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签死契
宁染立刻央告道:“小姐,我虽然不识字,但铺床烧水,摆盘调着都能干,您千万别不要我。”
王萋萋笑道:“不识字也不打紧,我让先生先教你一个月,你若是进步快,学得好,我一样留你下来,若是你太笨,学不会,我就放你回家,买你的钱我也不要了,就当是耽误你这一个月的钱好了。”
宁染听了王萋萋的这番话大为感动,立刻保证道:“小姐,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不让您失望的。”
王萋萋向着嬷嬷点了点头,说道:“明日一早就让先生教她习字礼仪等,一日之内得学五个时辰,也不枉我的苦心。”
宁染只当王萋萋是为了留下她,这才严厉让人教习她,每日里学的非常勤奋。
嬷嬷的点了点头后对着旁边一个穿着藕荷色衣服的年轻小丫头说道:“韩梦,带着这女娃子去库房拿银子去。”
韩梦走了出来,对着宁染说道:“请随我来!”
宁染有些不解地问道:“既然已经要将我留在府里,为何又要赏我银钱呢?”
嬷嬷道:“宁姑娘,你且到库房里拿银子就知道了。”
宁染跟着韩梦和刘氏到了库房之后,等了半会,就见一小厮手里拿着一个布盖着的托盘捧到刘氏和宁染的面前将那布帛掀开,便见那托盘上面至少有二百两银子。
宁染疑惑道:“这不是说好了十两银子的吗?为何会这么多?”
韩梦笑了笑并将手里的两张纸举了起来,对着宁染说道:“我左手这边的是一张活契,当然,你的卖身钱也就十两银子,而我右手边的是一张死契,卖身钱是二百两银子就看你怎么选了。”
正过着穷苦日子的宁染看向那白花花的银子,心里举棋不定,又伸手想拿活契的时候,眼睛看着死契想拿死契的时候,眼睛又看着活契,翻来覆去,一会一个样。
韩梦刚开始还略等着,过了会便不耐烦便催促道:“宁姑娘你快点选,我还有事呢!”
刘氏连忙笑道:“我们山村人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有些怵哩,待我们商量商量。”
说罢,刘氏拉着张澜英道一边说道:“大妹子,不是我说你,你可真傻,十两银子和二百两银子能比吗?今年你们山村人收成不好,十两银子也就能够熬过今年,你明年怎么办呢?我劝你拿死契吧。”
宁染纠结道:“可我只是答应卖活契,断然不可卖死契的。”
刘氏低声说道:“大妹子,这你就不懂了,他们这种高门大户,最是怜贫惜贱的了,你再想想老家的母亲、兄长过得苦日子,而且你若是求求那小姐就好了,小姐多半会把人送还给你的,说不定伺候的好还会多送几两银子给你呢。”
宁染想了想老家的母亲和兄长,于心不忍地选了死契。
韩梦让宁染画了押签了字后完事之后便离开,并托付刘氏将二百两银钱带回给老家的母亲。
刘氏从王萋萋手上拿到了何止是百两,自然不把宁染的银子放在眼里,也是满口答应:“放心好了,放在我这里最是妥当,只是日后你如何和你家人说呢?”
宁染在马车旁低了头思忖半晌,说道:“刘妈妈,您就说是小姐赏赐给我的。”
刘氏暗暗笑了笑觉得这趟走得值,山野粗人果然好糊弄。
宁染在王府上业已有了半个多月。
她除了见到王萋萋和身边的一众丫鬟,就从来没有见过其余人,自己每日都在绣楼三楼肄业学习,王萋萋特意替她请了一位先生。
那先生本是进京考取功名的秀才,可处境不顺,每次都名落孙山,这先生叫做江惊枝,大约二十来岁,幽州人士,幽州离皇州距离非常远。
他是以这江惊枝便一边课读,一边等待下次大比时间来临,于是他便留在这皇州城教习他人学业果腹。
这江惊枝虽每次蕊榜无名,可学问在皇州城内也是略有名气,王萋萋为了尽早让秋水多习得几个字,便请了江惊枝来教学。
羁旅穷年,黄金燃桂,江惊枝的盘缠正在难以维持之际,不期遇到了这么个机会,顿时喜不自禁,这半月里也是极尽所能的教习宁染。
宁染虽认不得字,但她本是读书人家的女儿,父亲在世也曾经略略教过一些,加上宁染为人非常的聪敏。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面进步神速,让王萋萋面上带笑对她越发好了,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倒也送了不少给她。
宁染总是觉得不好意思,有一种自己来这里不是当差,而是来享福的错觉,心中总觉得怪怪的,只可惜王萋萋手腕高明,而众奴仆婆子都闭口不言此事。
秋水虽有疑惑,也只道是自己狐疑乱猜,胡思乱想,那小姐就是诗礼之家,待人亲厚最是稀松平常。
十二月二十日。
宁染起来时便觉得被子外一股寒气,开窗视之便见三千琉璃世界,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片天空下着鹅毛大雪,搓绵扯絮。
她已经好久没见到这么大的雪了,加上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面都被拘着学习,她又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顿时心里热络起来,见四下无人,略略梳洗了一番便跑出去玩雪。
须臾之间,宁染便堆了一个雪人。
那雪人是由两个圆球组成的,上面小,小面大,宁染以里面都是拿乡下的小玩意组装雪人的脸,但现如今王府家大业大,所用之物都得告知管帐的一声。
宁染见那没有脸的雪人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思忖片刻之后,忽然一拍手笑道:“有办法了,我拿笔来画。”
宁染急匆匆的跑入房间内,将蘸着墨的毛笔拿了出来,在那雪人脸上点了两点,就见雪人脸上涂上的眼睛慢慢洇开,从那圆点往下流淌,就好像流黑泪一样。
这模样影响得心里没了兴致,唉声叹气,忽听背后有一道声音传来,“你何不用猪油试试呢?”
宁染在这高门大户待久了,也知道规矩,这处住的地方都是女子内纬,断无男人来的道理,也不敢看来人长相如何,微微行了礼,转身便往房间里面走去。
回到房间,宁染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着,心中疑惑是何人如此大胆,居然一大早就往大官家里的闺阃里面跑。
宁染在这二十多天也略略知道了关于礼部尚书家的事情,这礼部尚书有一个妹妹,目前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荣封王贵妃。
这王贵妃目今风头正盛,虽没有皇后之称谓,但代理掌管着后宫,有了皇后之权并膝下育有一子,今年虽只有十三岁,但得陛下甚宠,随着玉贵妃的荣宠,礼部尚书王凛然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这时,王萋萋睡醒起来便梳洗起来,青翠韩梦等一干丫头在内伺候,小丫头跪着捧着盆,王萋萋将手放入盆内,试了试水温之后,拿起帕子沾湿擦了擦脸,韩梦递上沤子,王萋萋涂抹在手上,小丫头退下。
王萋萋梳洗毕坐到了梳妆镜前,韩梦拿出妆奁笑道:“小姐今日梳什么头髻?”
青翠接口道:“今日不比往常,我看梳个飞天髻好了,将那攒珠彩凤簪子戴上,小姐更加光彩照人了。”
王萋萋脸上露笑:“不错,今日不比往常,你们替我好好收拾收拾。”
韩梦斜睨了青翠一眼,说道:“青翠真真会说话,我倒没想到这事。”
王萋萋在镜子当中看着两个丫头争宠,嗔道:“好了,多大点事,你们两个都是我最最得力的丫头,何必呢!”
这话一出,韩梦和青翠立刻张罗着帮着王萋萋梳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王萋萋满意的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笑道:“青翠梳头一绝,韩梦梳妆一绝,两个都是好手艺。”
青翠韩梦立刻笑道:“伺候小姐是我们的本份。”
王萋萋梳着飞天髻,鬓边带着攒珠彩凤簪子,彩凤口衔珍珠攒成的流苏,走路一荡一荡的,更觉妩媚。
礼部尚书王凛然常年待在尚书府,家里大小事务都是交于管家和王萋萋奶母刘氏照看,因为王萋萋的母亲在生王萋萋的时候便难产而亡,是以王凛然对王萋萋爱如珍宝,家中虽有几房妾室,却也没有什么人能够拘了王萋萋去。
王萋萋许配给宸王李梦泽的时候,正好是她姑母刚刚发迹的时候,每次姑母回家,那排场让王萋萋非常艳羡,幻想有朝一日也能像她姑母那般风光。
陛下将她许配给宸王的时候,宸王当时风头正盛,王萋萋便得意起来,每次与众家闺秀聚会宴饮之际,必定是露出口风的,将来自己会是如何风光。
没成想这宸王殿下的眼睛不知怎么就坏了,王萋萋心比天高,自然不甘于屈居人下,她要当万万人之上!
幸得去年除夕宴,她随父亲去皇宫领宴,宴会无聊之际,她偷偷跑了出去,正好遇上了在外的五皇子,现如今封为庆王的李云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