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日原笠子其实下了几格楼梯之后就不太想出门了。
但下都下了，再走回去不是非常亏嘛。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又坚持下了几层……受不了了。
楼梯边上有个开着的窗正吹来夏天暖暖的风，日原笠子走到窗边伸手摸索了一下，没有防盗。
她用盲杖撑起身子，站上窗台，没有犹豫，脚一蹬直接跳了下去。
——停在离地面仅仅大概十厘米的空中。
然后她慢慢从地面上撑起身子，拍了拍手，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怎么老是脸着地呢。”
其实瞎子出门很不方便的，但她实在没事做了，也不太想去祓除咒灵。
然后她就在街边上敲着盲杖摸着墙慢慢走。
这是不会撞到脑袋和肚子的好方法——来自在家里呆了几百年除了开会全在跟回忆谈恋爱跟不上时代甚至不知道撞到了什么玩意的日原·咒术瑰宝·笠子小姐。
即使听不见人声，但是街上向来是喧闹的，怎么说呢，有一股和家里完全不一样的声音，虽然说不出来是什么，反正和安静是不一样的。
夏天的暖风吹起她到脚的黑色裙子，身上的红色披风有点闷。
日原笠子近年来习惯了这个穿法，也就懒得在夏天换一件。
——喂喂，她有好好洗衣服，并没有什么一件衣服三十年不换之类的事啊。
拐个弯从残疾人社区走出来，日原笠子听见了更加喧闹的人声。
然后没过多久，有人接近她，那人的脚步声有些犹豫，似乎徘徊了一会，然后才鼓起勇气：
“那个……您需要帮助吗？”
少年的声音，大概十五六岁，带着点变声期的青涩，是腼腆的小孩子。
日原笠子眨了眨灰色的眼睛，看向前方，然后点了点头。
“谢谢你。我想去超市买点东西。”
有一只手掺住她没有拿着盲杖的手，然后小心地带着她往最近超市走。
-
伏黑惠本来是想要假装没看见的。
但这个盲人女孩看起来比他还要小一点，小心翼翼用盲杖点地，多次差点撞墙，猛的退回来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帮一把。
也许是她黑色的头发让他想起了津美纪姐姐吧。
然后他鼓起勇气上前去，问那个黑发少女：“那个……您需要帮助吗？”
那个少女目视着前方的电线杆子，眼神毫无波澜。
然后她眨了眨眼睛，盲杖点一点地，似乎有点犹豫。
然后她说，“谢谢你。我想去超市买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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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大的咒力，术式【十种影法术】。
禅院……？
禅院家人不是很……他们看低女人，认为只是仆从一般的生育机器。
禅院家这种人怎么会帮助“素不相识”的少女？
只能是知道了她的身份了。那这个少年必定就是继承人。
继承人会这么早知道她的名字和特征吗？他听起来才十几岁。
那他找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日原笠子不太爱动脑子。
主要是因为五条世生前的时候他的脑子够用了，她只要趴在他怀里乖乖躺着吃吃喝喝玩玩就行；五条世死后她还是高级机密，背靠整个咒术界高层，相当于背靠整个咒术界，除了找五条世的尸骨根本不用动脑子，虽然也有那么几次例外——
还有就是虽然她就算动了无数次脑子也找不到五条世的尸骨就是了。
等到她买好东西被少年询问家住哪里的时候，她叹了口气，“好啦，你到底想要找我干什么？”
少年愣了一下。
她继续道，“我知道你们禅院家现在是有点比不过五条家了，但是不是有你这影法术的继承人了嘛，问题不大……我前几天开会时你们家的高层也没有说什么大事，那是突然出现了连六眼都做不掉的咒灵？”
少年被她问住了。
然后半晌，他才说：“……我不是禅院家的人。”
“那就是找我祓除咒灵了？六眼呢？已经死了吗？”
“……还没。”
日原笠子舒了口气。
“好吧，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
少年不作声了。
“不是禅院，但是有【十种影法术】……你被逐出来了，想让我帮你回去吗？不对，他们怎么会逐出【十种影法术】呢……”
“……你不会……只是好心帮助盲人……吧？”
日原笠子不确定地问。
“……”
“嗯。”
有点委屈的意味。
“……”
“对不起。”
少女有点不知所措了。
过了一会，她犹豫着说：“……要不……我教你十种影法术的使用方法吧……？”
然后听见边上的少年默了一瞬。
“你到底是谁？”
少年轻声问。
日原笠子咽了咽口水。
“我是一个咒术界高层，因为活了很久，所以知道很多术式的使用方法。”
“那……我们先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吧？”
她试探性地问。
“……好吧。”
-
一片空旷的、无人的场地。
日原笠子先是用咒灵操术放出几个咒灵。
然后叮嘱那个名叫伏黑惠的少年：“我的咒灵存货不多了……所以你下手不要太狠，尽量练久一点，然后……展现你现在的技术就行。”
其实还有几万个，但她是个囤货狂人，不想为了赔罪多花咒灵。
“好的。”
伏黑惠摆出了战斗架势。
他跑向咒灵的方向，边跑边做出手势，“玉犬！”
两条大狗出现的一瞬间，少女做出了暂停的手势。
她先是让咒灵停下来，然后揉了揉眉心。
“这样不行，惠君，单单手势不牢靠。”
“你这样的话要是战斗中别人把你的手给削掉了，你就放不出术式啦。”
伏黑惠：呆滞jpg
他……他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然后少女给了他一副黑色的手套，然后说：“这是能让你手不被削掉的神奇手套。”
咒具【红式】，本身就具有抵挡咒力的能力，而且被她套了很多盾。
伏黑惠：……？
他呆滞地接过手套带上来。
然后继续摆出手势。
“玉犬！”
两条大狗再次奔向咒灵。
“等一下，惠君。”
“你这两条狗太弱啦，我给你换个狼吧？”
伏黑惠：……大可不必。
他拒绝了这个提议。”
少女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可惜地说：“好吧。”
“但是你这两条狗实在是太弱了。”
她也摆出了一个手势。
“玉犬！”
然后……然后他看到了什么？
巨大的阴影从她的影子里分化长出，最后化作有着蓝色眼睛的白色怪物。
两头熊……？
伏黑惠：吓成原画jpg
先不提为什么她会禅院家单传的术式……
他艰难地问：“为什么这个是……玉犬？”
“十种影法术中的同科动物是可以随着术式主人的咒力改变的，你比较弱，所以就只能召唤出“玉犬”本身，而我比较强，就可以召唤出比较强的动物。”
“比如说，”她摆出了另一种手势。
“鵺。”
一只鸟从她的影子里飞出，蹲在她的肩头，巨大的翅膀护住她的肩头。
白色的尾羽垂落在她的胸前，蓝色眼睛的漂亮鸟类用余光看向伏黑惠，透露出一些散漫的样子。
“白色青鸟，传说中的鸟儿。”
她挥挥手，鸟儿乖乖回到她的影子里去。
“脱兔。”
白色的兔子从地面蹦到她的头顶，把她的脖子压弯了一下。
不比寻常红眼睛的兔子，这只肥兔子还是蓝色眼睛。
“青藏高原的灰尾雪兔。”
“满象。”
她的身后升起巨大的阴影，把她笼罩在影子里，两根长长的獠牙和丰富的白色被毛，还有一双让人胆寒的蓝色眼睛，沉重又冰冷。
“猛犸象。”
“八握剑。”
明明已经到了极其难以调伏让他望而生畏的式神了……如此轻松地摆出这样手势的她，到底是什么怪物？
果然，她的身后再次出现了让他惊讶的——八握剑。
“这个因为不是动物与天玺瑞宝的结合，而是单纯的天玺瑞宝的化身，所以不能改变形态……”
“剩下几个就不放出来给你看啦，反正我都有……啊……也不能这么说，有几个死了。”
伏黑惠看着她身后的八握剑回归影子里。
然后他艰难地开口。
“好厉害……为什么它们都是白色和蓝眼睛呢？”
“因为我的丈夫是五条家的六眼，他有一头白色头发和一对蓝色眼睛，我很想念他。”日原笠子非常坦然。
伏黑：……？？？
伏黑：！！！
难道是五条老师始乱终弃残疾少女吗？！
“不过我的事情请不要和五条家的人说……你认识六眼吗？”
真的是五条老师始乱终弃残疾少女！
“认识。”伏黑惠机械地点点头，一脸复杂。
“那请你不要告诉他。”日原笠子轻声说。
“……好。”
“我们继续吧，今天努力让弱小的惠君强大一些。”
“所谓调伏，就是对野生式神的“驯养”，这并非一下就能做到，而是要一边用强大的咒力威胁它，一边用温柔的性格对待它。想想如何驯服一只野猫……狸花猫那样的吧？对，调伏式神与之差不多。当然，如果你要调伏的是八握剑，那便如驯服麻雀那样艰难，不过也不是并无办法。我们首先得让你变得强大起来。””
她变出了两只玉犬……北极玉犬蓝眼睛熊。
然后两只北极玉犬蓝眼睛熊冲向早先变出来的咒灵，嘶吼一声，咬了上去。
咒灵很快化为灰烬。
她打了个响指，又变出来了几只。
“很帅吧！来，试试看！”
伏黑惠：……
他变出了两只玉犬。
玉犬狼叫一声。
跟两只两米的北极玉犬蓝眼睛熊一对比。
玉犬，玉犬……
玉犬硬着头皮扑向咒灵，伏黑惠紧跟其后。
比那两只北极玉犬蓝眼睛熊慢了很久，而且受了很多伤，两只玉犬才勉强祓除咒灵。
然后就是不停地变咒灵出来，不停地祓除。
她变出来的大多都是三级或者二级咒灵，对他来说恰好，不会过于吃力，也不显得游刃有余。
经过了很久很久的祓除，日原笠子敲着盲杖走向喘着气的少年。
他领悟了好多术式使用方法，强了好多。
他累瘫了。
“既然惠君已经很累了，那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日原笠子面对伏黑惠说。
伏黑惠倒在地上不想动弹，日原笠子面向的根本是另一个方向，让人无力吐槽。
日原笠子朝虚空拍了拍肩膀，“你今天的确有所进步，虽然只有一点，但是继续努力，终有一天你也能和五条家的六眼同归于尽！”
他为什么要和五条悟同归于尽啊？？？？
少女终于转过身来，有些惊讶他为什么倒下去了，但好在……看对了地方。
“你不知道吗？”
“禅院家的有一个【十种影法术】就是和六眼对战动了真格后两败俱伤死去的哦。”
“说起来……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秘辛……”
“也不是知道什么秘辛啦，只是当时给他们当裁判的就是我哦。当时被从领域里叫起来，吓了一大跳呢。”
“我的名字是机密，所以不能告诉你，但你可以叫我……笠子小姐。”
“好啦，好心的惠君，能不能带我回家了呢？”
他累趴下了啊……起不来了。
“好吧……真遗憾。那我怎么回去呢。”
伏黑惠咬咬牙，站了起来。
“走。”
-
伏黑惠的手非常热，毕竟刚刚运动嘛，有些发烫，冬天握上去可能会非常暖和吧？但是果然夏天真的不行啊……
“惠君，你热吗？”她把目光挪向手的方向，问道。
“……”
对方似乎不想说话，也许是因为过于疲惫，一直在喘气。
但他还是喘了一会以后回了话。
“……有点。”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日原笠子有些担心。
“还走的动吗？”
“……我可以。”
日原笠子叹了口气。
“小辈们总喜欢逞强呢……怎么说呢，我都习惯了。”
她握着盲杖的手放开盲杖，比出一个术式的手势。
“【夕风】。”，
有一阵轻柔的凉风从街边吹了过来，把伏黑惠托了起来，日原笠子从空中托住掉落的盲杖，转至杖尖朝下，“走吧。”
一路无言。
到了楼下，伏黑惠本来还想送她上去，日原笠子挥挥手说，这个路她熟，不用了。
她面向伏黑惠，这次终于面对了位置。
她说，“我在家里很无聊，没地方去，出门也很麻烦，我想解解闷。你愿意让我教你术式吗？”
伏黑惠犹豫了一下。
“不能告诉五条老师吗？”
“……必须要说的话还是可以吧，不要让他知道我的样貌和除了十种影法术以外的术式，最好关于我能少说就少说……他是你的老师？”
“是的。”
“啊……不过也没关系，你就说找了个专门的老师，叫贺茂笠子，三十五岁，她的妈妈是禅院家人，所以也会【十种影法术】，但是很弱，只能调伏玉犬，是个四级术师，但是熟练度比较高，你找她练习术式。这么说的话就行了吧。”
“……好的。”
“那么就这样，惠君，我先上去啦，这是我的电话，五天后你在我楼下等我，可以吗？”
她从口袋里掏出盲文手机。
和伏黑惠交换了号码以后，日原笠子转身回去，慢慢上楼。
她一格一格上楼倒是比下楼轻松了很多，伴随着今夜的风声、盲杖点地时有一下没一下的“哒哒”声，还有轻轻的脚步声，黑裙少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楼道的阴影里。
伏黑惠注视着她的身影。
她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