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峡（1）
“意识连接中……连接成功”
“……连接主意识……出现未知故障……”
“连接失败！警告……连接失败！警告”
——小六遗失了姜思的意识。
这意味着姜思将不带任何记忆被投射到小世界，对治疗师来说，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尖锐而高亢的警告声在治疗室响起，但优质的隔音墙隔绝了声音。
门外的保镖仍然尽忠职守地守在门口。
“故障分析中……进度1”
小六直接开始了故障分析，他几乎没做任何阻断措施——作为落后的第二代深潜辅助设备，他的储存库里没有相关指令可以供他参照。
姜思的意识就这样被投入到一个几乎完全由患者主导的世界中。
这个世界大体上由患者的潜意识构建（类似于做梦），ai只提供细节和框架部分，让世界看起来更符合逻辑。
失去原生记忆的姜思将完全受到被投射体的记忆影响，她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是虚假的，不知道她到这个世界的原因，最重要也最危险的是，她无法主动离开那个世界。
除非小六主动断开她与小世界的联系——24年，她在之前设置的时间底线起了作用。
不管她有没有完成任务，她都会从那个小世界脱离。
但没有记忆的她即使被抽离出来，也无法醒来，她将继续被投入小世界，直到恢复记忆。
……
姜思兴致勃勃地听着车内的人讲话，虽然她也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
这是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四座，内部空间很宽敞。
车内两个人，均坐在前面，于是姜思就占据了整个后座。
她舒服地躺在座椅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坐在副驾驶的男生。
他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脸很嫩，但身上总有种老气横秋的感觉——因为他的一举一动都很细致和缓慢，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但他长得太好看了，于是那缓慢的动作——就连卷翘睫毛的扇动，都让人目不转睛，让人挑不出坏处来。
高挺的鼻梁，白净的尚带着年轻气息的脸颊，嫣红的嘴唇，一双总是镇静自若的眼睛，和略有些周正的面部线条。
完全就是一个可爱的小大人模样。
姜思最吃这种类型的男孩子，她觉得自己对这个男孩一定是一见钟情，不然怎么解释她突然出现在车上
“外甥你要相信我，那一定是个好玩的地方！”
“想当初你爸爸和我也来过这个地方，你爸爸就是那时候开始发家的呢。”
“现在想想都过去十几年了，时光催人老啊。”
被称作外甥的男生叫顾旭，他的父母亲对他的出生充满了希望，因此取了旭日朝阳的“旭”字作为他的字。
但他本人却和“旭”字完全不搭，一直都是一副老干部的做派，完全不像是年轻人该有的模样。
此时的他听着舅舅的唠叨，脸上没有任何波动，眼睛看着车子前方，沉静，仿佛在思考什么。
半响，他才作出回复：“你说我父亲是从这里发家的”
“对！想当初我们俩可真是意气风发啊。”
“怎么发家的呢”
在顾旭有限的关于父亲的记忆中，他从没提过他创业的故事，母亲也从不提，关于过去发生的事就像是被尘土掩埋，在那个家里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照片 、信函、什么也没有。
开着车的男人叫谢林，是顾旭的舅舅。
他胡子拉碴，脸上黑眼圈很重，但精神却很亢奋：“你到了那里就明白了，那里真是个好地方。”
顾旭沉默良久……
而后突然开口：
“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
姜思瞪大眼睛，她被发现了吗
“啊？”谢林往后看去，后排的位置空空，什么也没有，他又看了看导航。
“我们已经进入三峡的地界了。”
“应该是只幽灵。”
是的，姜思在心里说。
“没关系，只要那只幽灵不主动攻击人，问题不大。”
我不会攻击人的！
车子继续平稳的行驶，谢林给顾旭解释幽灵是什么。
姜思虽然知道自己是只幽灵，但其它什么都不记得。
于是她像个小学生似的，背挺得板板正正，很认真地听谢林讲话。
“幽灵是生前有特殊能力的人，死后他们的灵魂便能靠着三峡凝聚不散。那种特殊能力属于三峡幽灵一族，对了，我带你去的地方属于财新一族。”
姜思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缩了一下，莫名地想，这是撒谎的前兆之一。
“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起这个名字，奇奇怪怪的”
“不过无所谓，我们继续说幽灵一族。”
“那一族“赠予”出的能力都和幽灵相关，他们死后就会变成幽灵，游荡在三峡，有的被幽灵一族的后人收纳——收纳就是作为武器与人类生活在一起。
有的就飘在三峡的山林中，随着时间消散。
那种幽灵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很多甚至连意识也没有。
就算有攻击性，也不会像人一样潜伏。所以不用担心那只幽灵，她自己会离开的。”
姜思听着听着，脑海中莫名冒出一句话——没有与人类的连接、没有器物的保护，幽灵就像这片大地的水滴，随风而上，化成云，然后被吹到三峡之外，灵魂消散
她莫名有些伤感，又不知道自己在伤感些什么。
……唉……她沉沉地叹气……乌黑一团的小幽灵，倒也像个小大人。
顾旭边看书，边问：“赠予能力中的‘赠予’是什么意思”
“嗯……他们的族长可以给你一种能力，但这种能力的强弱要看个人的天赋……”
谢林兴奋地补充：“我相信外甥你的天赋绝对会很好的！”
姜思的思维已经不在他俩的对话上了，她缓慢地转动自己不太灵光的脑子——自己应该是飘荡的幽灵，但是……她很弱吗？姜思总感觉自己应该不是这样的。
但她也不知道她原来是什么样。
嗯……姜思皱紧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
然后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别的无法确定，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好像的确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
姜思干脆自暴自弃，不再思考这些东西——反正想了也得不出结论。
她一下子没了精神，听着那絮絮叨叨的声音像是催眠曲，让她困得靠着座椅睡着了。
顾旭感觉到身后视线的消失，放下手中的书，往后看了一眼。
离开了吗？……
他扯了扯衬衫的领口，微微皱眉，看向外面大片大片碧森森的树林，成群的黑鸟，像是一张旧照片， 随着时间擦肩而过。
今天的阳光应该很强烈才对……在进入三峡后，却立刻阴暗下来了。
呲——
急速的刹车声响起，姜思向前看去，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看到谢林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头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