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似是梦
“席师姐!”
弥莱尔远远就看到了不成人样的席闻月,她不顾东方兰心的阻拦,几步冲到了席闻月的面前将其抱在怀中。
此时的席闻月满身鲜血的倒在弥莱尔的怀里,但她嘴里依旧在不停念叨着师父二字。
弥莱尔泪如泉涌,在这一刻,她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对着天空喊道:“苏望!”
她不知道席闻月的师父是谁,但苏望一定知道,如果可以,她愿意低下头求求苏望,把席闻月的师父带来。
“苏望!”
“苏望!”
一声又一声,盖过了这夜里的汽车鸣笛声。
也于此刻,在周家里的所有人,都听见了这声呼喊。
应采薇和林爱是负责寻找光明会的人,可在听到这声呼喊后,她们立马朝着大门方向奔去。
苏望和周正乾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两人也立马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垣都市内,一辆黑色的轿车不理会那闪烁的红绿灯,一路将油门踩到底,吓得那些过往车辆纷纷避让。
车内,周荨的泪水止不住的落下,将她那精心打扮的妆容毁于一旦。
这些天,父亲和哥哥都不让她回家,她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之前在她带回苏望两人的时候,周正乾那么愤怒的原因,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啊。
她的父亲,她的哥哥,从来都没有想过放弃她的母亲,他们只是不想让她参与进这些事啊。
可她明明只是一个被捡来的孩子,却在这个家里得到了最多的偏爱。
周荨还记得自己被母亲从废墟里找到的时候,她就告诉了自己。
“以前的我,也和你一样幸运哦。”
在这个家里,什么最好的都留给了她,可就是不让她去接触阴暗的一面。
今天,她没有听他们的话,她想回家看一看妈妈。
于是,她画了美美的妆,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母亲的面前。
可就在路上,她的心却没由的一痛,思绪一下也混乱不堪。
她意识到了什么,疯了一般在市区里横冲直撞,她怕自己慢上一步,就再也看不见自己的母亲了。
周家大门的广场上,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
周元和周正乾一看见那倒在弥莱尔怀中的身影,便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他们此刻多想那个遍体鳞伤的人变成自己啊。
周元跪倒在席闻月面前,一遍又一遍呼唤着自己的母亲。
他永远不会忘记,是自己的母亲,带着自己,一个人在那战场中冲杀,从无数渊兽手中,救下了自己的父亲。
周正乾从弥莱尔手中接过了席闻月,一次又一次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这一生都没能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
对不起,在那个最艰难的时候,我什么忙都没能帮上。
对不起,到最后,我也没能找到你心中的故乡。
太多太多的对不起,都在此刻宣泄而出,这一生的愧疚,是说不完的。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巨响,是周荨到了,她不看那已经严重变形的轿车,更是不理会自己的伤口,她现在只想快速去到自己的母亲身边。
快要接近的时候,她却不小心跌倒,可她不管那疼痛,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席闻月的身边。
她看着那近在咫尺,却又要即将远离的母亲,放声的嚎哭起来。
弥莱尔早已经成了一个泪水,她走到苏望的面前,双腿一软就要跪下,苏望急忙将她扶住。
她泪眼婆娑,一双手紧紧抓住苏望的手腕。
那个一向唯恐天下不乱的弥莱尔,哀声向苏望乞求道:“求求你,把席师姐的师父找来好不好?”
苏望眼角已湿,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弥莱尔的话,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很想跪倒在沐鸢面前,乞求她那冰冷的心,可不可以短暂的融化一会。
应采薇走上前去,今天的她,特意也穿上了那一身墨绿色的长袍。
她还记得,刚进入灯塔非常调皮,一天到晚都闲不下来,直到某一天,她来到了周家。
当时的席闻月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属于禁系的标志,那是一朵盛放的莲花。
就问她,是不是她的师父叫沐鸢啊?
那时的她,还一脸惊讶的问席闻月怎么知道,说那群师兄师姐就带着她去见了一面那人,就莫名其妙拜了师。
席闻月笑着告诉她,这可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事。
后来,席闻月亲手为她缝制了这一身长袍,可她从来没有穿过。
今天,她第一次穿上了这身长袍,一双手在那长袖中早已捏得发白,她很想问问自己的师姐。
值得吗?为了等待一个人,折磨自己如此之久。
就算到了这最后的时刻,您依旧是念叨着她,一个冷若冰霜的人,真的值得您如此难忘?
“月儿。”
当那个清冷声音在这场中响起的那一刻,他们所有的情绪都消失在了这一刻。
哭声停止了,就连天空的飞鸟也停在了枝头,他们都将这最后的时光,留给了这对师徒。
“师父…”
席闻月在这一刻恢复了清醒,在周正乾的搀扶下她站了起来。
下一刻,她甩开了周正乾的手,踉踉跄跄的奔向了那个人,她扑在那个人的怀中。
就好像回到了年少时的她,在每段欢乐的时光中,她都会像现在这样,扑向那个温暖的怀抱。
这是她永远也不会觉得冰冷的怀抱,这是阔别几十年的一场重逢。
在短暂的拥抱后,她又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急忙松开手在沐鸢面前低下了头。
“对不起师父,闻月又给您惹祸了。”
沐鸢伸出手,在她那乱糟糟的头发上揉了揉,一如当年那般。
“不碍事的。”
席闻月开心地笑了,她举起双手再次扑向沐鸢,因为她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她的师父都不会嫌弃她的满身血污。
“对了,师父,闻月有礼物要送给你,我带你去看看。”
她拉起沐鸢的手朝着后院走去,但又突然停下,她看向周荨:“荨儿,能帮我洗一下这满身的污秽嘛?”
“老公,帮我把师父带到我的小屋子里好不好?”
周荨带着席闻月去了侧院,而众人在周正乾的带领下,又回到了那片竹林。
一路上,所有人都是一言不发,他们默默跟在身后,他们走的很慢,他们看着沐鸢一步步迈出,又驻足停下,打量着这里。
在临近小屋的时候,席闻月和周荨也回来了。
席闻月跑得很快,她好像很害怕这只是一场梦,她害怕一眨眼,自己的师父又消失在了眼前。
她害怕自己慢了半步,就再也追不上师父。
当她看到停在小屋外的沐鸢时,立马又露出一副欢颜。
她拉着沐鸢进了屋内,而其余人都默契的停在了外面。
小屋内,席闻月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件长袍,她还是将这件衣裳做完了。
这是送给师父的礼物,又怎么能被她的血污沾染呢?就算师父不嫌弃,她又怎么会原谅自己呢。
“师父,闻月为您宽衣。”
“好。”
沐鸢背过身,抬起了双手,席闻月立马上前。
她的动作很轻,很缓慢,每过去一秒,她都会问问自己,这是不是一场梦。
终于,在她的一遍遍的询问后,她也为自己的师父穿上了新衣。
依旧是墨绿色的底色,只是那纹饰却变成了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
“师父,闻月还能为您再盘一次头发嘛?”
那在心中一次次的询问,让她怀疑起了这里究竟是真是假。
“好。”
沐鸢坐到那个了古老的梳妆台面前。
而席闻月一听到沐鸢的回答后,她立马打消了所有的怀疑,开心的来到沐鸢的身后,为其盘起了发。
“师父,您的头发又长了许多。”
“也许是因为,太久都未打理了吧。”
“没事的,以后闻月每天都会为您打理的。”
熟悉的对话,好像是回到了那段时光。
沐鸢睫毛微微一颤,她抬头看向镜子,在她背后,分明是那张稚嫩的脸庞啊,是那个总是追着她,一直喊着她师父的小女孩啊。
盘好了发,沐鸢推开了门,坐到了那张古琴的旁边:“来。”
席闻月满心欢喜,小跑着奔向沐鸢,但是这一次,她却险些跌倒,好在沐鸢速度很快,一步迈出就将她扶住。
“总是这般毛毛躁躁,何时才能长大?”
席闻月一笑,眼睛都开心的成了月牙:“在师父面前,我永远长不大。”
两人坐到了琴旁,席闻月那如枯木一样的手指,轻轻拨弄了琴弦。
是那首《行舟仙》,琴音瑟瑟,其中尽是诉不尽的欢喜和悲伤。
曲未终,是因为这曲子还没有结束,正如那残缺的曲谱,在等待着一个人,去完成她的后半部分。
虽没到曲终时,但这一场梦,有人该醒了。
“师父,闻月,要走了。”
她躺倒在了沐鸢的怀中,看向沐鸢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舍。
而后,她看向了周荨和周元:“对不起,我这一生都没能好好陪伴你们。”
接着是周正乾,她微微一笑:“你这性子啊,该改改了,别老是刀子嘴豆腐心。”
她双眼就快要闭上,但又强撑着让它看向了应采薇:“采薇啊,以后就只有你了,请帮我们守护这世界上,最好的沐鸢。”
“小丫头,对不起啊,让本该开心的你,大哭了一场。”
“苏望,前方还有很多的迷茫,不要害怕,勇敢走下去吧。”
最后,她看向了沐鸢,这个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容颜,还是像以前一样呢。
她抬起颤抖的手,轻轻地碰到沐鸢的脸颊。
她好开心啊,在很早之前,她就想这样做了,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了。
“师父,闻月就要走了。”
“可闻月放不下你,你太善良了啊,闻月害怕你被人欺负。”
“如果那次我能在你身边,该有多好啊。”
“我一定不会让那些人欺负你的。”
“师父啊…”
她的手慢慢滑落,沐鸢一把接住了那只手。
她挤出最后一丝笑容:“师父啊,做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吧。”
她缓缓闭眼,嘴角露出一丝香甜的微笑,就好像是进入了梦乡,她嘴唇微动,说出了梦呓般的话语。
“师父,月儿想回行舟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