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7
王绮波的车祸不会是意外, 这一点大家都有共识，由此对错不论，大家庭里的所有人基本都站到了王绮波那一侧, 对向南忆的劝解轮番上着。
连向来不爱插手别人家事的肖文光都彻底过来了一趟, 语重心长的嘱咐了向南忆几句。
他言简意赅的问：“你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妈，真打算这么折腾下去？”
所有人告诉他王绮波不容易，她自然不容易, 这一点向南忆自己都很明了。
只是谁容易了？
王绮波现在情绪不稳, 严重时候有了轻生念头, 造成这样的局面，向南忆难辞其咎。
他自然不敢再打击她，本意并不是为了把王绮波往绝路上逼。
隔了两天，向南忆端着早点进了王绮波的卧室，她靠在床头在发呆, 手上翻开着一本摄影集。
余光扫到来人, 原本木然的脸上立时露出一丝憎恶来。
事发到现在，两人还没有过交流，王绮波对他的失望程度可见一斑。
向南忆将早点放到床头柜上, 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静默片刻，他开口：“身体舒服点了吗？”
王绮波冷冷的回答他：“托你的福。”
向南忆右手揣在兜里, 手指轻轻动了动, 他很想问一句：真的一点余地都没有了吗？
又觉得这就是句废话, 吐出来意义不大。
他就此走入绝境，两头都是深渊, 没有多余的方向供他选择。
僵局持续到正月十五，街上听说办了个元宵节灯会，这是年轻人的活动, 陈牧特意来消息找他出门，嘴上说玩，实际就是找个由头让他散散心。
虽说出于好意，可惜向南忆看见这两夫妻还火大的很，直接当没看见。
这天冯弘益也过来了，让多日不曾出门的王绮波终于步入了院子，天气不错，气温有所回升，初春草木的清香扑入鼻腔，阴霾的心情多少得到了缓解。
向南忆站在二楼窗口看着底下并肩而行的两人，王绮波脸上最近不曾见到过的轻快表情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而顾韵那边，自失约那天到现在，他还不曾去过消息，当然顾韵也不曾主动来问过。
不可否认，陈牧给出的照片多少让他有所猜忌。
他们看过去着实有点过于亲密了。
向南忆望着远处高大的树冠，良久之后掏出手机调出了和顾韵的对话框，删删减减，将纠结和矛盾表现的淋漓尽致。
到最后也就发过去一句：“我可能短时间没法回来了。”
顾韵很快回了过来：“知道了。”
知道了，仅仅是知道了。
向南忆看着简简单单三个字，无关痛痒，无关紧要，似乎和她没有一点关系，最终没忍住问了句：“你不想知道点别的吗？”
顾韵：“知道太多也没什么好处。”
尽管这是事实，但放到向南忆眼前，多少觉得这人过于理智和冷漠了些。
还是说因为有陈哲的存在，所以顾韵已经做好了分开的准备。
向南忆脸色微变，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控制自己尽量不去想这种让自己难以接受的结局。
当天冯弘益用了晚饭才走，或许是有个能聊的人陪了一天，又有节日做加持，王绮波的心情好了很多，对着向南忆也难得露了点和颜悦色。
晚间更是给他端了杯鲜榨果汁进来，向南忆看着玻璃杯中半满的橙汁都要受宠若惊了。
王绮波将盘子往桌前一放，不冷不淡的说了句：“早点睡，看你最近瘦了很多。”
说完也不等向南忆回应，转身又走了出去。
当晚向南忆睡在了书房，并且睡的很早也很沉，房门留着一线缝隙，露出内里些许光景。
王绮波不知何时又冒然踱到了门外，借着这点残留往里看了眼，随后将门推开来。
她走到书桌旁，扫了眼几乎已经见底的果汁，又眸色复杂的看了眼趴在桌上的人。
向南忆的手机就搁在桌角，安安静静的占据着一片地方。
王绮波走近几步，将手机拿了起来，放在手上轻轻颠了颠。
过去她从不探人隐私，仅为了看个几条消息，就偷偷摸摸搞得跟做贼一样，缺德不说，也实在没个人样。
她从来没想过，到如今自己也成了这种货色，干出来的事甚至更上不得台面。
她像一叶舟，浮沉着游荡在广阔的江面上，突然遇一巨大的漩涡，躲避不及被干净利落的卷入江底，一点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已经处于见不得光的区域，她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哪怕道德沦丧，前方已是深渊地狱，她也不想回头，就跟入魔一般，理智全无。
她拉起向南忆搭在桌面上的右手，指纹解锁屏幕，调出微信与顾韵的对话框，一眼瞥见两人今天的对话。
原本就紧绷的神经如被刀片轻轻一蹭，瞬间断的七七八八，心脏顿时飞速鼓跳，呼吸渐粗。
她没有往上划，突然就失去了兴趣，转而做了一件之后想来漏洞百出得不偿失，眼下却脑抽，愣是懒得想那么多，直接就上了的事情。
她用向南忆的手机给顾韵去了一条消息，简简单单三个字：“分手吧。”
发完觉得略微简洁了些，应该再多加几句以充真实性的话语，正思考着，顾韵的消息回了过来。
她说：“好。”
王琦波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原以为会你来我往良久，一夜时间花下去够不够都难说的事情，直接就被顾韵一个字给截胡了。
她愣了一下，实在感觉有些过于轻松，轻松到甚至有点不真实。
但不管怎么样，这不就是她所希望的吗？
也或许年轻人之间的感情也并没有他们所以为的那么深刻，至少在顾韵这是这样，向南忆嘴里死咬着不肯放的东西，到了顾韵这边就变得可有可无，或许更糟糕点，是烫手山芋恨不得立马就丢的存在。
王琦波又是鄙视顾韵这凉薄的态度，又有点心酸于向南忆一腔孤勇的坚持。
她将记录清除，随后当无事发生一般的离开了书房，留下仍旧酣睡着，一无所知的向南忆。
这一夜很长，又很冷。
顾韵前几天受了凉，一直有点咳嗽，后来又喉咙肿痛，心想着感冒这东西熬一熬也就过去了，输液吃药并没有什么作用。
于是就这么死撑着，撑到这个晚上直接发起了高烧。
一阵冷一阵热，她除了把自己裹严实塞在被窝里，好像就找不出别的办法来。
哦，床头柜上还放了一杯热水。
这就是全部了。
大部分时间里，一个人的状态也没什么所谓，一旦有个冷热病痛，那种孤独感就会成倍的涌上来，自我可怜的劲头也会爆棚。
身体上的痛苦容易增加人的脆弱感，感官更敏锐，情绪更敏感。
顾韵对向南忆的需求一直不明显，甚至某些时候这个人在她这里没有什么轻重的感觉，然而就是这个当下，她却突然开始想念他。
想他往常的贴心照顾，细心呵护，冷了嘱咐穿衣，热了叮嘱防晒，当然还有其他很多种种。
这种想念如长期不断的注水，超过警戒线后，终于到了不得不泄洪的阶段，于是无可阻挡的奔流而至，将所有瞻前顾后一并吞没，只余唇边喃喃低语：“南忆。”
好像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就能给她带来无限力量。
好半晌，顾韵摸索着从枕头下捞出手机，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主动找他，想着哪怕见不到人，听一听声音也好。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么的巧，他的消息先一步到达了。
白天告诉她短时间回不来。
顾韵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深夜就接到了分手信息。
其实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可能是身体抱恙的关系，这会看到这三个字，被明晃晃昭示自己被抛弃后，衍生出来的痛苦简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顾韵此时整个人埋在被窝中，手机屏的冷光照着她两颊不正常的绯色，鼻腔的呼吸烫到吓人，近乎有了疼痛感。
这会的疼痛感压垮了她最后伪装的坚强，陡然落下泪来。
顾韵狼狈的吸了下鼻子，然后从容的接受现实，并且尊重他的决定。
正常的，他们还没结婚，哪怕已经结婚了，老婆和亲妈之间，大部分人也会选择后者。
能理解的，这没有什么。
顾韵抬起双手捂住脸，轻轻点了点头。
能理解的，三年前她放弃过他，这一次轮到他放弃自己，风水轮流转，没什么可说的。
顾韵这么不停的自我安慰着，顶着高烧，忍受着身体的难受，又扛着失恋的痛苦，就这么煎熬了一晚上。
次日迷迷糊糊醒来，天已经大亮，高烧仍旧没退，顾韵整个人就根面条一样柔软没劲。
没办法了，去医院吧，不然真要死在这张床上了，就算不死，离烧成傻子也不远了。
她试着爬起来，结果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
太惨了，直接烧成残废了。
她坐在地上喘了半晌给严丹去了个消息。
随后努力撑着起来套上了衣服，又去卫生间洗漱，镜子里的人头发乱的像蜘蛛网，一脸惨白，嘴唇干裂，两眼红肿还布满血丝，气色差的粗一看好似大限将至。
丑是丑了点，不过也懒得去整理收拾了。
洗脸刷牙已经用完了她所有力气，剩下的爬楼梯要用另外半条命去抵。
半小时后院门被敲响。
顾韵蹭过去给人开了门，随后二话不说扑到了对方身上。
然而等两胳膊挂完以后，她后知后觉有点不对劲，严丹那细胳膊细腿跟自己差不多，远没有眼下的堪比男人的高度。
她迟钝的停了两秒，才微微仰头朝上看，随后跟陈哲那张唇红齿白的脸撞个正着。
老天爷，玩她呢！
顾韵心里惊的快吐血，只是身体实在没劲，也没力气摆出另外的表情，看过去仍旧淡定的好似一阵风刮过。
她缓慢收手，站直身体，准备离开对方怀抱。
就在这时，陈哲抬手轻轻往她背部一拍，把人又压回怀中，说：“靠着吧，看你根本站不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