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挣钱吧
李巧娘将做好的饭端上桌，不过大家却没什么心思吃，就连四个宝子们也被大人低沉的情绪影响，大气也不敢出，默默的抱着碗喝菜糊糊。
玉珠紧握着拳头，暗道:得想办法挣点银子，不然她们还是会被卖的。
晚上的菜糊糊比早上的稀的多，菜团子也小些，一人只有一个，晚上不用吃太多，失业的男人们连菜团子都没舍得吃，只喝点稀糊糊了事。
常青一口气将稀糊糊喝了个精光，这个家挣钱迫在眉睫。
吃过饭后，程榆犹豫再三还是对常青说出心中的打算：“娘，我明天就不去书院了，翰轩斋招识字的伙计，工钱挺高我想去那儿上工。”
读书本来就不是他们乡下孩子能碰的奢侈品，为了让他读书，爹壮着胆子第一次和娘争吵。
娘把家里能摔的都摔了个遍，爹被打的满脸乌青，还是毅然决然的送他去学堂，为了凑齐束脩，爹和哥哥们起早贪黑的劳作，一家老小勒紧裤腰带吃糠喝稀。
爹死了，村里人都说怨娘嘴馋逼爹上山找肉吃，可他知道，爹是为了他乡试的银子才铤而走险送了命。
所以他不能再读书了，不能再连累家里人受苦了，虽然辜负了爹对他的期望，但他只希望一家人都能平平安安的。
娘本就不喜欢他读书，应该能痛快的答应吧。
听到他说不读书了，哥哥妹妹们先急了，不等常青做回应。
程杨就先骂他：“四弟你怎么能不去念书呢，马上要秋试了，先生都说了以你的能力，这次肯定会考中秀才的，你去做伙计这不是要让爹死不瞑目吗。”
嫂嫂们也都劝他:“是啊，现在放弃太可惜了。”
程松道:“四弟，别担心家里没钱，哥明天再到别处找活干，你哥我力气大，人人都抢着用我，不愁没钱挣。”
老五柳儿也抢着说:“四哥，我明天上山多砍些柴卖钱。”
老三程枫:“四弟不要管家里，哥虽然被扣两个月的工钱，但我机灵的很，赏钱也能挣不少，再告诉你们一个好事儿，我们掌柜说了，上次借给我的二十两，就当赏我的，不要咱还了。”
“真的。”众人欣喜不已，二十两银子他们不吃不喝也要攒一年多，这下省不少事呢。
“你们掌柜的真是个仁义的人啊。”程杨由衷的说。
常青也赞成的点点头，那两个公子哥若不是看程枫掌柜的面子，又岂能善罢甘休。
这年头谁会为一个伙计去得罪贵客，但这个掌柜却护住了程枫，可见这个掌柜是仁心仁义的可交之人。
常青忽然觉得众人在看她，知道他们是等她表态。
于是她不负众望的说:“四郎，你哥哥们说的对，现在放弃了太可惜，马上要秋试了，就更不能半途而废耽误了前程，不要辜负你爹对你的期望，不用担心家里，娘自有办法挣钱。”
众人被常青这番话惊的目瞪口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从娘的嘴里听到这么暖心的话来。
不对，好像娘今天一天都没骂人发脾气，若平常恐怕在听到他们被辞退时就闹翻天了吧，今天是怎么了？
正在大家疑惑时，突然看到常青的脸色一变，鼻子淌出两道乌黑的鼻血来。
众人见娘这副样子慌了神，忙七手八脚的把她抬进屋里躺下。
程杨白着一张脸，可千万不能出事啊，他忙跑去找村里的郎中。
在家里人的一片混乱中，玉珠勾唇冷冷一笑，老瘟婆子，你姑奶奶加料的菜糊糊好不好喝，虽不能要了你的命，但也会让你掉层皮。
很快李郎中又来了一趟，号着脉双眉紧皱，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半晌叹了口气道:“是吃了有毒的东西，不打紧的我开一副药吃了就没事了。”
程杨大吃一惊，忙问道:“中毒，怎么会中毒的，只吃一副药就没事了吗？”
李郎中点点头道:“中毒不深，吃副药排泄一下就好了，你们叫个人去我那儿拿药。”
说完抬腿就走，李郎中心想，程常氏十分可恨，不会是他家有谁气不过悄悄下了毒吧，他得赶紧走，省的惹麻烦。
程杨拿了出诊费，送郎中回去，顺便跟着抓药。
剩下的人大眼瞪小眼，互相不说话，中毒，娘是中毒了，一块儿吃的饭，怎么就娘一个人中毒了。
常青就很无语，刚才她正说着感人肺腑的话呢，突然感到天旋地转，脑仁针扎一样，接着肠子又像打结了一样搅得生疼。
鼻子淌出些腥臭的黑血后，身上反倒轻快了许多，只是看着满屋子的人心烦气燥，她“嗷”的吼一嗓子，将人全撵了出去。
被赶出来的众人满怀心事，只有玉珠高高兴兴拉着妹妹睡觉去了，她现还不想要常氏的命，因为她还有些用处，等常氏没用了就是她归西的日子。
程杨很快拿回了药，煎好给常青喂下去，不一会儿功夫，肚子咕噜乱响，连着去了几回茅厕，才感到好了许多，只是人也软成一滩泥。
常青趴在炕沿上直喘气，太糟罪了，怎么会中毒的，一定是那些蘑菇吧，几个小孩子采的，难免会误采了有毒的。
也是儿子们孝顺，蘑菇全给她吃了，所以人家没事，自己成了这样，真是太倒霉了。
鼻子一直在流黑血，弄的满衣襟全是血，血的腥臭味再加身上的屎臭味，常青狼狈的不像样，草！她真的是来这儿渡劫的。
她软的一下都不想动，鼻血渐渐由黑转红，她撕了内衬一块布，胡乱的塞住鼻孔，闭着眼想事情。
这里是权贵天下的古代，平民如草芥一般，贵人为一件衣裳就能要人一条命，想要在这里平安的活下去，有钱是最基本的。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指望他们兄弟挣钱过好日子，恐怕得等到给她钉棺材板那天了。
况且他们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她可不想蹉跎了这美好的田园生活，所以只能她亲自出马挣钱了。
当初因为些特殊原因她去看了坟地，为了壮胆经常会看一些小说，每当看到里面的女主去酒楼卖菜谱挣了大钱，她就笑着想，等哪天她穿越了，也去酒楼买菜谱挣大钱，谁知竟一语成谶。
不过卖菜谱这事她看行，毕竟她是专业的，当年五六岁的她在舅舅的酒楼干活，因为她人小勤快又身世可怜，引得很多人喜爱。
尤其是酒楼的三位主厨，他们不但心疼怜爱她，还收了她为徒，给了她从未有过的父爱，他们既是慈父又是严师，把毕生的本事都教给她。
她死后真正为她伤心落泪的，大概只有她的三位师父了吧，可惜不能给师父们尽孝了。
真想那三个脾气牛的帅老头啊，常青回忆着往昔与三位师父鸡飞狗跳但又很美好的事渐渐睡去，眼角划落下几颗晶莹的泪滴。
就在她睡熟的时侯，一道青色的光从她的耳朵里飞出，绕着她转了几圈，最后化做一道人影，将点点星芒撒落在她身上。
次日阳光明媚，枣树上阵阵鸟语，又是美好的一天。
足足睡了一晚上的常青，感到从未有过的精神饱满。
鼻孔里的布团也不知啥时候掉了，儿媳给她打了洗澡水，她痛痛快快洗去一身污秽，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常青心情好好，提着竹篮去菜地里，摘了满满一篮带着露珠的新鲜瓜菜。
“真是祸害遗千年。”看到又生龙活虎的常青，玉珠在心里忿忿不平。
“什么！娘你要和老三去酒楼？”听到常青的话众人吃惊不小。
“是啊”常青淡定的喝完手里稀汤，得，今天连她都喝稀汤了，鸡蛋也没了，菜团子也只有核桃大小，再不出去挣钱，真要揭不开锅了。
“娘，你身子还未好，就不要劳累了，在家多休息休息，就不要进城了吧。”
程杨心里暗暗祈求老娘不要作妖了，这个家实在经不起折腾了。
常青放下手里的空碗，重重叹口气道:“我没事了，再睡人就废了，我知道你们是怕我会坏了三郎的差事，放心老娘我有分寸，不会胡来的。”
被揭穿心事的几人，讪讪的相视苦笑，嘴唇动动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没人劝阻了，常青就和程枫提着菜篮出了门。
程杨望着娘的背影沉思许久，昨晚他们几人讨论半天娘为什么会中毒，最后归结到了蘑菇上，可他的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常青娘儿俩出门时间太早，去城里的牛车还没出来，只能走着去城里，常青庆幸这里的女人没有裹脚的风俗，否则一双小脚走到城里非废掉不可。
一路上程枫嘴没闲着，一直在讲酒楼的事情，酒楼名为明月楼，在大凉国是响当当的存在，共有十二家，分布在大凉较大富庶的州府。
明月楼背后的东家很神秘，一些世家权贵都是酒楼常客，更有人传言，明月楼是当今圣上的产业。
传闻真假程枫不知道，他就一个小伙计，不该打听的从不敢多嘴问。
但他知道，他们掌柜的在丰州城能横着走，城里所有的权贵士绅都会给掌柜几分面子。
知府大人见了他都要点头哈腰，就连在家赋闲，曾经的首辅董阁老，每到年节都会备下礼物送上，所以他觉得，明月楼东家是当今圣上的传闻可信程度很高。
他口干舌燥的和娘说这些，就是想提醒她，明月楼不是她能随便撒泼的地方，若是得罪了人，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不明白，娘为什么一定要去明月楼，难道是想把篮子里的菜卖到明月楼去。
唉，娘真是乡下妇人，什么都不懂，明月楼的食材都是一等一的好，种类多到只差天上的龙肝凤髓了，这些乡野土菜哪能入得了掌柜的眼。
只盼着娘千万不要得罪掌柜，要不然他的差事黄了，家里真要喝西北风了。
在程枫的忐忑不安中，母子终于进了丰州城。
丰州城环山面水人杰地灵，是大凉重要的交通枢纽，城中十分繁华热闹，青石长街店肆林立，烟柳画桥风帘翠幕，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常青走在街上，仿佛置身在现实版的《清明上河图》中一般。
有三层楼的明月楼在城中十分显眼，碧瓦朱檐，雕梁秀柱，十分富丽堂皇。
进了明月楼，程枫去后院去请掌柜，留常青在厅堂里等。
厅中有几个小伙计忙着擦洗打扫，那八仙桌和长条凳都是一水儿的红木，茶碗茶壶也都是上好的细瓷官窑，风雅的山水字画，绚烂的名贵花卉，雕漆绣凤的屏风，贵重的香笼花瓶，真是名副其实的人间天堂。
常青一眼看到挨着门口的墙上，挂着写着菜名的水牌，走过去仔细的看着。
这里的菜多以炖，焖，烤，蒸为主，还有几道凉菜和点心干果，招牌菜是黄精焖鹿筋，酒酿清蒸鸭，胭脂凤凰舌和牛乳炖羊羔。
看着水牌上一道道的菜名，常青安心不少，能做出这些菜来，食材和调料一定很齐全，这样她就更有把握了。
不多时程枫陪着掌柜走出来，明月楼的掌柜叫洪达，四十岁出头，中等身材略有些胖，穿一身绛紫色的绸袍更显富态，留着短须，双目炯炯有神，长相有点凶但很随和，笑起来像弥勒佛一样。
手里把玩着两只通体乌黑的铁核桃，看着分量不轻，盘在手里铛铛作响，走路无声无息步履轻盈。
常青暗忖:“这人像是个练家子。”
她赶忙走上前行了一礼，郑重的谢谢昨天洪掌柜对三郎的救命大恩。
洪掌柜扶礼，豪爽一笑说：“程大嫂不必多礼，枫小子是我明月楼的人，自小跟随我多年，这孩子老实本分从不偷奸耍滑，我护着他是应该的。”
常青笑说：“还是洪掌柜仁义大善，乡下人家没有拿得出手的，这是自家种的瓜菜还算新鲜，给掌柜的尝尝鲜吧。”
洪达接过菜篮递给一旁的小伙计，笑着说：“最近上火，正想吃些新鲜的瓜菜呢，巧了就给送过来了，真是多谢程大嫂了。”
常青笑了笑说：“我年幼时曾拜过位师父，学了些庖厨手艺，我有几道菜谱想卖与明月楼，洪掌柜尝过若是觉得味道还行，就给估个价。”
洪达听后有些诧异，扭头看向程枫，只见他也是一脸茫然，然后慌乱的扯扯他娘的衣角，拼命的给他娘使眼色，看来他也不知道他娘的打算。
程枫这小子家里确实挺困难，其实每年都有人来明月楼卖菜谱，但能入眼的很少，不如看在这小子可怜的份上，就让他娘试试。
若是味道好了，给几两银子就当是行善积德了，若是味道不行，说些好话打发走了就是。
于是，洪达就让程枫领他娘去了后厨。
程枫面如死灰两腿打颤，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娘哀求道：“娘你别胡闹了，你哪里会做菜，咱们还是跟掌柜的好好赔个不是吧，要不然我的差事就真的黄了。”
常青气定神闲的白了他一眼，直接走进厨房一看，心中大喜，这里的食材调料比她想象中还要齐全，立马撸起袖子开干。
程枫见劝不住，也只能在旁边添添柴火打打下手，希望等会儿死的不要太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