忆力惊人，场地内出现什么人都清清楚楚，如果他没看到，那那个人应当是个相当会伪装的高手。
或者，另一种情况，那是个幽灵。
大赛的开幕式在一个10乘以10的竹台上进行，主持人是幽灵族的族长，一个精神健硕、能言善道的老头子，姓幽，叫幽谷。
他先是讲了些祝愿的话，然后作为幽灵族族长，鼓励幽灵族族人努力。
姜思在下面听得昏昏欲睡，她也不知道自己一天到晚为什么那么多觉，还时常感觉头晕。
一阵倒和声将她吵醒，她抬头一看，那个幽灵族的老头子还在讲话。
“张族长？不如我们将筹码加大，如何？”他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隐隐有挑衅之感。
“啥筹码”她懒得拿纸，想着要说的话也不多，就握着顾旭的手，在上面比划。
顾旭手指微缩，幽灵留下的触感痒痒的，但他的手掌仍然很稳，方便姜思写字。
他睫毛微颤，沿着姜思的方向侧头，露出弧度优美的下颌角，以及漫画般的侧脸线条来。
轻声细语：“是赢得大赛的奖品，由两族一起出。”
姜思关注着台上的局势，看都没看顾旭一眼。
那个讨人厌的婆婆，也就是财新族的族长，她缩在椅子一角，看上去很弱小很无助。
隔好远，姜思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根据姿态判断，应该是落魄的。
竹台下有不少财新的选手、村民，此时都义愤填膺，但那些愤怒里又带着无可奈何的悲哀。
在很久之前，幽灵是财新的一部分，两族本为一支，
多年前的分裂，他们无可奈何，而现在财新要成为幽灵的附庸了，他们更无可奈何。
但这无可奈何里夹杂着这么多年来一直屈于幽灵族之下的憋屈和愤怒。
张族长一直低着头，等到场上情绪酝酿到一定程度，才抬起，脸色苍白地说：“好，你想要怎么加大筹码？”
“我们两族分裂已久，不如这次大赛后，两族合并，赢的那一族保管另一族圣物。”
老婆子再次低头，垂眼，那双黄色的眼睛骤然亮起，她嘴角微扬。
如果从底下看她，就会看到一张过于兴奋的笑脸，那笑脸就像是恶犬紧盯着肉骨头的表情。
幽族长看她，隐隐感觉不对劲。
这老婆子一身的嚣张，为什么今天这么低沉
但之前探子的确没探出她们有什么底牌，财新族的实力越来越弱，自十几年前那位姓顾的天才离开后，就再没赢过一次。
“如果我说不呢？”老婆婆收拾好一闪而过的黄光，抬起头，眼里的黄光再次亮起。
这次的光是愤怒的光，她手紧紧攥着椅子把手，像是在尽力压抑自已内心的愤怒。
于是，刚才的低头也变成压抑愤怒的掩饰动作。
台下的情绪被她完全调起，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凭什么！”
“你们幽灵族本来是我们的附庸！”
“用先人的灵魂，你们还要脸吗？”
“不要脸的人用不要脸的手段。”
“去尼玛的。”
“你tm再说一遍”
“没实力狗叫什么！”
幽族长原本悬疑的心落下去一点，这样才对，这老婆子就算妥协了，也该是不甘心的、怒吼着的，像一头咆哮的狮子。
谢林感情也被财新族的调动起来一部分，跟着众人一起喊“凭什么”，他可不希望财新变成幽灵的一部分，再说他觉得这幽灵族族长是挺过分。
两族合并，呵呵，恐怕是战胜方清点战败方物资。
另外，圣物是一族立足之本，没了圣物也就没了“赠予”的力量，相当于这一族都失去归依。他嘴上说得好听——保管？呵呵。
姜思完全没被周围的气氛感染，只觉得这群人挺可怕，不管是财新族的人，还是幽灵族的人。
他们像疯子一样，都被对方挑起怒火，面红耳赤，现场比万人的大菜市场还吵
她紧紧挨着顾旭，抱住他胳膊，捂住耳朵。
顾旭一开始面色平静，丝毫不受影响，好像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直到姜思紧握住他手臂，他意识到姜思现在似乎有点害怕，才露出一点担忧的神态来。
“别怕，没事”，他轻声安抚，自然而然将姜思抱在胸前，帮她隔绝视线和声音。
台上，幽灵族的族长被推上焦点，他挥了挥手，现场的幽灵族的护卫队马上站出来，将场地围得严严实实。
原本喧嚣的场地一下子只剩下少数几个声音，然后完全安静下来。
他才开始说话：“我认为鱼死网破对大家都没什么好处。”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来自同一族，我的出发点也是为了这一族好。”
“我承诺，合并两族，但幽灵族不会插手财新族的任何事务，你们可以自由选择，愿意到幽灵族来的，我们欢迎；不愿意来的，也有选择的自由。”
他将护卫队撤去。
典型的打一个巴掌，给一颗枣子。
人群又开始窃窃私语，似乎在权衡利弊，却很少有完全反驳的声音了。
可以作出让步了，顾旭一边安抚怀中的姜思，一边想。
婆婆站起来，她手里还驻着一根拐杖，看上去真像一根在风雨中漂泊许久、留着眼泪的蜡烛。
“老朽无能，财新的下一任继承人迟迟找不到。”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就由大家做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