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押不芦
“不要…不要……救命，救命啊……”
勤娘中毒昏迷未醒，睡梦中做了可怕的噩梦，呢语声中的恐惧一览无遗。
“大夫，这位姑娘的情况怎么样？”
胡须花白的医者施展银针术，封住了勤娘的几大心神要脉，飞雪见勤娘情况已稳住，关切地追问病情。
“将军放心，这位姑娘只是吸入了少量毒药，问题不大，只是……”
飞雪见大夫欲言又止，便对身后疾风，递了个眼色，疾风忙清退厢房内伺候的婢女。
疾风遣散了左右丫鬟，关紧了房门，只剩下苍梦、疾风与飞雪。
大夫松口道来：“将军，这位姑娘同方才重伤的姑娘一样，身受奇毒。不过她中毒不深，医治起来倒也不难，只是这位姑娘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药量需得慎重。”
疾风与苍梦对花魁怀孕这事儿感到不可思议，面面相觑地彼此对望了一眼。
飞雪将军面色不改半分，他早已知情。
“所中之毒既然相同，为何她二人中毒症状大不相同？”
飞雪关心和在意的，从来都是顾如香。
顾如香受伤严重，素白的衣裳血渍斑斑，又有些残破，婢女为她换了干净的中衣。
破损的残衣上的毒粉余热早已挥发殆尽，只残余一点似有若无的暗臭。
如香双唇乌黑，脸色惨淡毫无血色，双目紧紧闭着昏迷不醒，没有半分动静，宛如沉睡。
疾风收到将军指令后，一刻也不敢耽误，一阵风似的赶来追查二人踪迹。
待寻到这边时，小道上水沟边横七竖八，死伤大片，一场激烈的战斗刚刚结束。
疾风身背满身是血的如香回府时，他看到飞雪俊美的五官扭曲，脸上燃烧着愤怒的烈火，一张他已经很久没见过的脸。
“将军请恕老朽无能，在下行医三十余年，此毒我竟从未见过，所知寥寥。”
大夫请的是城中最好的，连他都束手无策，几人愁眉不展。
平日里，将军与裴家交厚，府中寻医问药之事皆由裴竹溪包办，现下裴家愁云惨淡抓的抓，死的死，医术精湛又信得过的大夫哪里好找？
“不过老朽曾在古书中见过一种与肌肤相触，即可消融使人长眠不醒的毒药，与两位姑娘所中之毒颇有些相似。只是老朽不敢断言两者就是同一种毒。”
飞雪渐渐垂下的心，复又抬升。对毒药多了解一分，救人的希望便增加一分，
“大夫，如有所知，但讲无妨。”
苍梦抢过话头。
她自己是黄泉路上的“冥界之花”梦兰转世，毒造就她，她就是毒。纵然下凡来投胎成了人，她的身体也一直在产毒。
小时候，她的身体还小并不能很好地适应，身消体弱常常病倒，瞧了多少医生都不管用，最后还是裴太医稳住了她体内毒素的扩散，让她免于早夭。
如今苍梦体内的毒，她自己已能控制，对于世间各种千奇百怪的毒药她向来兴趣浓厚。
“古书记载南照国有一种毒花，名叫——‘押不芦’。长得与曼陀罗有几分相似，却专在阴暗腐臭的泥土中滋生。
此物的根须巨大无比，且能深入地下数丈之远，伸展的根须专以绞杀人畜腐烂的尸身为食，好比是一株巨型食人草。
稍稍斩断押不芦的一点根须，它便能释放毒气。押不芦毒性极强，人畜一旦接触毒气，必死无疑。若能采下根须，让其失去泥土之性，毒性就会消失。”
老头一口气说了许多，苍梦一时听得如痴如醉，与身边满面忧色的飞雪犹如天壤之别。
“失去毒性，那还怎么制成毒药？”
苍梦不解地问道。
老大夫年纪大了，停下喘了口气接着又道：
“是了，此物奇就奇在这处，只要将去了毒的断根押不芦，连同中毒身亡的人畜，一起埋回土中，一年之后再挖掘出来，腐烂的尸身便与残须押不芦长为一体。尸骸在没有阳光的地方，竟能蠕动行走，仿佛重生。”
“真的有这么神奇吗？我在阴曹……阴潮潮的地方，从来没见过。”
苍梦此时的好奇心胜过了对顾如香中毒的忧虑，不过顾如香若是醒着，只怕比她还要好奇。
疾风给老头倒了杯水，老头对他连连点头，润过嗓后，他又继续说：
“若要制成毒药，书中所写只需在那尸骸上挖出押不芦，晒干制成粉便可。此毒不可闻，不可触，不可食。
闻者轻毒，轻毒昏睡三天，自会复醒，醒后安然无恙，无需顾虑。
触者中毒，中等昏睡五天，醒后一到白日，要受蚀骨钻心的苦，发作次数要看中毒程度。
食者重毒，要昏睡七天。”
苍梦见老头又停下不语，正要张口追问，谁知飞雪先开了口，
“还有呢？”
老头脸色蓦地一沉，与刚才的侃侃而谈不同，语气凝重而严肃：
“醒来那人要受常人无法承受之痛。
不过这还不算奇，奇毒奇毒，最叫人称奇的是，中毒之人将脱胎换骨，性情大变，日后一旦再度嗅到毒臭气，可受他人摆布，对他言听计从。”
听罢几人无不惊愕，空气忽然凝滞，安静的有些可怕。
苍梦疾风偏头瞧向飞雪，飞雪面无表情的脸徒然绷紧，紧抿着微微发白的双唇，犹如一座雕刻细致的俊美雕像，一动不动、一脸惊忧。
无声沉默了半饷，还是老头打破了死一般的安静。
“据传南照宫廷曾派遣几百位本该问斩的死囚去挖掘押不芦，只为制得一小瓶毒药。但此毒难制又难保存，从来不曾在凤息流传。
我见两位姑娘皆昏迷不醒，吸入中毒的那位，呼吸与脉搏平稳，调养几日后想来便可治愈。然毒药渗入体内中毒的姑娘，脉搏微弱、身体冰寒，若不能及时解毒，恐怕……”
“大夫可知此毒如何能解？”
飞雪迫不及待地追问，双手拽住白胡老头的臂膀，急迫粗重的动作显得有些失态。
飞雪少年时起就有大将之风，行事一贯沉稳端重，疾风觉得他这个主子就算泰山崩于眼前，也会面不改色。
多少次行军作战，遇到再凶险无比的局势、再难缠狡诈的敌将、再千钧一发的危难，他一样从容应对。
可是这一次，他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