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许你清梦共韶华19
第三十三章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童尹仲瞪着凌崆，阴笑道，“这副身体不行，我就不能有别的身体？”
童尹仲话音落下，在场众人心中皆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但凡你能找的到，也不会用这一具！”凌崆冷冷叱了一声，“灵镜已在黑暗结界，你想活命也好，想治伤也好，没得选择！”
“哼！几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凭你们也想威胁的了我？”童尹仲不动声色的站到月牙身旁，迅速锁住了她的穴道，“明日卯时断魂林见吧！”
说罢，拉着月牙，幻化作浓雾般的黑龙旋身离去。
“月牙！”豆豆喊道，“童大哥，快去追啊！”
“放心吧，他想得到灵镜，就不会把月牙怎么样！”童博宽慰。
豆豆思索片刻，点点头，见凌崆还立在那里，于是拖着虚弱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你们为何要将灵镜的下落告诉他？”
“他已成魔，留在城中太过危险，不带着他同去岂能安心！”凌崆看她手中提着天蛟剑，眉头一紧，“你找到了？你方才是用了天蛟剑？”
“找到了。”豆豆举起手中的剑，轻飘飘的没有什么重量，“但是我现在还不能给你。”
“我先前不是告诉过你，天蛟剑出鞘，必折损灵力，你怎么能轻易动它？”
凌崆只看了一眼天蛟剑，目光便转移到豆豆身上，她的伤口已被自己冻住，方才被自身的灵力反噬，所以还未能修复。然而她面色苍白，肉眼可见的虚弱，让凌崆竟忍不住伸出手掌抚上她的面颊。
豆豆本能的往后一躲，童博快步迎上将她护在身后，与凌崆隔开。
凌崆停下动作，胳膊悬在半空，暗暗攥紧了拳头，对着童博愤恨道：“是你让她用的天蛟剑吧？”
“凌公子请谨言慎行！”
童博冷冷的拨开凌崆悬在半空的拳头，正欲搂着豆豆往里院去，凌崆却不肯罢休，收回的拳头又变作手掌疾冲了出去。掌风入耳，还未及童博发梢，他便一个回身，一手嵌住凌崆手腕，一手平直如刀，照着凌崆面门就要砍下。
凌崆侧头一低，躲过童博的进攻，另一只胳膊奋力挣脱他的禁锢，两人瞬时打作一处。一蓝一白两道身影，不用法术，不用龙神功，只凭拳脚功夫，竟是不分伯仲。
豆豆一时间不明白二人哪里突然来的气性，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急的在一旁大喊：“童大哥！凌崆！你们在干什么！停手啊！”
二人皆开始有些热血上头，见对方步步为营，招招出奇，哪里肯收手？童博从早上就开始压抑的心情竟在此处释放，不知怎么的，他每次见到凌崆就有一种想揍他的冲动，看到他那一副白兮兮的面孔，就恨不得给他两拳添些颜色，这完全不似平日里沉稳持重的童博，倒像极了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
“别打啦！停下来啊！”豆豆见没人听她的，急的声嘶力竭。
他们并不是听不见，二人一面躲着以免伤害到她，一面专注手上脚上的动作，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
“再打我就拔剑出鞘！”豆豆高高举起天蛟剑，被这两个人气的竟然不那么虚弱了。
童博和凌崆一听，迅速收手喝住豆豆，又见对方收手，赶紧趁机再出一拳……终于，一个嘴角见红，一个鼻孔出血，这才作罢！
“疯了，你们？”豆豆瞪圆了双眼，走到二人中间，伸出天蛟剑将二人分隔在两边。
“龙公子好身手！”凌崆从袖中掏出丝帕，边擦拭鼻血边冷冷的瞪着童博说道。
“你也不差！”童博亦瞪着凌崆，手指轻抚嘴角的伤口，不禁疼得微微蹙眉。
豆豆拉住童博的衣角晃晃，十分不解道：“童大哥，你怎么回事啊？干嘛要打凌崆？”
童博心想分明是凌崆先动的手，豆豆居然质问他！他扭头看着豆豆，想辩解几句，又见凌崆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顿时一口气堵在喉头，又不想在豆豆面前失了风度，话到嘴边硬是憋了回去，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道：“与凌兄切磋切磋，毕竟明日要一起上路！”
“是吗？”豆豆露出怀疑的表情，看看童博，又看看凌崆。
凌崆见童博既然这样说了，自己也不好再做挑衅，只好点头附和道：“没错，我与龙公子切磋切磋，到时候还要共同对付童尹仲！”
“那就好，”豆豆看看两人受的小伤，似信非信的心中暗暗叹气，“既然明日卯时就要上路，今天还是早做准备吧！”
豆豆放下胳膊，用剑支撑着身体，才觉得手臂酸软无力，她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又问凌崆：“见星呢？她没有一起来？”
凌崆点点头，低声说道：“她先出发了，赶在童尹仲前面。”
“那童尹仲会不会也提前出发呢？”豆豆又担心起来。
“不会，”童博轻轻扶住豆豆的胳膊，“他早去了也没用。我猜，他一定不愿意进黑暗结界，定会守在门口等着我们找了灵镜出来！”
凌崆看了童博一眼，故作不屑，心中却有些认同。
“凌兄可还有事？”童博见他不说话，又杵着不走，便想下逐客令。
“无事，”凌崆故作假笑，“龙公子也该回家了？不如我们一起走。”
“不用了，我目前还是韩家的护卫，得留在这里护豆豆周全。”童博挑衅一笑，又搂起豆豆的双肩，“凌兄一会儿别忘了关上大门，童博不送！”
凌崆瞪了他一眼，却朝豆豆说道：“豆豆，你身子这么虚，我给你输点内力，明日也好上路！”
“凌崆！你够了没有！”童博刚舒缓的心情又再次被他激怒。
“豆豆是我天狼族人，我保护族人，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凌崆亦怒道。
“你们慢慢聊，我回去休息了。”豆豆见才要结束战争的两人又要吵开了，烦不胜烦，于是拨开童博的胳膊，扶着剑一步步往回走。
“豆豆！”
“豆豆！”却是识书的声音。
豆豆回身，见识书背着药箱火急火燎的赶到门口。
“剑秋呢？我听说剑秋来找你了！她伤还没好全……”
“跟我来！”豆豆拉起识书，往院内的厢房走去，理也不理童博和凌崆二人。
二人终觉无趣，互瞪一眼，拂袖作别。
◆◇
安置好门剑秋，豆豆给识书也找了间客房。她不放心金五娘一个人在家，让识书得空了把金五娘也接过来互相照应。识书却觉得并不妥当，表示等门剑秋好些了就带她回家修养。豆豆看出识书眼中对门剑秋的关心，打从心里替她感到高兴。
童博在一旁听的好不羡慕，这种平平淡淡的日子竟成了一种奢望，想到明日一早便要开拔上路，往后的岁月可还有回头的可能？他不敢设想，只想把握好眼下短暂的时光。他给豆豆输送了些内力，见她不那么虚弱了，便拉着她的手来到池塘边的亭子里。
秋风微凉，带着落木的馨香和寒虫的低鸣，有些萧瑟。
“童大哥，你今天是怎么了？像个愣头青一样，干嘛要跟凌崆过不去啊？”豆豆拍了拍童博的手掌，娇嗔道。
“我觉得这样还挺有意思的，”童博忍不住弯起嘴角，看着被风吹起縠文的水面，“想什么就做什么，人生得意处，不就是能活得逍遥自在吗？”
“所以你今日是释放自己的天性了？”豆豆笑道，“嗯……其实你本来就在装深沉，只不过别人不知道，我却知道！”
“哦？怎么说？”童博侧头，挑眉看着一脸天真烂漫的豆豆。
“那日第一次相见，你带着我飞地狱岩，明知道我怕的要命，你却忽高忽低的捉弄我，你是故意的吧？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豆豆探究的盯着童博。童博赶紧敛起笑容，一脸无辜的说道：
“冤枉啊！那日你做男装打扮，我以为你只是个俊俏的少年郎，否则我也不敢这样对一个姑娘啊！”
“什么？那样搂着一个男子趴在你怀中，实在……”豆豆皱着眉，露出匪夷所思的嫌弃表情，“童大哥……你，你竟有这……断袖的癖好？”
“你说什么呢！”童博吓了一跳，“我知道你是女扮男装，我才想逗逗你，我怎么会是断袖呢！”
豆豆听闻，低着头咯咯笑了起来，童博方知道中了她的计，也抿着嘴摇摇头笑了。
“那……你对别的姑娘，是不是也这样逗过？比如，锦兮，或者别的什么人？”豆豆敛起笑容，纤手握住童博胸前的衣襟，继续质问。
“你先前还说我装深沉，说别人不知道，怎么这会子又问起来了？”童博握住她的手，“我逗别人做什么？别人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豆豆对这个答案颇为满意，点点头低声浅笑，童博看着面前佳人楚楚可爱，忍不住拥她入怀，侧着脸摩挲她的秀发，心里酥酥痒痒，却又隐隐藏着心痛。
“豆豆，明日去黑暗结界找灵镜，我希望，你不要去了。”
“你在说什么啊，童大哥，我怎么可能不去呢？”豆豆猛的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
“我不希望你跟着我去冒险，即便你是天狼族人，即便你有自己的使命，我，还是想私心一回。豆豆，我这一辈子，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留恋的，在大多数人眼里，我沉稳，沉闷，甚至无趣……可是我遇见了你，是你让我知道，人生在世是何等的美好，爱人在侧是怎样的幸福……豆豆，我爱你，好爱你！此去凶险，你在这里等我回来，为了你，我保证一定会平安回来！”
“童……”豆豆话到嘴边，却感觉肩关节一阵酸麻，原来是被童博点住了穴道。
童博低头，双手捧起眼前花瓣一般的俏脸，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他轻轻为她抚弄好，仔细端详起来。她不能言语，双目只跟随着他的眼神，顾盼流连，柔的要化成两汪泉水，深幽清澈。
一瞬间，童博心中所有的疼惜，珍爱，全部涌了上来，他闭着眼狠狠的吻了下去，唇舌纠缠，纵情释放万种柔情……
不知过了多久，童博拭去豆豆面颊上的清泪，亦擦干自己的眼角，双手并行，用真气为她又锁了几道穴，料想不会解开了，才将她打横抱起，送回房中。
·
第二日天色未明，童博悄悄告别了豆豆，没有惊扰任何人，独自幻化白龙去了断魂林。豆豆眼见他离开，而自己却动弹不得，甚至无法出声，急的眼泪直打转。
童博点的睡穴早已被解开，可是他灌入的真气浑厚有力，除了能保护她的身体，更能防止被轻易解开。纵然豆豆灵力突出，却摸不清气脉走向，只能眼睁睁躺着直到天色大亮。待珠儿来唤她吃早饭，见她直挺挺躺着一言不发，吓的喊来天仇和韩霸天夫妇，龙雁一看便知她被锁了穴道，然而她不能说话，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博儿一早就出去了吗？”龙雁问道。昨日他们送门剑秋回房中治伤，并未听到和童尹仲的对话。
“没说啊……”珠儿急的要哭出来了，“我和天仇从三花坊回来的时候，不都好好的嘛……”
“先把这穴道解了再说吧！”韩霸天扯了扯龙雁的衣袖。
“不行的！”龙雁细细摸着豆豆的脉搏，“这是童氏一族特有的锁穴手法，一般人是解不开的！这定是博儿做的！博儿为什么要给你锁了穴道？他去干什么了？”
豆豆眨巴着杏眼，乌黑的瞳仁转来转去，可是龙雁哪里看得懂，一家人干着急，只听见天仇问了一句：“既然是童氏一族的手法，那么童战哥哥应该也能解吧？”
“对对对！童战一定会！”龙雁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天仇，你知道童战在哪里？”
“当然知道！”天仇点点头，“我这就去找他！”
习武之人步伐快，木樨街距离韩宅不算近，可是不到两炷香的功夫，天仇已把童战领了来。两人风风火火的进门，不负众望的给豆豆解了穴。
豆豆喘了口气，虽然动也不动的躺了一夜，得益于童博的那股真气，丝毫不觉得筋骨酸痛。她迅速起身，急匆匆的说道：
“灵镜在黑暗结界，童大哥和童尹仲他们都去了！”
“什么？”童战瞪大了眼睛，“大哥怎么不叫我？”
“别废话了，赶紧走吧！”豆豆拍了拍童战的肩膀，就要往门外去，却被韩霸天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去？”
“去黑暗结界啊！我总不能让童大哥一个人去冒险吧！”豆豆在房中扫了一圈，不见天蛟剑，“我的剑呢？”
“豆豆，既然博儿不想让你去，你就不要去了，乖乖在家等他回来！”龙雁亦拉住豆豆。
“姑姑，你就不要再劝我了，我一定要去的！”豆豆站定，想了想，唤出灯影虫，发现跟着童博的耀耀也在身边，心里更加焦急，“快帮我找到天蛟剑，你们肯定知道在哪里！”
灯影虫犹犹豫豫不动弹，显然是受了童博的指示不让找，“没有天蛟剑，你们想看着童大哥送死吗？”
灯影虫仍是不动。
“好！”豆豆恨恨的点点头，“没有剑我一样要去！”
说罢，迈开步伐出了房门，童战紧随其后，却又被众人喊住。豆豆转身对童战说：“你先去吧，月牙也被童尹仲捉去做人质，他们一早就上路了，你得快一点！”
童战一听月牙被童尹仲捉去，心里担心又愧疚，若不是那天自己激的她跑去御剑山庄，她不会落入魔人之手！成了魔的童尹仲拿月牙做人质，未必会顾念所谓的父女之情，只怕凶多吉少！他朝豆豆点点头，交代天仇和尹天雪说一声，自己先行离开。
见童战先走了，豆豆稍微松口气，毕竟多一个帮手，多一分胜算。她转身向韩霸天问道：“爹，还要拦我啊？”
“你是非去不可了？”
“非去不可！”
韩霸天摇摇头，叹了口气，朝着灯影虫说道：“你们两个既然知道，就带她去把天蛟剑找了来吧！”
灯影虫听了话，竟真的给豆豆带起了路。
“霸天！”龙雁扯住韩霸天，不知他为何突然转变，“豆豆是博儿心尖尖上的人，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与博儿交代！如果豆豆非要去，那我也去！”
“你也要跟着？”韩霸天无奈的挥一挥衣袖，“如果真有什么事，博儿是保护你还是对付童尹仲？”
“如果博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活下去！”龙雁推开韩霸天，亦追着豆豆的步伐往院中走去。
天蛟剑被放在了凉亭的顶梁上，豆豆一跃而上，居高临下一瞥，竟瞧见了池塘底下闪着红光的两颗宝石！她取了天蛟剑，也不顾秋日池水冰凉，直接跳入水中，弯腰拾得的两块龙血石。追着龙雁赶来的韩霸天见到童博做的努力都化为乌有，心里连连感叹命运弄人，该遇到的一样都少不了，于是不再说阻拦的话，只能祈求老天保佑他们能平安归来！
豆豆将龙血石握在手中。前日韩霸天与童博的对话她不是没有听到，有了龙血石，双剑合一，对付童尹仲不在话下。可是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样丢掉了，他是为了保护她，那么，谁又能保护他呢？没有了双剑合一，成了魔的童尹仲却有幽冥剑在手，万一，他敌不过呢？万一他死了，空留这两把剑与龙血石又有何用！
她将龙血石收好，岸边的龙雁已唤了自己好几声。
“姑姑，放心吧，童大哥一定能对付得了童尹仲的！”豆豆麻利上岸，不顾湿透了的裙角裤脚，提了剑，点头作别，不等龙雁答话，迅速飞身跃上房顶。方才还湿哒哒的衣服似乎一瞬间就干了，龙雁站在原地，眼看着淡绿身影翩跹越出视线，她知道自己也追不上了，仍想尽自己能尽到的一切薄力。
“天仇！带我去找天雪！”
◆◇
当日童博和豆豆离开水月洞天，出了黑暗结界一路来到塘州城，走走停停耗费了两日脚程。这次童博与凌崆、童尹仲及月牙一同回去，虽然不能用龙神功，却都因为急着赶路，步伐快了许多。童博和凌崆一路仔细观察，都未发现见星的身影，二人觉得蹊跷，又碍于童尹仲在身边，不好交流。行了一日，四人来到黑暗结界外那用来迷惑过路人的瀑布边，童尹仲果然挟着月牙站定不再往前。
“你们休想诓我进去！灵镜你们去拿，我就在这里等着！好的坏的，这姑娘都会和我一起担着，你们看着办吧！”
童博早料到他会如此，凌崆也不觉得意外，两人心照不宣应了，便走近瀑布边上的山壁，一同进入黑暗结界。
此时日色正当头，快近中午时分，阳光刺眼。猛地进入黑暗结界，还真如突然失明一般，伸手不见五指，周遭净是浓郁的黑色，只听到有蝙蝠拍着翅膀飞来飞去，诡异的声音空洞洞的回响，令人毛骨悚然。童博和凌崆站定不动，等拍翅膀的声音渐渐少了，眼睛也适应了，才发现这里并不如想象的黑暗，至少，不知远近的前方有一团模模糊糊的亮光，弄不清是不是洞口。二人打算先过去看看，于是朝着光的方向轻步慢走。
“你不是说见星先来了吗？”童博轻声问凌崆。
“在童尹仲知道之前她就已经出发了，或快或慢，都该遇上，我也觉得奇怪！”凌崆四下张望，想喊两声见星的名字，又怕惊动了毒蝙蝠，他估摸着如果见星在这里，一定也会听到自己进来的声音，于是闭上嘴巴不再出声。
“月牙不会骗我们吧？童尹仲可是她爹，我最担心的就是她会联合童尹仲！”童博继续问道。
“不会，她不是那样的人。”凌崆斩钉截铁的答道。
“你这么信任她？你们很熟吗？”童博将脖子扭到凌崆的方向，虽然他看不见，仍然摆出一脸质疑的表情。
“你问这么多干嘛？”凌崆并不想回答这复杂问题。
“我自然要问！灵镜是多么重要的东西，童尹仲是多么危险的人！如果真的有什么差池，你知道我们——包括童氏一族，包括塘州百姓，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童博停住脚步，随着不自觉变高的声调，又有拍翅膀的声音响起。
“童尹仲现在已经不是她父亲，我相信她！”凌崆压低嗓音，言语中带着不悦。
“希望如你所言！”童博点点头，继续迈开步伐。
二人不再说话，亮光越来越近，走至跟前才发现，这是一团白晃晃的光雾，一人多高，一人多宽，像个圆形的洞口，立在黑暗结界中宛若一片漆黑中的一块白斑，虽然发着光，却并没有将周遭一并照亮。
“子虚门……”童博看见光雾的边缘隐约显现出个圆形的石门，上面用篆体刻着“子虚门”三个字，“灵镜会在这里吗？”
“这里我们都能找到，见星也一定找得到，她没有回来找我们，或许……”凌崆在黑暗中凝紧了眉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童博拍了拍凌崆的肩头，“进去看看吧！”
“嗯！”凌崆点头答应，二人穿过光雾，进入子虚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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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陡然一片光亮，童博和凌崆刺的睁不开眼，用双手遮挡了好久才慢慢移开。浓郁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视线由白色变得绿油油的，两人竟来到一片树林当中，凌崆倍感失望，感叹道：
“果然这是出了黑暗结界，应该是水月洞天的地界了吧！”
童博不说话，周围的确草木森森，但他知道，出了黑暗结界应该是活林结界，活林中皆是高大的千年乔木，而这里却杂草丛生，什么样的木植都有，这些植物的形态样貌皆是他从前没有见过的，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转身四顾，仿佛置身于树林的中心地带，子虚门完全消失不见，就连山壁洞口也没有的。
“不，这里不是！”童博正说着，忽然听到一声高亢的鸟叫，穿云裂石般的呼啸而来。
“小心！”童博喊道，只见一只白色的巨鸟不知从何处俯冲而下，童博施展出龙神功，却没来得及拉住凌崆。
凌崆还未看清巨鸟，就已经被它两只硕大的爪子牢牢抓起，飞入高空！童博迅速化身白龙追踪而去，巨鸟空出一只爪子又想抓住白龙，抓了几次未果，便用巨大且有力的翅膀狠狠的拍打，童博被它打的不敢靠近，那巨鸟以为赶走了童博，于是更加用力的扑着巨翅的往更高的空中飞去，童博终于追及不上，又被巨鸟打的生疼，只好缓缓落地。
落地处分外眼熟，高大的白石牌坊、笔直的青石栈道，驮着石碑的汉白玉赑屃、依随山势而建的亭台楼阁……不是龙泽山庄又是哪里？
童博疑惑间，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甜叫，“童大哥！”
童博转身，见豆豆正穿着龙雁绣的大红嫁衣从石碑后走出来，手里握着一柄石镜，笑嘻嘻的朝自己招手，“我把灵镜送给你，你便娶了我好不好啊？”
“豆豆……”童博踏上栈道，朝石碑奔去。
豆豆笑靥如花，在童博面前婀娜的轻轻转了一圈，“我美吗？”
童博站定，轻皱眉头问道：“你是谁？”
“我……我是豆豆啊，”面前穿着嫁衣的女子敛起笑容，左右看看自己的衣袖，又用手摸摸自己的脸蛋，“难道不像吗？”
童博后退三步，冷眼问道：“当然不像！”
女子长叹一口气，“果然是龙神后人，竟骗不了你！不好玩！”说罢，轻轻一挥衣袖，眼前的青山碧海、白石青砖瞬时像被泼散了的水墨画，逐渐没了颜色形状，只剩下一汪清湖，湖水亮蓝澄净，与天空一般颜色，不辨水天相接处，竟分不清是在水上，还是在天上。童博立于池水之上，如履平地，脚下荡起的圆波一圈圈散开，却丝毫不会往下沉。
再看眼前的“女子”，一身玄色长袍，长至脚踝的雪白发丝，毫无血色的雪白皮肤，莹绿的眼睛，殷红的嘴唇，额上竟还长着一对雪白的龙角，似人似妖，不辨雌雄。
“你是何人？这是哪里？”童博倒吸一口凉气，摆出防御的姿势。
“别怕啊！”面前之人笑了笑，声音清澈，却是男音，“你们自己闯了进来，却不知道这是哪里？”
“请阁下直言！”童博收起防御的拳头，改而换成拱手之礼。
“我叫白泽，这里是镜花幻界，你所在的这片湖，名叫‘照心湖’，你方才所见，不过是依你心中所想所念幻化而成。你要找灵镜，却不知自己本就身在灵镜之中，你还要到哪里去找呢？”白泽用袖口遮颜，浅浅一笑。
“什么……这是在灵镜里……”童博不可思议的看看周遭，这里如此广阔，竟是在小小的一柄灵镜当中吗？
“你不必讶异，镜花水月，本是虚幻。镜花幻界原本是被法术封印成灵镜的形态，只是久置于黑暗结界当中，法术被吞噬了，显现出了本来的样貌。你从子虚门进来，只要从乌有门出去，用你龙神之血再度封印就是了。”
“可是和我一起进来的那个人，被一只怪鸟抓走了，我得去救他！”
“呵呵，那是瞿如，不是什么怪鸟。”白泽用雪白的手指在面前一圈，凭空浮现出一块透明的水晶石，水晶石显现，凌崆和见星正晕倒在一片高大的乔木林中，仔细看来，竟是活林结界，“瞿如已经把他们扔出去了……不过，他好像还抓了一个人没送走……那人会通兽语，瞿如抓他想必是想让他做个译语人吧，看那穿着，应该是童氏一族！”
“会通兽语……是童心？”童博并不能看见水晶球的内容，但这个白泽似乎知道很多，于是他又问了起来，“瞿如是谁？为何要抓童心做译语人？你……什么都能看到吗？”
白泽用手指拨动了一下悬在半空的水晶石，水晶石疾速旋转起来，随着旋转的加快，周围逐渐变得模糊，脚下的照心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山顶上的白色石台。山之高，高耸入云，石台上刻满了咒文，然而童博一个字也看不懂。
白泽收起水晶石，看着远处，一改之前浅笑的姿态，认真说道：“瞿如是这里的守护人，若有误入者，他会直接将他们从乌有门送出去。镜花幻界连通着许多个世界，有大有小，水月洞天和无妄之境都在其中，而我的职责便是在各个族长需要的时候帮助他们打开通道，还有回答他们想问的问题。我白泽，能知过去，能测未来，这天地之间，但凡你想问的，我都能想办法找出答案！”
第三十四章
上古传说中的洪荒神兽白泽，此时活生生的站在眼前，童博竟有些不敢相信。
“你只当这是一场幻梦，醒来时仍然身在黑暗结界，不必太过惊讶！”白泽见他不说话，又露出一副神秘兮兮且得意洋洋的表情，道：“难道你就不想问点什么吗，机会难得啊！”
童博清了清大脑，微微施了一礼，“请问白泽先生，我如何才能找到童心，救他出去？”
“就这？”白泽方才在照心湖观他心中所念，以为他会问问自己的姻缘或者测测自己的未来，谁知他问的问题简直不像个问题，不由得大跌眼镜。
童博点点头，“我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拿到灵镜，将童尹仲关入无妄之境。可是童心被被抓来了这里，我得先把他带出去。”
“这好办！”白泽用手指了一个方向，浓雾重重，只隐隐看出座座石峰的轮廓，“那是风墟，是瞿如掌管的地盘，他也不是不好说话的人，大概是……太寂寞了吧，好不容易得着一个能说话的，应该过一阵就把他送出去了！不过，你要关童尹仲去无妄之境，可否想过，无妄之境真的能关的住他？”
“我听闻在外面修炼的邪术再厉害，到了无妄之境也是无用。难道不是这样吗？”童博惊异。
“你说的没错，然而无妄之境最多只能再支撑二百年，换做水月洞天的时间，不过一年有余！若无妄之境破灭，他还会再度出来为祸世间，到时候，你可怎么办？”白泽为了引他提问，也是煞费苦心。
“什么……”童博对无妄之境的破灭并无感想，私心里甚至期待，因为这样豆豆便可以不用进去了。然而关不住的童尹仲再度出来祸害人间，这岂不是让他没得选择！
“如要斩草除根，除了将神龙剑与天蛟剑合二为一，可还有其他办法？”童博再度拱起了手，希望知天知地的白泽能给出一个不要那么绝望的答案。
“童尹仲可是鬼金羊转世，千年难遇！那胡言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借他成魔。除了天龙剑，别无他法！”
“双剑合一需要龙血石，而我没有龙血石。”童博有些心虚，不知会不会被白泽察觉。
白泽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故作一笑，“若我说龙血石已在镜花幻界，你可还会失望？”
童博不可置信，白泽指尖轻弹，方才的水晶石又被唤了出来。这下童博也能看的见了——水晶石中，豆豆正用灵力逼退了欲抓她的瞿如，她身处树林当中，淡绿色的衣衫与周围的绿色混为一体，在葱茏林木间边防御边进攻。瞿如被她弄的眼花缭乱，看也看不清，几个回合下来，瞿如鸣叫一声，拍着巨翅飞走了。
“豆豆！”童博瞪大了眼睛，见豆豆手中握着天蛟剑，顿时按讷不住，便要唤出龙神功去找她。
“她没有危险，你不必着急，先听我把话说完也不迟！”白泽按住童博，“你们今日来到此处，乃是五百年前龙神预料之事，你看！”
说着，白泽伸出五指，在面前轻轻一挥，头顶上出现无数颗水晶碎石，如同繁星闪耀，触手可及。白泽从中挑了一颗，拿在手中给童博看。童博看那水晶碎石从正中位置一份为二，一半赤色，一半蓝色。红的那半好似火山爆发，高高喷涌的火柱直冲彤云，漫天的赤色霞光笼罩了全部天空；而另一半，澄蓝的湖水形成旋涡和巨浪，无数蓝色冰晶如翻飞的雪花，弥漫在整个空间。
“这便是无妄之境，是你的先祖龙腾用灵力和性命换来的无妄之境！”白泽说着，指着水晶石上出现的丝丝裂缝示意给童博，“可是五百年时间将至，撑不了多久了……龙神逝世之前说过，五百年后自己的后人会来解决这个问题。天狼族的惩罚已过，你需为他们找到一个新的安身之所。至于你担心的问题，我只告诉你，狼灵是由龙神封印，也该由龙神来决定是否解除封印，他尚留了一丝灵气，随他的遗骨一同冻在风墟深谷的溟水里，那是镜花幻界与现实世界唯一相连的地方，你若能找得到，或许他能帮助你。”
“该完成的事，我定会完成，多谢白泽先生！敢问我用龙神功可否能找到豆豆与童心？”
白泽点点头，高山石台之下，已是刚来到时的那一片树林。
童博拱手答谢，随即旋身化作白龙离去。
“不问未来，毫无贪念，不愧是龙神后人！”白泽收了诸多水晶石，看着远去的飞龙喃喃道。他不知道的是，童博不问，只是心中发怯，宁愿留着期待；而童博不知道的是，白泽预测的未来只是他的推演，并不是预知。
◆◇
一阵劲风吹起，白色飞龙呼啸而下，卷起树丛中的豆豆一跃冲天，云海中翻腾几回，在风墟附近落了下来。
“童大哥！”豆豆抬眉，惊魂未定。
“怕了吗？”童博喘着粗气，面色微微凝重。
“不怕！”豆豆倔强的瞪着童博。
“那好，我送你出去，你自己回家！”童博拉起豆豆的手，看着不远处的石山，想必乌有门就在那群山的后面。
“你怎么回事啊！”豆豆甩开童博的胳膊。
“你问我怎么回事，我还要问你怎么回事呢？”童博皱着眉头，质问道，“我锁了穴、藏了剑，让你乖乖在家等我，你为什么不听？”
“我想帮你嘛！”豆豆举起手中的天蛟剑示意给童博，印象中的童大哥从未这样凶过她，她心中委屈的紧，泪水在眼中直打转。
童博一见豆豆梨花沾露的小脸，顿时软了心肠，只好又拉起她的手，规劝道：“豆豆，这是我的责任，身为一个男人，我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要拉她进来冒险吗？”
“童战已经去水月洞天取神龙剑了，没有双剑合一，你怎么对付童尹仲呢！童大哥，你别忘了，这是我们共同对付的敌人！你让我呆在家里干着急，我做不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童博知道豆豆是个倔强的性子，认定的事必会坚持到底，纵是他软硬兼施也无用。只好放弃规劝，“那你要答应我，一切都要听我的！”
“只要你不赶我走！”
“好，”童博无奈点点头，指着风墟说道：“童心被那只大鸟抓走了，我要先去救他。之后去山中的深谷，那里冻着龙神遗骨，我要取出来……你就在此处等我，我办完了，就回来找你，咱们一起出去！”
“不对啊，那灵镜呢？你可找到了？”
“我们现在就在灵镜里呢，等会儿从乌有门出去，灵镜自然就到手了！”
“等等，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豆豆拉着童博，娇嗔说道，“以后不许再点我穴道！”
“答应你了。”童博微笑着，弯曲食指在她瑶鼻上轻轻一刮，“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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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声龙吟在石山群中回响，白色大鸟阵着巨翅，迎上白龙的身影，他没有进攻，只盘旋了几圈便发出刺耳的鸣叫，往灰黑色的石山深处飞去。白龙明白他在带路，于是紧紧跟上，来到一棵白色巨树旁落定。
童心正坐在一藤编的吊椅上吃着果子，见童博现身，兴冲冲站起身，喊了声“大哥”，便跑来到他身旁。
“童心！”童博拉着童心上下查看了一番，见他没有受伤的迹象，才稍稍安心。不见大鸟，于是问道，“瞿如呢？”
“你知道他叫瞿如？”童心诧异。
童博点点头，“跟他说一声，我们走！”
童心往粗大的树干后看了一眼，说道：“我答应要帮他的忙，只要两日，他就送我出去。”
“他想让你留下来做译语人，只两日可够？我们身在灵镜，可童尹仲已在黑暗结界外，等不得了！”童博握住童心的双肩，因为他的丝毫不着急而微怒。
“这里时间过的快，再说……”童心又看了一眼树干，树干后露出一点点白色的羽毛，童博只当没看见，童心放低声音说道，“他只是让我用人类的语言教他背一首《越人歌》，他想念给白泽听……”
“一只鸟？”童博不可思议。
“他不是，”童心将手指放在口边嘘了一声，又想起瞿如并不能听懂，方才放下，对着树干，学着瞿如的声音叫了几声，果然这只大鸟慢慢走了出来。
身子是鸟无疑，头脸却和正常人一般无二……按照人类的审美标准，这长相也算是个极俊美的男子了！此处既然是幻界，即便如同梦境，什么都可能发生，可童博还是吓了一跳，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瞿如见童博略微惊吓的样子，面露不悦，甚至有些难过。
童博想起白泽的样貌，又看看面前的瞿如，忽然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他客气的与瞿如微笑点点头，算作打招呼了，瞿如这才恢复正常的神态，嘴里嘟嘟囔囔的，发出的仍是鸟类之语。
童心拍拍瞿如的白色翅膀，又对童博说道：“他说整首诗学不会，只学最后两句也成，希望大哥能成全。”
童博叹了口气，点头答应，思量片刻，又问道：“我还有件事未办，听白泽说风墟的深谷里有个叫溟水的地方，我要到那里去一趟，你帮我问问他此处该怎么走，等我回来，再接上豆豆，我们一同出去！”
“豆豆也在这里吗？”
“她在山边等我。”
童心知晓，同瞿如说了几句，又转头对童博说道：
“大哥，这里是幻境，地形随时会变。且山谷深幽，一来一回都需要很长时间，不如带上豆豆，我们一起下去！”
“你也去？”
“嗯，瞿如答应带路！”
童博没想到初时以为凶狠的大鸟竟如此热心，感激的拱手作揖，嘴里说着“多谢”，瞿如虽然听不懂，也能明白他的意思。童博施礼罢，旋身飞去找豆豆，待回来时，已见童心骑在瞿如背后缓缓朝另一个方向飞去，童博跟上，一同前往群山更深处。
光线渐暗，头顶上透出淡淡蓝光。深谷确实很深，也不知落了多久才到谷底。虽是谷底，地形却开阔，他们仿似处在一个交岔位置，条条沟壑纵横交错，四面八方的蜿蜒而去。光线晦暗，阵阵寒气袭来，呼出的气息似乎都要结成白霜。
“瞿如说溟水要往南方走，那里更冷。” 童心不由的抱住胳膊，冷的牙齿打架。
“南方……”童博有些为难，这里看不见日色，又是幻界，如何分辨南北？
童心从怀中取出小刀那日让他从土里挖出来的匕首，匕首的手柄处有个小小机关，用力按之，便弹出一根针一般的东西。童心将针尖向下插入脚下的冻土中，轻轻拨动匕首，这匕首便以针固定的位置为圆心，转了起来……须臾，停了一个方向，童心指着刀尖，说道：“这便是南方！”
“这……”童博不敢相信，又用手用力拨动了一下，匕首快速转了起来，待其慢慢停下来，仍是之前的方向。
童博半信半疑，豆豆亦转动匕首，试了数次，刀尖均指向一个方向。
他们这才相信。
“放心吧，大哥！我用司南对比试了很多次，没有半分差错！”童心拔出匕首交给童博，“就在那个方向，我们去吧！”
童博见童心说话气息不稳，知道他在硬撑，又见默立在一旁的瞿如也冻得要命，于是从体内唤出一簇火焰——胡言在龙泽山庄放的大火虽然被童博吸收化解，却并没有消失，反而在他体内被调教了一番，变得人火合一了！
找不到可燃之物，童博将手中的火焰化作一个火圈，将童心和瞿如围了起来，“大概能撑一个时辰，你们就不要跟去了！”
瞿如本就不想去，此时只往火圈中心靠，以免自己的羽毛被烧焦。童心虽然从未见过童博有这般本事，可是自从出了水月洞天，大哥给的惊喜太多，所以他一点也不惊讶，反而信任非常。他自小最佩服的人就是童博，大哥如何说，他都认为有道理，此时虽然也想和童博一起去，却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恐怕扛不过那边的寒冷，到时候非但不能帮上忙，更会给大哥添乱，于是乖乖的答应了。
童博满意的点点头，拉起豆豆的手，她的手凉极了，却一点不僵硬，亦同他一样，丝毫不惧寒冷。童博不知道这是因为无妄之境所赐的五百年灵力，还是因为狼灵。
“豆豆，走吧！”
豆豆看着童博，她不明白向来将她留在安全之地的这个人，此时怎么没有将她留在火圈里，竟然拉着她往前冲了？
童博仿佛会读心术，不待她问话，自己先说了：“我刚才想了想，如果你亲自去，应该更好一些！”
豆豆莞尔，知道不会是坏事，不如留着悬念，随他去闯一闯。
“是吗？那我也要努力些才行！”
二人默契一笑，十指相扣，往匕首指示的方向跑去。
◆◇
斜身穿过一条细窄的山间裂缝，视线豁然开朗。此处犹如一个大大的中庭，四周一圈刺入苍穹的黑色绝壁，中间环着一汪蓝的眩目的深湖，这便是溟水。幽幽蓝光如气雾蒸腾在水面上，毫不惧寒的豆豆也感到一股透彻身心的寒冷，这感觉，有些熟悉。
“白泽说此处冻着龙神遗骨，应该就在这湖底下。”童博注视着溟水，心里已做好了潜入水中的准备。
“南宫家的土地庙中藏着一口古井，古井下是个深潭，和这里很相像……”豆豆盯着幽蓝的湖水，“我父亲青湜的虚像就留在那井底的深潭，与此处倒是如出一辙！”
“是吗？白泽说这溟水是镜花幻界与外面世界唯一相连的地方，莫不是，连到那里去了？”童博虽然没有见过南宫家的古井，却听豆豆说起过，倒是有些印象。
豆豆从童博手中拿过童心给的匕首，手指轻轻抚着刀身上刻着的“南宫”二字，若有所思说道：“南宫家在正南方，这刀子，指示的恐怕不是南方，而是南宫古井的方向！当日我和凌崆一同下去那古井，他作为无妄之境出来的天狼族长都冻得不能自已……童大哥，你要找龙神遗骨，我下去帮你带上来即可！”
“在你眼里，我不如凌崆是不是？” 童博笑着摇摇头，“你如果真的不怕，我们便一同下去！”
“你答应让我下去？”豆豆瞪大了眼睛，觉得童博与以往十分不同。
童博坚定的点点头，“岳父的虚像留在那深潭底部，恐怕也只有那里能留的住。白泽说龙神留了一丝灵气，我怕离开了溟水，灵气也留不住。所以我想，既然你能受得住，还是随我一同下去比较好，我也希望，他能见见你……”
豆豆没有明白童博的意思，正懵懵然，童博突然将双唇贴了上来，豆豆对于他在这种时刻还要如此有些不解，忽然间一股股暖流自童博口中输入，慢慢游遍全身，刚到这里时那种全身寒凉的感觉竟然没有了！
童博站定，不等豆豆说话，迅速点了几个穴道，锁住了她的气穴。
“我方才给你灌输了些真气，到了水里，就不要说话了！”
豆豆点头答应，二人手拉着手走入溟水之中。溟水的密度极大，比南宫古井的深潭还要大，却非常清澈，每滴水珠似乎都在发着蓝光，越往下越通透明亮，二人犹如沉在一块巨大的蓝色水晶之中，待他们终于到达湖底时，周围已是明晃晃的一片，湖底的白色砂石上凝结着形态各异的晶簇，像半透明的珊瑚，发着淡淡的彩色光芒。豆豆想，这里葬着龙神遗骨，如果海底真有水晶宫的话，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童博四处搜寻，入眼之物除了砂石和晶簇，再没有别的。豆豆见童博着急，示意他或许在砂石之下也说不定！童博后悔自己为何没有细细问清楚，若正如豆豆所言，遗骨掩埋在砂石之下，难道还真的要把此处翻一遍吗？
他思来想去，决定使出龙神功试试，于是单手抱起豆豆，在厚重的水底下化作飞龙，尽量绕着一个大一些的范围转了起来……渐渐的，湖水也被飞龙带动着，连同白砂石和各种晶簇一起离地，追随着旋转的水流，在巨大的“水晶”中如同雪花翻飞。
童博转了好几圈，水中的阻力让他有些疲惫，见砂石也卷起的差不多了，还是没有一点点遗骨的踪迹，只好先停下来落定恢复真身，想缓缓再做打算。
却见那些白砂石也逐渐下落，沿着湖底形成一道隆起的圆圈，而圆圈的正中，方才散落各处的晶簇却堆成了一堆，各种光芒交织在一起，凝聚，融合，膨胀……最后形成耀眼的白色光芒，光芒自晶簇堆正中往外四射，童博和豆豆被强烈的白光刺的睁不开眼，片刻之后，却听到有人说话：
“来者可是龙氏后人？”
童博和豆豆睁开眼睛，白光已消失不见，晶簇前面立着一个半透明的人形，他身材高大，戎装铠甲，样貌竟和童博有七八分相似！童博知道这便是龙神留下的一丝灵气！猛然见到自己的先祖，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愣了片刻，立刻弯下腿来，虽然不能说话，却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豆豆见状，亦回想起在狼灵的记忆中，手中利剑饮了龙神灵血，却被龙神关入无妄之境……此刻龙神立在面前，她手中尚且握着天蛟剑，只感到身份尴尬的同时，又有着深深的愧疚，于是也跪在了童博旁边。
“狼灵？”龙神问道。
豆豆点点头。那日在南宫古井的潭底见到青湜虚像，她嘴上虽然不能言语，青湜却能明白自己心中所想，不知道面前龙神的灵气是否能明白？
“五百年时间已至，无妄之境行将崩塌。我留着这丝灵气，目的是为了帮助龙氏后人再度封印狼灵。”龙神朝着童博和豆豆做了一个抬手的动作，示意他们起身，转而只盯着豆豆，片刻，忽然问道：“姑娘与洛神有何渊源，为何你们的样貌……如此相像？”
童博惊诧，豆豆亦不明所以，连连摇头。
龙神又说道：“我少时横渡洛水，险些溺亡，幸得洛河女神相救，未及报答。姑娘身形样貌与我少时所见洛神一般无二，这一丝灵气本为解决狼灵而存在，既然你是狼灵，那么报答你也算是报答她了！我知道被狼灵选中之人皆情非所愿，姑娘既然出了无妄之境，又随我龙氏后人来到此处，想必他是有心故意为之……也好，我便助你剥离狼灵，待无妄之境崩塌之时，希望你们能帮助天狼族人寻个安身之所！”
童博正愁如何开口，听先祖所言竟与自己的愿望不谋而合，他表面上一脸镇定，心中早已高兴的不知所以！只见龙神又对他说道：“后生，我还要告诫与你，狼灵剥离出来并不会消失，待我的灵气消散之后，你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来封印它！你务必要竭尽全力，明白吗？”
童博坚定的点头。
龙神见童博眼神坚毅，伟岸沉稳，即便自己是一丝残留的灵气，能见后人如此，也十分欣慰了！
这丝灵气已是无形，只见高大的龙神与童博一样，在水中旋身化作飞龙，一身的七彩光华在半透明的龙身上流转闪耀，他旋了两圈便进入童博的身体。豆豆眼前的童博此刻变成了龙神的装束，虽然他们样貌十分相似，眼神却十分不同！
她分不清这是童博还是龙神，呆呆的立着不知他要做什么。面前之人将豆豆手中的天蛟剑取下放在地上，与她面对面握紧双手。豆豆只觉被童博真气护着的温暖身体中窜入一股寒气，她顿时冷的闭上了双目。这寒气顺着血液流入心脉，心脏似被冰住，停止了跳动，锥心刺痛扎的她身体陡然一僵，每一滴血液都好像被凝冻、每一寸骨骼都如同被刀刮！剧痛传遍了每一根神经，她想放声大喊却无法开口，只觉得某种东西在这极寒之下慢慢的从身体中抽离，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魂魄，她突然有一种身在炼狱的感觉，耳中传来各种怪异的声音，有奸笑，有厉哭，有怪叫，有怒嚎……脑中一片光怪陆离，千百张面孔随着那些声音出现又消失，有的面孔像人，有的面孔像兽……声音和画面逐渐糅合在一起，密密麻麻，嘈嘈杂杂，分不清也辨不明，豆豆只觉自己快要分崩离析了，身子被冷冻，头脑却被上涌的血液涨的要爆炸！
仿佛过了许久，又像只有一瞬，那些怪叫和各种扭曲的面孔在脑中戛然而止，面前只一片红腥腥的血色。
豆豆缓缓睁开眼睛，温暖的气息紧紧贴着脸颊——她正偎在童博怀中，已经离开了湖底，可是童博正闭目调息，嘴角渗出殷红的鲜血。
“童大哥！”豆豆赶紧坐起身，纤指轻轻抚上童博唇角。
童博睁开眼，强忍着痛苦，微笑着说道：“你醒了？”
“你怎么回事？怎么会吐血了？”豆豆低头见他胸前衣襟上亦有血迹，慌忙从他腿边站起，上下左右的查看。
“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童博拉住豆豆，“豆豆，坐下来……”
豆豆依言，又坐回童博身边，见他气息虚弱，便一手环过他宽阔的肩膀，轻轻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纤弱的肩膀上，“童大哥，靠着我！”
童博笑着，听她的话，顺从的朝她轻轻靠了过来。
“你是因为封印狼灵，才会这样的？”豆豆柔声问道。
“嗯，”童博点了点头，他摊开手掌，一颗幽绿的珠子慢慢浮了起来，“你看，这就是狼灵！”
豆豆轻轻捉住珠子，拿到眼前。这珠子只比杏核略大，里面困着一股浓烟，这浓烟不断撞击着珠壁，似乎想要逃出来一般，豆豆吓得赶紧攥进掌中，两只手紧紧将其裹住。
“没事，它出不来的！”童博伸出手，亦将豆豆的手攥于自己掌中轻轻摩挲，“你记得答应过我的，无论任何情况都要把自己的安全放第一位，所以等我们出去了，你不可冲动，不可意气用事……对付童尹仲的事情交给我！你要答应我，保护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我也答应你，一定不会让自己受伤！”
“嗯！我答应你！”豆豆点点头，抽出手伸出小拇指，“拉钩！”
“好！”童博笑着，与她拉钩，“盖章！”
◆◇
童博和豆豆从溟水归来时，火圈已熄灭了不多时。
“你们真的找到了龙神遗骨？”说话的声音是童心，说话的人却是瞿如。
童博和豆豆不可思议的看看瞿如，又看看童心，不知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童博以为童心把自己的说话能力给了瞿如，惊的大声问道：
“童心？”
童心向来聪明，只一个眼神便知道童博在担心什么，连忙笑着说道：“放心吧大哥，我还能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瞿如怎么会说话了？”童博看看童心，又看看瞿如，知道事情不简单。
童心不语，瞿如却说道：
“是童心把他的天赋异能送给了我……他以后再也不具备跟鸟兽沟通的能力了。”
“童心！此等大事，你怎么可以擅自做决定！”童博嘴上着急，心里却明白，这哪里是童心送给瞿如的，分明是他让瞿如带路而作为交换的代价！“你可知道，没有了天赋异能，你便再也没有入选长老会的资格了！”
“没有便没有吧！”童心开心的笑着，从童博手中拿走匕首，“一旦入选了长老会，一辈子都不能成亲，我可不想要！”
豆豆见童博仍是一脸不明，不禁想笑。她凑到童博耳边悄悄指着童心说道：“小刀！”童博方才恍然大悟。
“出了乌有门，龙神遗骨便会真的化为乌有，你确定要将其带出去吗？”瞿如看着童博背后背着用撕掉的衣角包裹好的一堆晶簇，关切提醒道。
童博点点头:“在溟水的湖底散落了五百年，龙神是该离开此处了。即便化为乌有，不是一样与天地同在吗？”
瞿如想了想，抬起翅膀，用嘴拔下翅尖上一根长长的羽毛，交至童博手中，
“这是我的灵羽，三百年才能长成一根，由镜花幻界的天光所养。你将它和龙神遗骨放在一起，能引导龙神前往九重之上。”
童博接过细细观之，这灵羽足有三尺多长，洁白坚硬，隐隐泛着金色星光，好看极了。
“童博感激不尽！可是……龙神连最后一丝灵气也没有了，恐怕，用不上了！”
瞿如愣了片刻，又接着道:“此处无用也无妨，这灵羽不会受任何结界的限制，想必公子身负重任，总有用到的地方，还请收下！”
“对呀，大哥，这灵羽拔下来也安不回去了，瞿如这么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童心拍着童博的肩膀道。
童博点点头，“恭敬不如从命，童博收下便是，多谢瞿如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