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前世）是直击灵魂的痛杀
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因为我们很不喜欢听我妹妹一直哭一直哭。
这是她惯用的耍赖技巧。
我其实小时候也会哭，可是我哭就会得到一顿毒打。
后来渐渐的不敢哭出声，不敢哭的时候赌气不吃饭。
因为只要我让父母不顺心，他们就会打我。
我是个人，我会感觉到痛。
我不想痛，只能顺着他们。
所以这次当然是我妹妹再次去小姨家。
她很得意，因为她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渐渐的我就不爱讲话了。
我也不会再奢求什么东西。
看起来像是无欲无求，其实只是我想要的，得不到。
次数多了，就不会再肖想其他的了。
以至于后来，父母在家庭条件好些的时候问我想要什么，想吃什么，我都不想告诉他们。
因为我知道，就算我说了，他们也不会买，他们只会买他们觉得好的。
他们一直在拿着答案问我问题。
就像买衣服，如果一个衣服很好看，我其实内心很想要，但我的母亲她会逼问我，在我和售货员面前，说着这件衣服的缺点，然后问我真的想要吗？
可是我真的想要，但我知道，如果我说了想要，我妈只会默不作声，然后带我进其他卖衣服的店子。
我必须顺着她来，我说我不要，然后她就可以拿着这个理由去跟售货员讲价。
我小时候买的衣服都是偏大码的。
因为这样过几年就不用再买新的了，可以一直穿下去。
哦，想起来了，那年我过的很好。
是的，是我妹妹即将去世的那一年。
因为他们好像知道有愧于我一样，会允许我看会儿电视，会允许舅妈带我去游乐场玩一下碰碰车。
我应该是要开心的，不是吗？
可是我心里从心底并没有衍生出特别开心的想法。
因为我知道这些都只是补偿，这些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他们根本就不会给我，因为他们已经给了妹妹。
我的妹妹去那边玩了很久，我在家照顾弟弟，也照顾了很久。
有的时候会托我弟弟的福，跟他一起看会电视。
在家里，我和妹妹是不被允许看电视的。
他们只会让我们回房间写作业，并且把电视的声音调小。
其实我也会责怪，为什么作业这么多？
为什么我永远都不能在看电视的那个阶段把作业写完？
后来我明白，就算我写完作业也是不能看电视的。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希望我看。
他们不知道我也有精神需求。
他们只让我好好学习，作业写完了就去看书。
从没想过他们以前答应的好好的说什么作业写完了就能看电视。
习惯了，不是吗？
从小被骗到大，为什么我还没有长记性？
我妹妹出事了。
在我照顾弟弟的时候，一个电话打来我妈妈的表情变得很凝重。
她让我赶紧去买火车票，她要赶去火车。
然后让我一个人留在家里照顾弟弟，什么也没说。
其实我也很小呀。
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照顾弟弟，我只知道陪弟弟看电视。
因为只有陪弟弟看电视，他才不会哭。
可是他也是个小孩，他会意识到妈妈不在身边。
他一直要找妈妈，一直要找妈妈。
没办法，我就欺骗他，我说你看完这一集，妈妈就回来了。
可是他看了很多集了，妈妈还没回来，他觉得我在骗他。
哪怕他很小，但是我再拿出看一集妈妈就回来的理由，他已经不相信了。
他一直哭一直哭，一直扯我头发打我。
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办。
我真的很无助，看着他哭，其实我也很想哭。
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别再找妈妈了。
因为我也不知道妈妈会什么时候回来。
甚至我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只知道她离开之前说了一句妹妹出事了。
我在想会是什么事呢？
会不会是妹妹出车祸？
会不会是妹妹残疾了？
但我根本不敢想她是死了。
我当时还天真的觉得，哪怕妹妹残疾了，我也会愿意照顾她一辈子的。
我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以为她再不听话，也不会丢掉性命。
毕竟她是那么精明的一个人;
她是那么懂得适者生存的人;
她是那么知道用什么手段可以得到她想要的人。
哪怕她有的时候会弄坏我的东西，我也会揍她。
但已经不重要了，我觉得她以后再弄坏我东西，我再也不会揍她了。
可是过了几天，我妈妈还没回来，我弟弟也一直哭。
在我印象里，我不知道我爸爸去哪了，我忘记他们到底是去干什么了？
甚至一个电话都没有。
家里只有电视和奶粉，还有我和我弟弟。
他饿了，我就给他泡奶粉。
我吃了什么，我忘记了，我好像没有吃过饭。
我好像一直沉浸在思绪当中。
每天很忙碌，我也忘记我有没有睡过觉？
我好像除了泡奶粉就是哄弟弟，就是看电视。
后来等母亲回来的时候，我也忘记是什么样子了。
我问她妹妹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她说我妹妹掉河里淹死了。
这一瞬间我才明白。
原来电视里大家听到很令人震惊的事情，捂嘴的动作是假的。
我只知道当时的我是很呆滞的。
我感觉我妈在骗我。
她一直对妹妹都不好。
我有一瞬间都怀疑她是不是骗我把妹妹送给别人了？
但是我妈很难过。
后来我爸爸回来了，我又不甘心去问了我爸爸一遍。
爸爸也说她死了，爸爸不会骗我的。
我真的不敢相信，我觉得就像是一个玩笑一样。
是生活给我开的玩笑吗？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说没会没呢？
明明我还感受到不久前我们躺在一张床上。
因为害怕黑暗，会手牵着手。
我们有一个约定，就是如果我躺着躺着很害怕，我就摇摇她的手。
如果她也摇摇我的手，就说明她没睡着。
这样我们俩对于黑暗的恐惧就会淡一些。
甚至她还会帮我抓背。
因为她帮我抓背，我会感觉到很舒服，然后我睡着的几率也会很快。
我知道这样是不道德的。
因为如果我睡着了，就只能留她一个人感受到黑暗的恐惧了。
所以我们后来依旧是通过摇手一起对抗怕黑的习惯。
但是现在她死了，再也不会有人陪我一起了。
虽然我跟她在一起会经常打架，会经常互相谩骂。
可是当她不再出现我的生活中的时候，我发现我根本离不开她了。
十年，应该有十年了吧？
我记不太清了，但是真的过了很久很久。
我和她走过的路很多很多。
我感觉她依旧存在我的生活中，只是以后的每次放学门口再也没有她趴在地上写作业的身影了。
我腿受伤以后再也没有人背我回。家了。
再也没有人会因为吃到好吃的零食特地跑到我的教室门口，就为了给我吃。
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我和我最好的闺蜜许菟说了这件事。
她表示很惋惜，只可惜她和我妹妹的羁绊没有我那么深，她并不能感同身受。
从那之后，我们家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
家里只会有哭泣声，懊悔声。
都在后悔当初怎么没有对她好一点。
是的，我那时候才明白，原来懂得珍惜真的很重要，哪怕是平时再不屑一顾的人或物。
当失去的时候，依然会心痛。
可能就因为这件事让我学会了珍惜吧。
可是生活的轨迹并不会因为悲伤而停下，我生活的轨迹依旧照常。
每天上学，放学回家。
但是不同的是，我每次回家都会给妹妹写一张纸条。
写今天我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或者有什么令我讨厌的事。
其实我想的是我慢慢写，慢慢写，攒到以后烧给她看。
她没活下去的时光，我想替她活下去。
过了一段时间，我还是沉浸在伤心中。
有一天晚上我感觉好冷。
但是睡意朦胧中，我感觉我的母亲给我盖上了被子。
我很感激她。
所以在第二天醒来，我特地跑到她面前跟她说。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在雪地里有人给我盖了被子。
我感觉很暖和。
其实我到如今回想起来，依旧很懊悔。
我很懊悔当初为什么要感谢她，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感谢她？
为什么不直接感谢？
而是以假装做了个梦的形式去说感谢她。
因为她下一句说的话让我后面一段时间一直活在这句话的阴影中。
她面无表情甚至很生气的说，我感到有人给我盖被子，我感到暖和，是因为我妹妹替我去死了。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听完我震惊了。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其实有吧。
小的时候被欺负的时候，她也说过一句话，让我很震惊。
她说，为什么别人不欺负别人而欺负你？
为什么我不能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为什么我回来就要告状？
为什么我自己不能解决？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很依赖我身边的人。
因为我以为他们会帮我去教训欺负我的人。
所以后来我一直很羡慕那些替孩子讨回公道的家长。
哪怕说他们可能是个坏人，可能是个牙尖嘴利的人。
可我依旧羡慕他们的孩子。
听完这句话，我忘记我是怎么生活下去的了？
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死的不是我，明明该去小姨家的人是我呀。
可是我不会去玩水，我不会去河边。
可这又怎么样呢？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为什么呢？
我开始又流眼泪了。
我以为我因为妹妹的死眼泪已经流干了，后来发现并没有流干。
原来，被最亲的人痛伤，是这样的感觉。
是直击灵魂的痛杀。
那个时候我已经对活下去没有希望了。
我从小活在没有隐私，没有尊严，不顺从就毒打的环境下，我都没有想过去死。
因为我始终没有找到一个我该死的理由。
哪怕说，我会吃不上饭，饿肚子，但我也没有饿死。
可是在那一瞬间，我好想找到我该死的理由了。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活在这种生活里，我突然很羡慕妹妹死了。
她再也不用在这种生活下屈服了。
她会不会是因为想到快回家了？所以才跳河的？
可能这个家也会让她感觉到窒息吧。
死了真好呀，如果我也死了，妈妈会为我流一滴眼泪吗？
她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觉得我该死呢？
我当时过了一段没有求生欲的生活。
就是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再影响我想死的念头。
已经没有什么让我牵挂的了。
我觉得我来到这世界上很可悲。
为什么我要吃这么多苦？
为什么我还奢望尊重和爱？
但是后来我又找到了，让我有求生意识的人——顾松清。
他其实也不是个什么好人，很毒舌，但也很正直。
以前我抄作业，抄寒假作业，被他拿去告老师了。
所以后来我没有背来书籍的时候，他没有记我名字，我很震惊。
他听我叨叨我的生活很多很多，我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像倒豆子一样跟他说，他从来没有嫌我吵。
其实我在旁人面前不怎么讲话的。
但是他给我很大的安全感，我很喜欢跟他讲话。
他从来都没有责怪我，就算我做错了，他也觉得我很好。
我真的很难不爱上他。
哪怕从头再来一次，我可能还是会爱上他。
我像漂在海里抓到一根浮木一样。他是我这辈子永远的光。
我真的没有办法放手。
我还是像平常一样，觉得我能活下去就好了，我对成绩这些东西根本不在意。
我真的觉得没有什么可让我在意的，除了他。
我每天特别在意他的动静。
我们好像也没有很亲密过，甚至手都没有牵过，但是我们总是无话不说。
我发现他很少跟我讲他的事情，在我们之间，他永远是做那个倾听者。
这也是我后面从中学到的，后面我也会乐于做别人的倾听者。
说喜欢是很喜欢，但是他好像更喜欢学习，可惜我的眼光没有他那么长远，我的心智也没有他那么成熟，我依旧觉得只要活着就好了。
一个连求生意识都很淡薄的人很难再为自己去奋斗什么了。
后来我们分手了，我提的。
其实也不算是我提的，只是说我是明确提出的那个。
可能后来他不满我一直不好好学习吧。
所以叫我回家偷偷打开电脑，继续跟他聊天的时候，他很长段时间才回我。
他回了很多很多，其中大概意思就是说他不明白，为什么我还可以笑得那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