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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火光斜映双影叠,情真哪憾生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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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星稀。

    天空冷月如眉,清冷,昏暗。

    树梢之上也有一弯冷月,冰寒,冷酷。

    这是一个如同冷月般的人,冷月般的女人。葱绿色的衣裳,在黑夜的树梢之上,与绿叶融为一色,俨然就是一个隐形人。没有人看得见,也没有人察觉得出来。

    树下不远处,燃烧着一堆火焰。火光映衬着马永帅深沉的脸。他还记得,不久前的一个夜晚,也有同样的一堆火焰。在他面前也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可是,那个夜里,那个美丽的姑娘,就那样悄悄的离开了他,永远的离开了他,再也不回来了。

    可是这个夜里,这个小姑娘,也要像那次一样吗?

    奄奄一息,气若游丝,昏迷不醒,已经游走在死亡的边缘。

    马永帅非常想留住她。但是,王晓的“听看熔魂散”无药可解。马永帅没有办法,只能看着这个小丫鬟静静的躺在火堆旁,躺在自己的腿上,无能为力。

    王晓的“听看熔魂散”真的无药可解吗?马永帅不下百次的在心里询问。

    王晓的毒真的有传闻中那么厉害吗?树梢上的冷月也在不下百次的自我询问。

    马永帅和丫鬟同样中了毒。丫鬟已经跟死人没什么两样了,可是马永帅受伤在先,中毒在后,直到现在,他还能挺得住,究竟是“听看熔魂散”出了问题?还是马永帅体质特殊?亦或是马永帅内功强大到足以抵御此毒?这些疑问,也正是冷月没有出手的原因。此时出手,绝对是个绝佳的时机,但是她还不能出手。因为她要吸取寒风护法失败的经验。她还没弄清楚马永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究竟是有高人相助,还是马永帅本身身怀绝世武功。所以,她还需要观察,以静制动,静观其变,没有绝对把握,她绝不会出手。

    天空冷月朦胧,月辉暗淡,天地沉浸在一片灰蒙之中。树梢上的冷月却有双锐利的眼睛,万里夜色,睁眼即明。她不但将树下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还能监视到松林外的动静。她已经能感觉到有人正在向松林靠近。

    这个人一身白衣如雪,在夜色下更为突显。

    他是个醉汉,手里提着个酒葫芦,边走边饮,葫芦中装着最烈的烈酒——烧刀子。

    脚步蹒跚跌跌撞撞,醉得连路都走不稳了。他胸口偏侧有一个伤口,雪白的衣裳被染红了一大片。偶尔辣酒潵到伤口上,他也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颗麻木的心在烈酒的浸泡中缓缓的无力的跳动。现在,他只想找个人陪他喝酒。

    他看见了火光。

    他虽然醉了,他却还知道有火光就一定有人,他不就是要找人喝酒吗?

    树梢上的冷月已经知道他是谁了。据说,昼时这个人已叫寒风护法给击垮了,此人已经是半个废人了。如此看来,昔日飞天揽月风灯灭,妙手摘星水中花的抓影手的的确确颓废得跟废人没什么两样。

    这边,火光映衬之下,马永帅脸上倏然有了喜色。

    他脸上一有喜色,树梢上了冷月脸上便有了忧色。其实,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临死前的等待,明知必死,却又回天乏术,不得不亲自去感受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过程。这才是最磨练人的意志的时候。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变狗熊,便是熬不过这个残酷的过程。可是这个时候,马永帅竟然有了喜悦的表情,焉能不叫树梢的冷月忧虑!

    马永帅的喜悦是因为他想出了救这个小丫鬟的办法。也许,王晓的毒确实无药可解,但是却不代表无人可解。何瑛虽然是个婢女,但她何其年轻,何其可爱,何其漂亮,何其无辜,马永帅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她香消玉殒。如果她死了,自己最要好的朋友郝英杰肯定活不好。所以,想尽一切办法都要救回她。

    马永帅似乎记得自己曾经翻阅过一本书,那是一本百草堂王神医视若珍宝的古书,曾听父亲说过,百草堂的王峰起初只是个土郎中,参阅了那本古书之后,治愈了无数疑难杂症,摇身一变,被方圆百里奉为神医。马永帅为了借阅古书,鬼怪主意用尽都未能如意,最终只能窃阅一番,因此记忆尤其深刻。

    隐约记得书中记载着这样两句:毒有蚀心者,断肠者,凝血者,熔骨者;其性淡为急,烈则缓;疾迅辄期也,欲解之而配方忧,气通可也;入肤由肤出,入窍经窍通,医者无拘式,万法不离宗。

    也就是说,只要毒素没有完全依附在四肢百骸,虽然不能解毒,却可以借助外力,将毒素吸出来。从皮肤进入身体的毒素,便通过刮痧拔罐等方式从皮肤吸出来。从口腔鼻息进入体内的毒素,便通过激吐排泄等方式从器官排出来。

    马永帅当然明白,像“听看熔魂散”这样特殊且厉害的毒,要吸附出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听看熔魂散”是通过听觉和视觉进入身体的,按书中所述:“入肤由肤出,入窍经窍通”的原理,自五官进入身体的毒自然只能通过五官吸出。马永帅哪里会北冥神功和吸星大法之类的吸纳功法,要想给丫鬟吸出毒素只能用嘴吸吮。而且,即便是吸出了毒素,毒根未解,其毒便会转移到自己体内。

    为了救一个丫鬟,真的值得吗?

    冷月算过来算过去总觉得这本账不对劲。

    马永帅根本就不屑于计较值不值得,他只是顾虑用嘴吸毒免不了肌肤之亲,何瑛还只是个情窦初开的懵懂丫头,这样救她真的合适吗?

    至于毒素转移马永帅更是毫不在意,反正自己早就中了毒,又何必在乎多承受一些毒素。

    马永帅内心几经挣扎,既不忍眼睁睁看着她毒发生亡,又不忍占她肌肤之亲让一个情窦初开的孩子饱受玷污清白的耻辱。眼看“听看熔魂散”已经扩散到丫鬟的面部,红唇已经渐渐转为紫黑色,吸毒疗伤,刻不容缓,要是毒素蔓延全身,就连吸毒的法子也无力回天了。马永帅把心一横,玷污便玷污吧,总不能见死不救啊!这份罪过便等待自己毒发身亡,用死亡,来洗涤。

    郝英杰正欲扬声高呼,他朦胧的醉眼里,火光摇曳,却已看清坐在火堆旁的正是那“马屁精”,然而那个静静躺在他腿上的姑娘也正是昼间和马永帅双双奔离的何瑛。他的声音顿时哽在了喉咙,他的醉意也在这瞬间荡然无存。

    他没有出声,更没有往前走。他萎顿了下来,他的意志几乎已经支持不住他的身体。

    浅草映身,通过草叶交错的缝隙相望,那堆火光旁边,那个男人正低下头,脸庞缓缓贴近静躺的少女。

    他居然在亲吻她?

    这一刻,郝英杰的心在一片一片的撕碎,嘴角已经溢出鲜血。

    这一刻,树梢上的冷月却在暗暗发笑。他知道好戏就要上演了。这个本已经是半个废人的抓影手,情关再度受挫,恐怕剩下的半条命也支撑不了多久,就要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了。

    冷月的暗笑只一刹那就僵在了脸上了。她惊异,更迷惘。她在心里默默自语:“他这分明是在给丫鬟吸毒,并不是在占她便宜。”

    她又看了看这边草丛中的郝英杰,他高高抬起酒葫芦,将浓烈的烧刀子往自己胸口上的伤口淋洒,用疼痛来告诫自己,这对狗男女再也不是我郝英杰的朋友、爱人。

    她暗叹:“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这般折磨自己又是何苦?若是愤恨难平,何不杀了这对姘头?”她如冷月般冷酷的心,竟然对这个执着的痴情郎生起一丝怜悯。她想不到世上竟有这样的痴情儿郎亲眼目睹爱人跟别的男人火光之下双影重叠,却默默地自我痛苦,自残自伤,也不忍打扰到他们亲热,至少她以前没见过。

    再看看这边,男女唇呡相依,耳鬓厮磨。冷月又变了脸色,从怜惜变成惊诧。她突然想到了郝英杰淋在伤口上的酒。忖道:“马永帅!你太不简单了。即便你不会武功,听不到郝英杰靠近松林的脚步声,但是,你却连这么浓烈的酒味也嗅不到吗?你一定能嗅到,而且,你一定是做样子给他看,让他对这个小丫头死心,原来你们俩同时喜欢上了小丫鬟,马永帅只想独享,郝英杰便只能退出。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甘心救一个丫鬟不惜性命的少主人,你若不是爱上这个小丫鬟,你会这般拼命?打死我也不信。”

    郝英杰这半葫芦烈酒,全都浇到了伤口之上。然后他悄悄站起身来,看也不再看一眼火堆旁的男女,抬起沉重的脚,踉踉仓仓向松林外远去。

    “马永帅,你既然是要让这个人对你怀中的小丫鬟死心,不如就让我帮你一把,让他彻底心死。”杨小芳脸上掠过一丝阴沉的笑意,然后,这个树梢上的冷月就悄然消失了。

    松林外的小溪边,郝英杰勉强扶住一棵小树,站稳了摇摇欲坠的身子。这时他才看清自己面前,不到十步远,站着一个人。一身葱绿的衣裳,在夜里看来分外幽暗。容颜模糊,但仪姿却曲线分明,晚风中还隐隐送来女人的芬芳。但是这些在他眼中已经如同云烟。此时在他面前的,是男也好,是女也罢,或者是人,或者是鬼,他都已经不在乎了。

    郝英杰只把她当作一团空气,看也不看,就跌跌撞撞走了过去。

    她已经横剑挡在了郝英杰面前,冷冷道:“我是来杀你的。”

    郝英杰几乎完全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横在面前的长剑。他就用自己的胸膛,往剑刃上撞去。雪白的衣裳裂开,鲜血顿时染红了一大片。

    杨小芳无可奈何,只有收剑。飞花落叶剑,出剑快,收剑自然也快。否则,郝英杰的胸膛就不只是裂开浅浅的一道口子了。杨小芳喝道:“你当真不想活了吗?”

    郝英杰突然止步,缓缓道:“又有谁能逃一死?”

    杨小芳道:“没有人。”

    郝英杰没有继续往下说,又迈动蹒跚的双脚,往小溪下游方向缓行而去。

    杨小芳道:“只可惜,杀人不如诛心,我不会让你死。我只会让你受伤,让你痛苦,让你比死还难受。”

    郝英杰又站住了脚,缓缓回过头,道:“我们有仇?”

    杨小芳摇头道:“没有。”

    郝英杰道:“有怨?”

    杨小芳依然摇头。

    郝英杰茫然问道:“为什么?”

    杨小芳忽然冷冷道:“因为马永帅的女人,别人休想。就连吃醋也不行。”

    郝英杰蓦然倒退了两步,摇摇欲坠的身子几乎跌仆。他勉强站直身子,叹了口气,道:“我看你最好还是杀了我。”

    杨小芳道:“我说过,我不会杀你的。”

    郝英杰道:“你会让我痛不欲生。”

    杨小芳点了点头,道:“你不害怕吗?”

    郝英杰苦笑道:“心已成灰灰飞尽,无心之惧惧何来?”

    杨小芳冷笑道:“你有一双好手。能飞天揽月,能举手摘星。倘若我要毁掉你这双抓影手,你就不觉得心疼吗?”

    郝英杰道:“心都没了,何来心疼?”

    杨小芳没再说什么,手起剑落,从此,天下间就再也没有抓影手了。这双曾经名闻天下的好手,已经是一双抬都抬不起来的废手了。

    在她长剑挑断他手筋的时候,他不仅没发出半声惨呼,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缓缓说道:“你已经废了我的一双手,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杨小芳想了想道:“我拿走了你所拥有的一切,你一定没有活下去的信念了,为了让你像狗一样活着,我可以给你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不如这样吧!你要是像狗一样没有尊严的活着呢,我就让你心爱的那个小丫鬟也活着,如果你活不下去了,想一死了之,我便杀死小丫鬟让她来阴曹地府陪你,让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我倒要瞅瞅你对小丫鬟的爱究竟是怎样的情怀?是委屈自己苟延残喘,亲眼看着爱人好端端的跟别的男人过完下半辈子?还是共赴黄泉?全在你一念之间哟。”

    王晓的“听看熔魂散”之毒,其毒也只是要人性命而已。却又怎么敌得过这个女人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之毒辣。她已经彻头彻尾、彻彻底底的击垮了这个人,连他最后仅存的一丝求死的念头,也一并焚灭。

    他的意志崩溃枯竭,直直倒了下去,倒在溪间。

    他倒下去的时候,只对杨小芳说了两个字:“恶魔!”

    溪水冰冷,流过他的身子。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他只知道,他不能死,为了何瑛能活着,自己就算吃屎舔大粪,也得苟延残喘着。他也知道,此时下游的溪水,已经溶进了他的鲜血和苦泪。会不会有一日,有人走过小溪下游,尝一尝溪水,品味这溪水中深藏的痛楚与悲苦。尝出这无尽的辛酸。

    “我是不是太残忍了?自从学飞花落叶剑开始,从没有用这把剑去伤过这样一个情深意重的人。我是不是会玷污这把剑?”杨小芳在心底暗暗自问。她击垮了郝英杰,却并不觉得兴奋,也没有丝毫成就感,反而有些莫名的感伤触动心灵一隅。

    冷月又挂上了树梢。树下火堆旁,马永帅几处伤口还在不停的淌着血——紫色的血。火光映衬之下,小丫鬟暗黪的脸已经渐渐有了血色。然而,马永帅的脸色就跟他伤口溢出的毒血一样,由正色转为惨白,然后又由惨白变成紫黑。

    “原来他真的是在为丫鬟吸毒。为了救一个身份卑微的小丫鬟,难道他就不怕死吗?”杨小芳不明白马永帅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起初以为马永帅是喜欢上小丫鬟做样子给郝英杰看的,然而,事实证明他是真的救了这个小丫鬟,这就更使得她百思不得其解了。

    唇唇相贴,恍如蜜饯入口,回味无穷。他能感觉到面下红唇冰凉、柔软、芳润。同时他也能感觉到一股焚炙般的灼热流过咽喉,焦灼如焰,在他五脏六腑来回乱窜。他更清楚,这就是王晓的“听看熔魂散”从一个人的身体转入另一个人的身体之后,开始在活跃,在蔓延,在扩散。

    他不遗余力的吸吮,直到吸入肺腑一阵阵芬芳,心下才松了口气。也许,这流过咽喉的芳香,就意味着丫鬟体内的毒素已经被吸尽。

    马永帅在给丫鬟吸毒的时候,一直都不敢睁开眼睛。他并非闭目享受这一过程,而是不忍这么近距离直视小丫鬟的脸。虽然轻薄佻挞过不少风流女子,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马永帅眼中的小丫鬟就像亲人一样,从来没想过霸占她们,更何况何瑛还是娘亲的贴身丫鬟,被夫人视为义女。何瑛美而不娇媚,艳而不妖冶,两个小酒窝,笑起来甜如蜜饯,她身上除了可爱,就只剩端庄和洒脱。一度被视为纨绔子浪荡徒的马永帅却怎么忍心冰清玉洁的小丫鬟在自己的救治之下浸染了污浊的瑕疵。然而,他此时睁开眼睛的时候,才看见小丫鬟鼓着一双惊诧的眼睛,直盯盯的盯着自己。片刻之间,这双惊诧的眼睛里就充满了泪光。泪珠点点滴滴滑过眼角,滑入鬓发之间。她悲愤欲绝,立即挪开身子,泣道:“二公子,你居然趁我昏迷,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情?”

    马永帅没有争辩,也没有解释。此时毒素在他体内上串下跳,他正在痛苦的煎熬,在无力的挣扎和抗御。此时此刻,他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何瑛抱着双膝,对着火光不住饮泣,哽咽道:“往后……呜呜……你叫我如何面对英杰……”

    马永帅理解她心里的感受,所以他负疚,他愧对何瑛。然而,他心里的痛苦呢?又有谁知道?又有谁能够理解?

    树梢上的冷月知道。树梢上的冷月能够理解。但是,她不会帮助马永帅,他们本就是敌人。她的到来,本来就是为了取马永帅的首级的。

    此时此刻,她在树梢上暗自冷笑。她笑马永帅不惜生命挽救丫鬟,却反被丫鬟误解。一个自作多情,自行其是的少爷,一个蒙味无知,牂羝不辨的丫鬟,却怎不叫这个局外人讥呵?

    杨小芳宛如一弯冷月悬挂树梢这么久,此时她已经能够确定马永帅绝对是个深藏不露的顶尖高手,方圆十里内除了刚才的郝英杰,绝无其它高手隐栖,更无人暗中相帮。马永帅故弄玄虚,打着不会武功的幌子,有意受伤。他确实骗过了不少人,但是他骗不过这弯凄冷的冷月。

    所谓高手,杨小芳见过多了。但是,中了王晓的“听看熔魂散”之毒还能撑到现在,遍寻整个江湖,也难找出十个来。但是马永帅偏偏就是这十个之一。最不可思议的还不止于此。他为丫鬟吸走毒素之举,更进一步证实了他武功之高深。倘若不具备一定内力,即便是最普通的毒,也很难吸纳出来,何况是“听看熔魂散”。王晓的毒号称天下第一,无药可解,要是随便一个人都能用嘴将他的毒吸出来,他金字招牌岂不是早砸了?

    对于杨小芳而言,这是一个极其可怕的结论。

    也许,王晓的“听看熔魂散”并不是无药可解的。至少现在,这个小丫鬟已经无药而愈。既然小丫鬟能从“听看熔魂散”之下活命,说不定马永帅也能。

    她越想越觉得马永帅这个人可怕。她的后背几乎已经在冒冷汗了。

    她突然又发现,要杀马永帅,这正是一个不可一遇的好机会。趁小丫鬟对他的误解和他对体内剧毒的抗拒,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一生之中又能碰到几回?

    寒风护法的失败,是因为轻敌所致。冷月不是寒风,冷月不会轻敌。

    她右手紧紧扣在剑柄,已经看准了马永帅的要害,只要被她看准的,就一定是致命要害。

    她的剑不仅快,而且奇。

    飞花落叶剑。

    她出剑,但是剑锋上毫无杀气,让人难以觉察。也许,当你察觉到杀气的时候,你的脑袋就已经离开你的身体了。

    她的剑,自树梢斜刺而至。仿佛落英缤纷,秋叶飘零,就算这一剑刺穿了你的咽喉,你也不会感觉到剑刃的森寒和伤口的疼痛。就好像飞花落叶滑过一般。临死前,毋需挣扎,也毋需抽搐,因为你根本就不会觉察到痛苦。这也是飞花落叶剑的精髓。

    当这一剑刺过来的时候,马永帅仍然在沉默中拼命抗御体内的毒素。然而这个时候,小丫鬟何瑛只觉得后背遭受重击,立时晕厥。她的泣嗁声,也在这一刻停顿。

    何瑛醒过来的时候,柴将燃尽,火势已阑珊。天边微现鱼肚白,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然而此时,火堆旁除了她的二公子马永帅,竟然多了一个人。一个如同冷月般的女人,一身葱绿色罗衫。安安静静坐在将熄的火堆旁边。

    “你们……你们两个……”何瑛诧异莫已,望着马永帅和这个女人,目瞪口呆,欲说还休。

    “喂!你的瑛丫头醒了!”这个冷月般的女人并没有搭腔。她说话,是在提醒马永帅。

    马永帅一直坐在那里,安如盘石。他的面色依然紫黑,不见起色。

    这些并没有引起何瑛的注视。她如梦初醒,正惊诧于火堆旁无缘无故冒出来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出现的时间刚好在她昏迷期间。更而况,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一开口竟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在神驹山庄,何瑛虽然只是个丫鬟,但她却不是个普通的丫鬟。夫人张小金私下早就将她认作义女。所以,此刻即便二公子不开口,她也敢出言无忌。盯着这个女人道:“你知道我?”

    她点头:“你叫何瑛。是河南神驹山庄的丫鬟。同时也是夫人的义女。”

    何瑛道:“是我家二公子告诉你的?”

    她又点头:“自然是他告诉我的。”

    何瑛忽道:“你是谁?”

    她不点头了。敛笑道:“你可以问我是来干什么的,也可以问我叫什么名字,甚至可以问我有几个男人。但是,你千万不要问我是谁。因为就连我自己都在这个问题里纠结不清。”

    何瑛着实没料到她竟然会这般咬文嚼字。索性便依了她,问道:“那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杨小芳。”

    何瑛复问:“那么,你是来干什么的呢?”

    “杀马永帅。”

    何瑛闻言,几乎跳了起来。随手抄起杨小芳的长剑,挡在马永帅身前。

    “哟哟哟!忠心护主呀!你似乎忘了,你的主人是如何对待你的?”杨小芳刻意提醒丫鬟道。

    她没有忘,她清楚的记得自己朦胧中转醒,睁开眼时,二公子正把她搂在怀中,交吻吮吸。一念及此,双手已在不停颤抖,长剑险些脱手。

    我这是在干什么?二公子他这样对我,我却还这般护着他?这样值吗?

    她在犹豫。

    马永帅这才开口道:“何瑛,放下手中的剑。她现在不会杀我的。”

    “为什么?”何瑛不解的问道。

    马永帅道:“因为她不用杀我,我也会死。”

    何瑛惊异:“难道……”

    马永帅点头道:“你可真健忘呀!你忘了我们都中了王晓的毒。”

    何瑛放下长剑,活动活动筋骨,惊奇发现气血畅通经脉无阻,全然没有中毒迹象。吃惊道:“我似乎没事了呀!”

    马永帅笑道:“你当然没事。因为杨小芳姑娘已经给你解毒了。可惜的是,她是来杀我的,所以她不会给我解毒。”

    何瑛体内的毒素分明就是马永帅吸到了自己体内。他却偏偏说是杨小芳为她解了毒。他为什么不说实话?为什么要欺骗小丫鬟?

    杨小芳懂。

    但是杨小芳却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会如此替他人着想。中毒之下,不顾性命为丫鬟吸毒,他已自知必死无疑。如果让丫鬟知道,是少爷为了救她而死;那么她肯定自责、内疚、不愿苟活。告诉丫鬟是杨小芳相救,不但能让丫鬟活的轻松,自己死后,丫鬟也没理由找杨小芳报仇。

    这样舍己为人的男人,杨小芳还是生平仅见。但是她不会因此而心软。她还记得楼主的交代,只有带上马永帅的人头才能重返楼子。

    听风看月楼就是她的家,一个人不能没有家,所以她必须回家。要回家就得带马永帅的人头,要带马永帅的人头,马永帅就必须死。这点道理她非常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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