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霜降：蛰虫咸俯（20）
（20）
沈放端着茶杯的手骤然收紧。
“我大胤的公主，你们还敢杀了她不成？”
“杀是不敢杀，有碍我们两国的亲密合作，不过我西昭有殉葬的习俗，尊贵如大王子，更不能幸免啊，倘若你们主子爷手下留情，我们三王子也是可以求求情，免了公主殿下这个苦差事。”
“你们放肆！”颜炟怒喝一声拍着桌子。
“我们就是放五放六，也是没办法的事，颜大人消消火，喝酒喝酒，你说这青州的酒怎么就这么让人上头呢，要是挨着我们的哪个州郡也能酿出这等的美酒就好了，到时候直接归了咱们西昭，也不妨碍咱们合作这一回。”
“雀三，你喝多了，开始胡言乱语了。豹七，送雀三回房醒酒去！”
“呵呵，你才喝多了，我就知道一提大王子妃你就开始喝醋，你也不想想自个的身份，配不配得上，”雀三被人架了起来，又被捂了嘴，一路挣扎着撞翻了凳子，跌跌撞撞地被拖着扶了出去。
宋延提起桌上的酒壶，往自己衣袖上洒了些，也跟着踉踉跄跄地出了门。
那桌上依稀还在劝酒，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颜大人，我们王子殿下是带着足够的诚意而来。”
似乎一个匣子被开锁的声音，“吧嗒”一声，“这是宫城的腰牌，属于大王的近卫队，在整个王城，畅通无阻，颜大人若是想去跑跑马，殿下欢迎之至。”
“阁下的心意我会带到，这是回函，务必妥善保管。”
似乎也是“啪”的一声，沈放便看着颜炟起身离去，身后一个人紧步跟着。
“四哥，咱们明日是否就准备回去？”
“回，夜长梦多，他们宁王府上的人也忒弯弯绕绕了，一个一个都是花花肠子。”
“就是，趾高气昂的，自己半个主子的身份都没捞到，在我们面前充什么大爷。”
沈放留了碎银子在桌上，回屋的半道上遇见了醉醺醺走路都东倒西歪的宋延，索性假装扶了他回去，霍青桐一个人守在屋子里，见到空手而归的两人，哀叹了一声，委屈巴巴道：“你们，你们一点吃的都没带给我啊？”
宋延站直了身子，一拍脑门，“呀，真忘了，桌子上还有盆叫花鸡。”
“太过分了，就记得自己喝酒，快回自己屋子去，一身的酒气，熏死了，”霍青桐挥了挥衣袖，堪堪打开门要推了宋延出去，就见小二提了食盒过来，“客官，菜给你热好了，下回您吩咐，小的直接给您送过来，呦，这是喝多了？”
宋延已经在霍青桐的推搡中醉倒在了桌子上，沈放看了眼小二，苦笑道，“贵店的酒后劲太大，麻烦再送两碗醒酒汤，我也头晕的厉害。”
霍青桐赶紧递了块银子给小二，关上了门。
霍青桐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问道，“你们又唱的哪一出？”
宋延从桌子上站起来，一伸手抢了霍青桐碗里一只鸡腿，打开后窗散了散酒气，笑道，“月黑风高夜，适合，唉这鸡腿还挺好吃，明天咱们再叫一盘。”
霍青桐将桌子上的几盘菜吃得一干二净，一边看着两人像着了魔一样的在罗汉床上闭眼小憩，忍不住撕了一块肉饼，在宋延鼻子尖前晃来晃去，冷不丁就被宋延一张嘴给叼了去。
霍青桐吓了一跳，急匆匆地缩回手，唯恐手指被装醉使坏的宋延咬了个正着。
“你别吓他，一会儿还有正事要做，”沈放没睁眼，胳膊肘撞了宋延一下。
“说好了，那独眼龙是我的，”宋延嚼着饼，也没睁眼，“他使刀，我也使刀，老规矩。”
霍青桐扯着一张饼恨不得惊呼一声，“你们要杀人？”
“小大夫，你可以推开窗子，叫得再大点声，”宋延难得地寻到机会奚落了霍青桐一回。
“也对，一命抵一命，他们可不够抵的，”霍青桐吸溜了下鼻子，仿佛打定了主意般，“我也要去杀畜生！”
“霍青桐，跟着我，手上定要染血，你若是后悔，可以回柳溪镇去，惠安宫那里，我自会去解释。”
“解释，怎么解释？说我霍青桐怕死？我才不要，我奉命保护……奉命让你不受伤，若是受了伤，可以第一时间救治，我杀人不行，救人还是可以的，只要没死透，还有一口气在，我就能就得活。”
“也行，没见过你这麽喜欢看杀人的孩子，反正就杀两人，我和殿下一人一个，你进屋后赶紧躲着，刀剑无眼，别扯我和殿下后腿就行。”
霍青桐赶紧去翻了翻自己的药箱，翻出几瓶药塞进怀里，又翻出一把剔骨刀来，边擦着刀边小声地嘀咕着，“我说，你们杀人前都是这么冷静的么？”
“那你觉得要如何？敲锣打鼓昭告天下？”宋延笑出了声。
“霍青桐，那是因为你没杀过人，也没面对生死一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时候，”沈放睁开眼来，定定地注视着霍青桐，“没人愿意双手沾满鲜血。”
没人愿意双手沾满鲜血，也没人愿意时时刻刻面临四面楚歌。
颜炟和罗十三住在一间屋子里，许是颜炟饮了酒，罗十三不得不和衣躺在外间，罗汉床铺的褥子很薄，睡得极为不舒服，辗转反侧间，罗十三便也听到了很细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有人在拨动门闩。
罗十三一手抓住自己的长鞭，一边屏息听着门栓一寸一寸被撬开的动静，犹豫着要不要冲到里间，叫醒颜炟，又恐颜炟已经惊醒，斥责他做不到临危不乱，是个打草惊蛇的好手。
又恐颜炟醉酒睡得太死，一会儿被误伤，又不知道来了几人，倘若只有一人，他轻轻松松地解决掉，在颜炟面前也能博得个好的观感。
犹犹豫豫间，那门闩便退了开去，门似乎是被一阵夜风给缓缓吹了开来，凉风灌了进来，须臾没有任何的动静，就在罗十三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动静时，一个暗器裹挟着力道疾冲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