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老头袖里有乾坤(下)
焦卯一愣,这小子比刚才那个朴正焕还狠,三句话就报答案了。
“你说说,为啥是打火机?”焦卯老脸有点挂不住,不翻答案,反问起来。
“离火在上,艮土在下,土泄火气,这火烧不大;艮为山,静止之物,也就是说,静时这火是要灭的。”方展眨眨眼,“不过艮的综卦为震,震为木,木生火;艮动才为震,那就等于动时离火会很旺。”
焦卯点头,这小子果然妙,活用了综卦。
其实这个综卦,就是把卦象倒过来,从而形成了另外一个卦。不过,其中还含有另外一层意思,看事物要从不同角度去思考,尤其是要从对立的角度去看问题。
“小子是话里有话啊。”焦卯瞥了眼朴正焕,心中似乎有了什么答案,“你继续说。”
“‘火山旅’互卦见兑巽,上互为兑,兑为口;下互为巽,巽为风。”方展继续道,“兑为离之互卦,则火是用在口上;巽也为木,可生火,又是风,这生火的该是气体。”
说着方展拿起自己面前的打火机,点燃一支烟道:“动有火,静无火,由气生火,燃着口中烟;且震又为雷,暗合电,由此引火。”
一席话解卦分析有理有据,把在场的人说得频频点头,尤其是焦卯,更是赞许有加。
“不过,我有个问题。”方展眯着眼道,“您手里的东西是不是动过了?”
“动过?我的手……”焦卯笑着刚说了一半,突然手一紧,脸色有点不对。
“看来我还是错了,认栽。”方展苦笑一下,窝回沙,低头抽起烟来。
在焦卯缓缓摊开的右手中,一个闪动着金属光泽的东西呈现在众人面前,那是一管口红。按方展刚才的解卦分析,口红上部的红色膏体也可代表离火,口红旋出旋进也代表火大火小,而且金属管体的外表是电镀的,也与电有关。至于口,这口红不涂在口上,难道还有别的地方能用?
很明显,这一轮方展猜错了,可从焦卯的神情来看,似乎方展又答对了。莫非原本的答案是电子打火机,但又鬼使神差地变成了这管口红?!
“水克火,则火不生,虽有艮土巽木克泄,最多也只能保住一团死火。”孟渔盯着桌上的水壶,若有所思道,“口红的膏体就是一团死火……”
“嗯,三点水就是水。”方展掐了烟,继续笑道,“还是老前辈高明,这轮算我输。”
方展射覆失败,但解卦分析也见功底,焦卯看了看孟渔,给了方展一分的积分,加上第一轮那五分,方展共积六分。
不过,这一分焦卯给得十分勉强,这倒不是因为他对方展不满,而是……
“介于刚才两位的表现,我们老哥俩想换个玩法。”孟渔依旧看着水壶道,“请四位暂时离开一下,容我俩商量片刻。”
看着四人离开,焦卯起身检查了一下房门,回身坐下,脸色异样地看着茶几上的水壶。
“栽了的是我。”良久,焦卯低叹了一声,“方展那小子是顾全我的面子,所以才没说破。”
“怪不得你,只能说那人的手法太高明,连我也没注意到他是怎么偷换了你手里的物件。”孟渔拍了拍焦卯的肩膀,“长江后浪推前浪,你我也是到了该退出的时候了。”
“要退出也是在这之后的事情。”焦卯心有不甘地说道,“那人换去我手里的物件,看来是要针对天卜方展。”
“这是自然,以现在的局势来看,如果方展落败,对谁最有利?”孟渔一半问焦卯,一半像是在问自己。
“很难说,高丽棒子露了一手,那个小日本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焦卯喝了口茶道,“不过,有人也在高丽棒子的身上动了手脚。”
“萧三才怎么样?他和福山雅史是唯一没事的两个人。”孟渔看了看窗外,“不过,他的手法身世让我想到一个人,一个绝对不会让他做出这种事的人。”
“你是说……”焦卯在茶几下五指一轮,做了个弹奏的动作,见孟渔点头,便接着道,“应该是他,这么说来,萧三才也不会是动手脚的人。”
“思来想去也只有福山雅史最有嫌疑了。”孟渔沏了杯茶,“但也未必,可惜你我有禁在身,没有办法算上一算。”
他的口气很怅然,眼神不由自主地望向自己笼在袖中的双手。
“各安天命吧,该来的总是逃不了。”焦卯站起身,“既然师父当年这么说,自然有他老人家的道理。”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突然释怀地笑了起来。
“也对,咱们就好好地把这事给办了,至于后面的事情就看他们的造化。”孟渔笑着起身打开房门,冲方展等人招了招手。
“大衍论卜才进入晋级赛,为什么要我走?”苏彦不解地看着爷爷,“我不,我要在这里陪爷爷。”
“呵呵,我看你陪爷爷是假,舍不得方展才是真吧?”苏正慈爱地捏了下苏彦的鼻子,打趣道。
“爷爷尽瞎说,我哪里舍不得他了?”苏彦一脸绯红道,“那个成天睡不醒的大懒虫,我才懒得见他。”
“哈哈,你是爷爷一手带大的,你的小脑袋瓜里想什么,爷爷还不知道?”苏正大笑,转而正色道,“傻丫头,爷爷叫你走自然有爷爷的道理。”
苏彦还想说什么,却被苏正那严肃的目光挡了回去,只得嘟着嘴点头答应。可她的眼神却有些涣散,那表情显然是在想着某人。
“爷爷和你保证,不会让方展有事。”苏正安慰道,“但你必须按爷爷说的,把每一件事都安排好,切记,一件都不许落下。”
从懂事起,苏彦就一直跟着爷爷生活,在她的记忆中,爷爷从未如此郑重地交待过自己某件事。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这次大衍论卜的凶兆也许比想象中还要严重,苏彦开始担心起爷爷的安危来。
当然,在苏彦心中,那个不修边幅的懒虫也是担心的对象,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条大懒虫成了她心中一个时常出现的身影。
“我会安排秦扬和萧三才前去协助你,在此之前,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准备好即可。”苏正叮嘱道。
“萧三才?他不是和方展一组的吗?”苏彦惊讶道,“难道他会很快出局?”
“别问那么多,你只要记住我说的就可以了。”苏正笑着从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锦囊,“见到他们,你就打开这个锦囊,剩下的事情我都写在这里面了。”
从苏正手中接过锦囊,入手间隐约出一种清脆的碰撞声,苏彦觉得这锦囊有些沉,似乎里面不是纸张书信一类的东西。
“记住,没有见到秦扬和萧三才之前,你绝不可打开这个锦囊。”见她迟疑,苏正索性拿过锦囊,亲手放进苏彦随身的小包里。
“嗯,我知道了爷爷。”苏彦认真地点了点头,“那我什么时候出?”
“今晚,戌时。”
按苏正的说法,萧三才会去协助苏彦;按苏彦的逻辑,萧三才会很快出局。
可现在的萧三才怎么看也不像有机会被淘汰的样子。
大衍论卜晋级赛采取的是积分制,每轮最高得分为五分,以积分的高低取胜出者。不过,这其间的积分并非全为正数,如果参赛者表现不佳,甚至有违反规则的行为时,主赛人将根据其表现给予负分。
第一轮萧三才得了四分的积分,而方展和朴正焕目前的总积分都只有六分。换句话说,如果这轮萧三才的得分不低于两分,那么他的总积分就不至垫底。
四人再次进门后,孟渔出题,这次给出的提示不再是字,而是“数”。
对卜者来说,测字和测数并没有难度上的区别,因为“数”本身也是“字”。
孟渔第一个找上的就是萧三才,后者一付泰然处之的模样,也许是因为他本就擅长对“数”的测算。
九,这是孟渔给出的数字,放在茶几上的是他的右手。
“九,您请好了。”萧三才拎过算盘,熟练地抖了抖,左手飞快地在上面拨动着算珠,一付算账先生的架势。
方展等人一片绝倒,为啥,他那打算盘的样子也太特别了点。人端坐着,算盘却竖着拿,手指横着拨,看着跟弹琴似的。要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他一边“弹”算盘,嘴里还一个劲念叨。
“算盘一响哗啦啦,十指如飞算万家,前辈你提点一个九,三才我测数不自夸。”萧三才张口就来,句句押韵,可怎么听都像是江湖算命的词,“九是阳极不可加,卦中去一就是八。八为坤来即是土,阳九天干戊成煞。”
孟渔饶有兴致地盯着萧三才的手,似乎在观察他的指法,脸上却丝毫不显任何表情。焦卯听着萧三才念叨的句子,跟着摇头晃脑,左手则暗自掐算着。
“甲乙青龙丙丁雀,戊己玄武庚辛虎。”萧三才稍稍一顿,算盘换了个方向,改成右手弹拨,口中调子猛地变了,“玄武是水是为黑,阴沟厕所臭如龟,虽有坤土来掩盖,只怕也会染垢秽。”
“成,成,有点意思。”焦卯摇着头道,“就是麻烦你快点,我头晕。”
萧三才点点头,算盘一正,左手托着,右手连拨三下:“月建木来横水土,青龙替作玄武主,龙涎带香掩臭雾,木上生出奇异物。”
哗,算盘一停一合,萧三才笑盈盈地答道:“老前辈手中拿的是厕所专用的樟脑球,还是绿色的。”
孟渔呵呵一笑,摊开右手,那手里拿着的果然是个绿色的樟脑球。
“不过,你有一点算错了。”孟渔双指在樟脑球上轻轻一捏,樟脑球的外层一下破裂了开来,露出中间包藏的部分来。
那东西乌黑一团,圆滚滚的,在孟渔的掌中不住晃动着,映着灯光泛出一阵奇异的光泽。
“不可能!怎么会是这个东西?!”萧三才的眼睛一下瞪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