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转世
日出时分。
一座挂着大白灯笼的院子中。
红挂囍,白挂丧,此处正是义庄。
三道人影背靠朝霞,站在道家神像下。
中间一人四十岁出头,面容生的平凡,但眉宇间尽是威严。
“上敬诸天祖师,中敬天地自然,下敬鬼怪精灵。”
中年男子手腕一抖,三根长香插在香炉之中,双手结出道家太极阴阳印。
“林九向祖师爷请安。”
深深三鞠躬,缕缕香火似与神台相融。
在他左右,两个年轻人也举起了香。
左边年轻人约莫十八九岁,长得俊俏,眼神也格外灵光。
另一个年轻人则是顶着个锅盖头,面容属于严重的少年老成,脸上褶子都出来了。
中年男子直起腰后,对着二人吩咐道。
“秋生,文才,拜祖师。”
左边年轻人连忙跪地,高举着三根香。
右边的年轻人也跟着跪在了地上,但目光不由的看向了旁边的小屋。
义庄占地不算小,堂屋旁除了厨房外便是几间小屋。
但其中一间小屋却是略微有些不同。
大白天封门闭户,房檐四周贴满黄符,墙角常年累月撒着白石灰,积了厚厚一层。
随着目光扫去。
小屋悄咪咪的推开半扇,一个年轻人蹲在门口。
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相俊雅,穿着身镶金边的道袍,手里捧着把瓜子,嘴里小声喊道。
“文才师兄,跪直溜的,别东张西望的。”
这可把文才气的嘴一歪,扭头对着林九喊道。
“师傅,炙阳十六岁都过了,他干嘛还不来跪祖师?”
正面色肃然的林九睁开眼睛低头瞪了眼文才。
“堂前威严,闭嘴!”
文才不忿的哼了声,重新举起了三根香。
这时林九也看向了那年轻人,嘴角多了一抹和蔼,负手笑道。
“灸阳,昨夜如何?”
小屋门口,年轻人连忙放下瓜子,起身对着林九鞠了一躬。
“师傅,昨夜一切安好。”
林九轻点颔首,脸上笑容和蔼可亲,但目光却是深邃凝重。
“灸阳,今夜劫数可能将至,白天多补补觉,精气神越足一分,劫数度过的几率也就越大一分。”
“当然,一切有师傅在。”
闻声年轻人灸阳连忙点了点头,转身回屋时还朝着文才挤了挤眼。
而这乖巧的模样也让林九脸上笑容又浓郁了几句,直到低头看见文才那翘着嘴满脸不忿的模样。
“你歪着个嘴作甚?”
文才夹着屁股跪的端正,噘着嘴嘟囔道。
“师傅,你不对劲,我老早就怀疑了!”
林九眉头微皱,呵斥道:“你怀疑什么?”
文才嘴一歪,仰头看着林九:“我怀疑你偏心,我又不修道我都要拜祖师,他十六岁都过了为什么不拜?”
而这话换来的便是林九双眼一瞪,低头怒斥道。
“灸阳从小苦命,身伴阴煞乱骨横生,能活到十六岁都是每日受苦换来的,如今命相一劫还不知道能不能过去。”
“你倒好,虽然你长得丑,但你起码没受这种苦难,你现在居然还嫉恨你师弟?”
林九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盯着文才,重重的一甩袖子!
“你啊!”
地上,文才就抱怨了一句没想到师傅这小嘴居然叭叭的这么厉害。
“师傅,我就抱怨一句,你这话说的忒难听。”
“我还没说完呢。”
林九愤恨的看着文才。
“为师公正严明对你们三个是一碗水端平,视如己出,活都没让你怎么干,你现在居然还说我偏心,你良心呢?”
文才听到这话噌的一下跳了起来。。
“师傅,你越说越夸张了。”
林九压根不听文才说什么,撇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丧良心啊。”
文才张大个嘴,扑腾一下跪在地上,生怕师傅这小嘴再蹦点难听的话出来。
“啊,是是是,我丧良心,我不该,我的错!”
林九见状这才冷哼了声,摇了摇头背手看向天空,久久的声音放缓了些许。
“知道错了就好,向祖师忏悔吧,你今天事情还多,抓紧时间做完饭,再把院子扫一遍,还有停尸房的棺材也有几天没擦了。”
文才连连点头,跪的板正,举起香开始拜祖师,嘴里还连连道。
“祖师爷我错了,我心眼脏,我忏悔。”
……
一旁。
小屋内不大,四周窗户均是被黄符贴满,就连床上的被褥都是绣着八卦印记。
“命相之劫!”
灸阳坐在床上,抬头看着房顶上挂着的黄布,中间巨大的八卦彷佛就镇压在头顶上。
从记事开始,师傅便说自己天生是乱骨横生,心头藏煞。
这是转世时有邪祟想要夺舍自己。
直白来说便是狸猫换太子,自己便是被换的那个。
师傅心善救下自己,日日给自己洗煞,才让他活了下来。
但后遗症便是他从小就没离开过这间屋子。
除了借助这屋子的黄符镇压那邪祟外,还得提防浑身煞气被外邪惦记。
甚至自己这命格师傅还说容易引得祖师爷误会。
必须得避着祖师爷。
说来就三个字,苦命人!
当他倒是不觉得自己是苦命人,只是…忘记了什么!
“师傅去年就说过身上的凶煞已经洗净,邪祟已灭,凶戾退去,唯一的劫难就剩下命相,只要活过十六岁生辰,就能彻底无事。”
灸阳默数着日子,自己的生辰师傅算不出来。
但师傅说捡到自己时才三月大小,所以这命格渡劫的日子,便是去掉三月再推移半月。
大抵就这几天前后。
若能渡劫,往后无忧,若是不能便是身死道消。
上个月开始林九就在帮他准备着渡劫,义庄早便是封门闭户,任何事宜都一概不接。
秋生师兄更是连吃了一个月的猪腰子保证气血充沛。
“等能出去了第一时间就去怡红楼,秋生师兄说那地方的茶好喝,也不知道多好喝?”
“还有飘香院,满春坊,金凤楼,群芳阁。”
“不怪师兄喜茶,品味高,这些地方名字取得都好听,给人一种春意盎然的感觉。”
灸阳碎碎念着,也是一个人习惯了孤独,独靠床边倚着枕头。
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隐隐间。
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一层又一层在他眼前划过。
恍惚间看到一条大河,河水浑浊浪花激荡,水中白羽不浮,落叶沉寂。
不等他看清楚,似一片平原落在脚下。
白沙随风而动,露出了嶙嶙岩石,凹凸不平。
一条巨大的石脊看不到尽头,石脊两边分出数条条巨大的石台,一望无际…
直至黑暗最深处,一双目光正凝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