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深夜,何望卿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一点睡意都没有。身边桑南静静躺着,呼吸声沉稳绵长。他翻了个身,在黑暗中默默地注视着桑南。睡着的她比平时还温和安静,何望卿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她和劫匪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何望卿无声地对自己说。可躺回枕头上,他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翻滚的情绪,眼前一会儿是桑南陪他骑马陪他海钓时笑盈盈的样子,一会儿是她在父母家人墓碑前流泪的样子。
睁着眼睛躺了一晚上,第二天起床时,桑南看见他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吓了一跳,跟他开玩笑说:“你这一晚上是去西山偷煤了,还是在东边撞鬼了?”
何望卿使劲挤出一个笑容:“晚上没睡好,在想事情呢。”
桑南鼓着腮凑到他跟前,娇里娇气地问他:“想谁啊,想成这个样子?”
“还不是公司的事,这个麻烦除掉了,又有新麻烦。”何望卿眼神闪烁地回答说。
发现何望卿情绪很低落,桑南不开玩笑了,捧着他的脸认真地说:“公司的事我不懂,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永远站在你背后,永远支持你。”
何望卿把她揽进怀里,越抱越紧:“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之后几天,何望卿始终心事重重的,桑南以为他是为公事烦心,所以时不时地玩点小花样哄他开心。
这一天,桑南请了半天假,选了一件优雅性感的小礼服,还化了一个妖妖冶冶的红唇妆,打算等何望卿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看着镜子里那个艳光四射的自己,她挺胸抬头,眼神六亲不认,身体弯成s曲线。桑南边照镜子边得意地想:我这次是脱胎换骨,待会儿不给他一个惊喜,也要给他一个惊吓。
听见门铃响,桑南一扬头发,踩着高跟鞋脚步生风地走到门口,心想这个时间不该有人来啊?难道是何望卿和我心有灵犀,今天也早回家了?
门一打开,她呆住了。
外面站着几个身穿警服的警察。领头的那个她见过,是负责何奶奶绑架案的吕警官。
桑南的自信飞扬瞬间灰飞烟灭,她眼神扫过几个神情严肃的警察,最后弱弱地问吕警官:“你们……”
吕警官面无表情地说:“何太太,绑架案的事我们有些问题想问问您,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桑南被警察带走了。
在公司的何望卿听到消息时,他手一抖,文件哗啦一声掉在地上。正在汇报工作的下属们都吓了一大跳,在他们眼里,何董走马上任后从来都是意气风发自信满满,从来没有显露过这种慌乱的样子。
何望卿伸手颤颤巍巍地捡起文件,努力平复情绪,强作镇定地说:“这些事明天再商量,你们先走吧。”看着下属先后出了屋子,他又喊:“陈特助,过来,你给我开车,去警察局。”他完全无法平静下来,手一直在抖,根本开不了车。
车在路上行走时,何父电话追了过来:“吕警官说,那个绑匪指认桑南是同伙?”
何望卿深呼吸了一下,才回答说:“爸爸,那只是他一面之词,我正在去警察局的路上,回来再说。”说完挂了电话。
到了警察局,桑南还在被问话,何望卿颓丧地坐在外面等着。时间漫长而煎熬,桑南终于出来了,她脸上精致的妆已经糊成了一团,华丽的礼服也皱皱巴巴的。
看见何望卿,她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激动地向他跑过去,委屈地几乎掉下眼泪:“望卿,警察他们以为我……”
跑到跟前,看清何望卿脸上的神情,桑南的话戛然而止,她不可思议地瞪向何望卿:“你已经知道了,你也以为我绑架了奶奶?”
“没有,我只是,只是……”何望卿头脑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向前走了一步,想握住桑南的手。
桑南摇摇头,后退了一步。她盯着何望卿,狠狠咬住下嘴唇,不让眼泪滑落下来:“你怀疑我?”
“我不知道,我很混乱。”何望卿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你没事吧。”两人正对峙着,廖雨甜来了,她刚从外地回来就收到桑南的消息,立刻马不停蹄赶到了警察局。
“我们走。”桑南抓住廖雨甜的手,拉着她就往外走。
走出警察局没多远,桑南死死压抑着的情绪翻滚上来,她哇一声吐了出来。
何望卿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转身要去追桑南。刚跑出去几步,电话又急促地响了起来。
“快,回老宅!亲戚们都过来了!”何父在电话里命令他。
天已经黑透了,小别墅里,桑南一个人僵直地在沙发里坐着,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张薄薄的化验单。
她,何望卿,还有何家所有长辈,本来都在欣喜地期盼着一个小生命的到来,但桑南没想到,他或者是她,竟然选在这个混乱的时刻来了。
在医院检查完,廖雨甜苦口婆心劝了她一路,说夫妻间有误会才应该坦诚地好好沟通,只是为了争一口气而不把事情讲清楚,对谁都不公平。
廖雨甜说得口干舌燥,桑南终于听进去了,所以她们回了小别墅,她要跟何望卿好好谈一谈。
可是,等了很久,天都黑透了,何望卿还没有回来。
桑南腾一下站了起来,随手披了件大衣打开门走了出去。正在厨房熬粥的廖雨甜喊她:“这么冷,你去哪儿啊?”
门外寒风呼呼刮着,冷得刺骨,但桑南好像没有感觉似的,一步一步向大门走去。小区的邻居们家家都亮着温暖的灯,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嬉笑打闹的声音。
桑南一下不停地走着,走着,她始终看不见何望卿的车,看不见何望卿的影子。
忽然一丝冰凉落在脸上,桑南被刺激得打了一个激灵,她抬头向上一望,路灯的光晕里无数的小白花飘飘悠悠落了下来。
下雪了。
何望卿没有回来。
从警察局出来,何望卿飞快地赶往何家老宅。推开门,他倒吸一口冷气。客厅里远的近的亲戚坐了满满一屋子,见他走进来,所有人眼神齐刷刷地投向他。
这些亲戚是鼎宇董事会里有话语权的几家人,平时就喜欢盯着何望卿的一举一动吹毛求疵,现在登门肯定是听说了桑南和绑架案的牵扯,一起过来兴师问罪了。
果然,何望卿进门还没坐下,一个表姑先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咱们何家啊,一百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是没见过这种事儿。”
坐在何奶奶旁边的堂叔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们何家一大家子人是被当猴子耍了,这以后在商界,在朋友面前,我们谁还能抬得起头来?我早说过,结婚还是要看门第看家世,不能光看一张脸。”
何望卿火蹭一下窜了上来,立刻就想回骂他几句。何母迅速伸手拦住他,对几个亲戚说:“我们望卿过去做得了主,现在也能担得起事,这件事情总会给你们给鼎宇交代的。”
亲戚们还是不肯放过他,难听话你一句我一句地往外冒:“这女人也太有心机了,演一场绑架戏是一环套一环,讹不到钱,就骗我们何家的股份,现在倒好,都当上长房长媳了。”几个人越说越过分,火已经引到何奶奶身上了。
“够了!”何奶奶打断了他们的话,怒气冲冲地说:“警察法官还没给她定罪,你们先审判上了!”
“你们也别为难望卿,桑南是我看中的,股份是我做主要送的,他们结婚是我支持的,你们有什么话都冲着我来!”老太太多年威势至今不减,她一放话,没人敢多嘴多舌了。
表姑僵硬地陪着笑脸:“老太太,您才是被那个心机丫头害得最惨的啊,您被绑走时受了多少罪……”
何奶奶瞥了她一眼,表姑立刻闭上了嘴。
何奶奶拍了拍沙发扶手,训斥道:“事情还没有定论,你们捕风捉影就来闹,像话吗?作为至亲的长辈,看自家孩子遇见事情了,你们有一句真心关怀的话吗?”
亲戚们互相看了看对方,个个都低下了头。
“我今天话放在这里,事情没有定论之前,你们谁也不许去烦望卿他们两个。如果真是我看走了眼,我老太婆亲自给你们一个说法!”
铿锵有力地甩下承诺,何奶奶站了起来:“望卿,走,扶我上楼。”何望卿自然乖乖地跟了上去。
到了二楼小书房,何奶奶刚坐下,何望卿就着急地开始解释:“奶奶,桑南对那个劫匪完全没有印象,她每天都在正常工作,没有时间和那群人密谋串通……”
何奶奶摆摆手:“我明白,我明白。”她认真地看着何望卿,问他:“不说这个,我是说如果,如果桑南她……”
“奶奶!”何望卿半蹲下来,哀求似的重复了一遍,“桑南她不是这样的人。”
何奶奶垂下眼睛看着他:“你冷静冷静,忘了过去我教你的东西了?遇到事情,要先从风险评估和风险控制的角度从各个方向做好应对策略。如果桑南真的……”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问,“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处理?”
何望卿愣了一会儿,把头埋在何奶奶的膝盖上,闷里闷气地说:“奶奶,我真的很喜欢桑南,我很爱她。”
“好,我知道了。”何奶奶轻轻摸了摸何望卿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