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6
堵车了将近二十分钟后, 顾韵到达了约定的餐馆。
是一家杭州菜馆,在当地很有名,装修风格也很有江南韵味。
顾韵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过桥, 路过开放式的餐桌, 进了一个顶着船篷的位置。
人都到齐了,严丹冲她招手:“你怎么这么慢,不是老早发你消息的吗?”
“工作耽误了一下, 又遇堵车。”
顾韵看了一圈, 都是老熟人, 就一个不认识,是个小姑娘,很年轻的小姑娘,她也正好奇的望着自己。
严丹介绍说:“这沈桓州表妹。”
顾韵一点头,在边上坐下。
严丹凑到她耳边补充:“叫张欣, 知道我们请陈哲吃饭就一定要过来, 父母离婚了,没一个要她,就一直生活在沈桓州家, 跟陈哲挺熟的。”
顾韵“噢”了一声,没多大反应。
菜很快上齐了, 桌上有说有笑, 张欣一直很沉默, 自顾自在那边吃。
到快结束时才开口问了句:“陈哲哥,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陈哲:“这个月月底。”
“那没法帮我过生日啦!”
陈哲晃了晃酒杯:“让你哥陪你过。”
“我要他干嘛呀!”张欣小声嘟囔了句, 相当失望的模样。
然而她的失望并没有人关心,话题一下就绕了过去。
今天提前说好了要喝酒,陈哲便没有开车, 回去时他捞上外套朝顾韵那边走。
一直默默坠在后面的张欣突然上前一步拽住了他的手腕,男人的手腕粗壮有力,得用她的两只手才能握拢,真是让人意外,明明这个人看过去挺文雅的。
她还没回味够,陈哲已经迅速抽了手,往兜里一揣,询问的看着她。
张欣看着他柔光下精雕细琢的脸,突然悲从中来的双眼一红,叫了他一声:“陈哲哥。”
陈哲轻轻挑眉,好笑的说:“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你这一走还回来吗?我是不是要很久看不到你了?”她说的声音发颤,似乎强忍着眼泪。
陈哲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两相对比显得有点过于冷漠。
顾韵看的挺神奇,觉得这小姑娘还挺好玩,小小年纪爱慕的心思释放的一点不遮掩,唯恐人不知道她情窦初开的对象。
沈桓州适时上前,给陈哲解了围,将张欣给拉到边上。
张欣不满的叫道:“干嘛呀,我话还没说完呢!”
沈桓州看了眼陈哲的脸色,多年好友他自然了解这位的脾性,凭着陈哲这种过人的相貌,多年来勇气可嘉的追求者不是没有。
但这人就跟铜墙铁壁似的,一点缝隙都没给人留,明的暗的全当看不见,对人的态度冷的可以掉冰渣。
张欣这孩子徒有一腔热情,却完全没有面对冰冷拒绝的能力,内心脆弱又敏感,沈桓州为此在陈哲那说了不少好话,就是想着别让这小孩太受打击。
由此陈哲容忍到了现在,极少有不假辞色的情况出现。
沈桓州低声训斥:“行了,你管人回不回呢,好好读你的书。”
张欣踌躇了下,过后破罐子破摔一样直白的说:“我问问还不行啊,陈哲哥一直不回来,我会想他的啊!”
说完,她快速看了陈哲一眼,见人没有任何反应后,多少有点失望。
沈桓州被她弄的尴尬死,又有点丢人,用力拽了她一把,警告的瞪了她一眼。
张欣撇开头,用力“哼”了一声。
陈哲直截了当泼了一桶冷水:“你要这么说,我就更不敢回来了。”
顾韵:“……”
年后气温有升温,但是晚上依旧冷的人骨头疼。
顾韵开了空调,车内倒是热的厉害,穿单衣都没问题。
陈哲扯了扯领子,除了热以外,还感觉到了闷,他转头看窗外,指尖在膝盖轻轻点着,有点想开窗。
他忍了片刻,问顾韵:“你热吗?”
顾韵冬天怕冷,夏天怕热,是个很难伺候的体质。
“还行,你热了?”
陈哲点头:“有点。”
顾韵将空调风速降低,又把冷热箭头往中间调了调。
正好遇红灯,两旁街灯明亮,车厢内尽管仍旧昏暗,但还是能看清陈哲脸上微微的绯色,不知道是喝了酒的关系,还是单纯热的,衬得那双眼像浸了水一样的明亮。
顾韵说:“还是热的话,可以开点窗。”
她这会身上就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半高领毛衣,表面是绒绒的长毛,看过去特别温暖,又带着点可爱。
陈哲说:“那你把外套穿了,免得吹了冷风感冒。”
顾韵:“不用,没那么娇气。”
顿了顿,她又说:“你难道准备将窗户全降。”
陈哲动手降了一条缝:“这样。”
顾韵便靠在那,看着前方的红灯读秒,不吭声了。
带着寒意的冷风泄进来,卷起车厢内的温热,冷热纠缠交替,气流攒动,将令人透不过气的闷给驱散开来。
顾韵撑着额头,单手握着方向盘,转了个弯后突然开口:“陈警官,你老家是哪的?”
“慈城,距离溪城也就半天的路程。”陈哲双手垫在脑后,或许是酒精作祟,这会看过去有股子慵懒劲,他冲顾韵笑了下,“有时间过来玩,我们那边有个很大的古城,没事干去逛逛还是不错的。”
顾韵跟着笑了下:“那你可得好好招待我。”
“你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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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绮波的车祸来的挺莫名其妙,自己能开到墙上去,说出来都没人信。
医院人满为患,不论是大厅,亦或者是各科的等待区,都是黑乎乎数不清的脑袋。
向南忆到了放射科,在过道的休息椅上看到了肖雅丽夫妇陪伴下的王绮波,额头上有明显擦伤,其他看着似乎没什么问题。
她没什么表情的坐在那边,注意到向南忆到来,将头撇向了另一个方向。
肖雅丽起身跟他说明情况:“有点脑震荡,之后可能会有头晕恶心的情况,一般问题不大,家里人多注意点。”
她双手往白大褂兜里一揣,皱眉看着一声不吭的向南忆,压低声音说:“听姑妈说你要回溪城,现在这个情况,你怎么还敢回溪城?”
向南忆转眼看她。
肖雅丽:“晚上一起吃饭,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
肖雅丽:“到时看了就知道了,我还有工作先走了,我爸等会也会过来一趟。”
一般来说有脑震荡住院一晚会比较保险,但因为不严重,王绮波又排斥医院,所以检查结束后就回了家。
王绮波坐的陈牧的车,这会拒绝与向南忆交流。
重新回到住处,老太太受了惊,这会巴巴的等在客厅,见人来,立马让保姆推着上前问情况。
“阿波啊,检查完没事吧?唉,你这车以后还是别开了,想去哪让小梁过来接一下,或者我们请个司机。”老太太缩在轮椅中,满脸忧虑,手颤巍巍的抬起来想摸一摸她,最后可能意识到自己连这个能力都没有了后,无奈的放下。
王绮波看着眼前体弱的母亲,喉间一股抑制不住的酸涩。
她缓慢蹲下去,搂住老太太的脖子,一如幼时般投入母亲的怀抱,哽咽的喊了声:“妈。”
这一声呼唤,如锋利的斧子将一直伪装的坚强给劈的稀巴烂,趴在已经无法再为她挡风遮雨的怀抱中,悲伤陡然升起,霎时哭的泣不成声。
老太太轻轻拍抚她的背:“乖囡,没事噢没事,以后我们小心点就好了,不怕的噢!”
“妈,我没家了,我什么都没了。”
老太太:“好噢好噢,不哭了,没事的噢,你要是害怕,就让你哥回家住几天。”
“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王绮波温热的眼泪不断涌出,湿了满脸,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后面进来的肖文光默默的看了会,兄妹两感情一直不错,虽然一个跟爹姓,一个跟妈姓,但也是父母感情融洽的象征,打小他就护着这个妹妹,哪怕到现在这个年纪也是下意识的心往王绮波这边倾,由此默默扭头瞪了自己外甥一眼。
之后上前硬是将王绮波扶了起来:“好了,这么大个人了像什么样子,别让妈担心,先上楼。”
随后把人拖拽着上了楼。
向南忆将亲舅的怒目直接给忽略了,跟着上楼去了书房,陈牧紧随其后。
“都这样了,还准备硬扛?”书房内两人面对面无言的坐了会,陈牧先一步打破沉默问他。
向南忆抿唇,依旧没吭声,这个当下他属于孤立无援的状态,不论出于什么理由在他们眼中都是站不住脚的,只会多一份被批判的筹码。
陈牧看了他一会,脸上少有的多了份正经。
“我是不知道你们过去能有这么复杂,以为是单纯的一笔情债,所以在那无脑的挑唆你抢人老婆,这里面也有我的责任。”
向南忆掀眼,为他能说出这么像人的话而感到惊讶。
陈牧将他的眼神读明白了,抗议说:“干嘛这么看着我,再浪荡也是有良知的好吗?”
向南忆起身去倒了两杯水过来,一杯推到他面前,一边自己捧着喝了两口。
陈牧的心思还在别处绕着,他目光复杂的看着对面一头栽在过去怎么都出不来的人,欲言又止好半晌,谨慎的开口问:“在你心里顾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真的有这么不可或缺吗?”
杯口在唇边顿住,上升的水汽氤氲着他的视线,因着陈牧的问题,向南忆开始认真思考,并不由的出了神。
在他心中的顾韵像每一年的初始,能给人带来无限希望,虽然倒春寒让人畏惧,但过后的繁花似锦又那么让人向往。
顾韵其实并没有多特别,论外貌比她好看的不是没有,论性格有时候也倔的让人想一锤子给她锤晕了,脾气暴躁但去的也快。
她并没有太多的闪光点,只是恰好占据了向南忆人生中比较重要的那些年,在他默默对自己的家庭失望心寒的时候,偏偏这只小太阳静悄悄的在他身侧燃烧,带出来的火热驱散了他以为的深冬冰寒。
顾韵是他的过去,也满含了他的未来。
他逼自己放手过一次,再放第二次真的太难了。
向南忆突然狼狈的摇了下头,觉得只是幻想一下都很痛苦。
“她挺好的。”他就这么淡淡的说了一句。
陈牧一脸见鬼的表情:“就这样?”
向南忆“嗯”了一声。
静了一瞬,陈牧叹了口气:“好吧,我觉得你要失望了,这个人可能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好。”
向南忆询问的看着他。
陈牧耸肩:“给你拿来了一份东西,雅丽原本打算今晚给你,我觉得其实现在给也没差。”
向南忆:“什么东西。”
“在车上,我去拿。”
几分钟后,陈牧拿了一只文件袋上来,放到向南忆面前,冲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打开。
向南忆盯着那只文件袋好一会,才拿过来,里面是一叠照片。
这景象有点过于熟悉。
不过陈牧带来的照片厚度比他给王绮波的要厚不少。
内容是顾韵和一个男人相处的场景,从超市购物,到结伴进了一个陌生小区,再到深夜一起出来。
有说有笑的模样,看过去相处的非常愉快。
向南忆对这个男人并不陌生,有过几面之缘,并且嘴上不说,心里对这位也是满肚子敌意。
他握着照片的手紧了紧。
陈牧看他无动于衷的模样,觉得非常不合常理,说:“你不生气吗?顾小姐现在可不是单身的状态,能这么肆无忌惮的跟其他男人幽会,怎么着都不太合适是不是?”
向南忆将照片往茶几上轻轻一扔,冷眼看陈牧:“你调查他。”
陈牧摊手,一脸无辜的说:“你们搞成这样,雅丽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让你如此着迷,所以就稍微了解了一下,结果就看到了这么精彩的一幕。”
向南忆:“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