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坦诚
顾如香出了天香楼，想往伯远侯府去。
转念一想，今晚她这副打扮过于招眼，此时风口浪尖，用不了多时侯爷遇刺的消息就会传入府中，若此时回府叫人给发现了，岂不是平白给将军添乱？
可不能在此时坏了将军的大计！
只好往竹林去，且她有种预感，今晚飞雪将军会在竹屋等她。
竹林深处竹屋前，一人黑衣长袍站立月光下，月色撒在他身上，地上投出笔直的身影，如松如剑。
“将军。”
如香看他像是在此等了许久的样子，便柔声唤他。
飞雪回头见她扮相怪异，微微一笑朝她走近，目光异样温柔。
他自然地牵起她手，走到竹屋台阶前，两人身靠一起，坐在台阶上。
“都看到了？”飞雪问她。
“嗯，看到了。”如香答他。
“害怕吗？”飞雪又问。
“不怕。你做了该做的事。”如香回道。
飞雪没有接话，气氛有些微妙，黑色的夜黑色的衣衬得他侧脸如月光般皎洁清亮，十分好看。
如香见他脸色如常，不冷不淡、不喜也不悲，像是沉浸在此刻万籁俱静的夜色中。
暮春时节的夜风，吹到人脸上有些微凉，竹叶轻轻摇摆，时不时发出“簌簌簌”的音律。虫鸣也配合竹叶，偷摸着悄悄地窸窸窣窣，叶晃虫鸣声把夜衬得更静了。
如香陪他坐了良久，突然转头对飞雪说：“等我一下。”
飞雪错愕地松开她手，如香起身三四步进了竹屋，收拾妥当后又出来，继续坐到他身边。
飞雪瞧了瞧她，见到熟悉的样貌后嘴角露出一丝勾人的微笑。
男子的假发胡子戴久了，扎得如香皮肉痒，方才她回屋取下这些碍人的玩意儿，随手挽了个髻，用发带扎紧。恢复了她女子原貌后，才觉得好不松快。
不过她仍旧穿着男子衣袍靴子，竹屋没有替换衣裳，男装她换不了。
“竹屋真不错，这地方你怎么找到的？”顾如香见他不说话，自己随意开个话题和他聊。
“很久之前的事了，小时候经常带着青君到处跑，有一天傍晚我们从乌霞山下来，见小道旁有片竹林，就好奇进来瞧。
谁知竹林幽深，我们走着走着就迷路走不出去了，在这被困了一晚。后来，我们每次来乌霞山都要来这里，索性就盖了间屋。”
青君是裴竹溪的表字，飞雪轻描淡写地说着他和裴竹溪小时候的趣事。
顾如香从没听他讲过自己的经历，她听着他讲过去，就觉得好像自己又离他近了一些。
这次飞雪主动开口说起往事，如香心想怎么着也要多挖掘点他的料出来。
于是好奇道，“竹屋是你盖的呀，你小时候这么调皮？一晚不回家，你娘没找你啊？”
“你对我感兴趣？”
飞雪的脸又离如香凑近了些，他的脸棱廓分明，英俊的有些过分，他这话问的别有深意。
顾如香有些顶不住，稍稍平复了一下内心，才淡淡回道：
“你对我知道的那么多，而我却对自己的恩人知之甚少，这样，好像不太公平吧？”
“恩人？”
飞雪显然对这个称呼有些意外，听这口气似乎还有些不满意。
如香听出了他的情绪，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她和他算是什么关系？
还真不好下定义。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如香借着他的话，小心翼翼地试探。
“叫我将军，像从前一样。”
飞雪说出了他心中的标准答案。
如香忽然想起他对她讲过的那个公主和将军的故事，一时间有些恍惚，也不知道他说的“从前”，究竟是什么时候？
飞雪没理会她的出神，开始讲述他的小时候。
“我母亲是侯府的妾，生下苍梦后不久就染病去世了。
他喜欢大哥，不喜欢我们兄妹，我和苍梦是在祖母老太太跟前长大的。
苍梦小时候经常生病，请了许多大夫都瞧不好。后来他去宫里请裴太医，裴太医开的药管用，太医经常带着小裴来家中。
一来二去，我便与青君相熟起来，我比他大几岁，他总是喜欢跟着我玩。苍梦后来病好了，我们三个便常常一起去山里、野外，到处乱跑。
长大一些后我们一起上学堂，后来他不在了。
我自己离了家去投军，所幸得了当时骠骑大将军祝定檀的赏识，在祝老手下做副将。
祝老将军待我如亲生儿子，他教我许多。祝老战死后，我受到冷落，不受重用。
几年后夷北发兵来犯，朝中无将可退敌，我重回沙场，清剿了夷北的三十万大军，封了将军。
后来皇帝收了兵权将我召回都城，我便一直在夏阳城中。”
飞雪将军说得极其平淡，好像他所说之人不是他自己而是别人一般。
他是吃苦一路打拼上来的人，飞雪不喜欢回忆过去，也从不在人前提起自己的过去。
虽然他尽力地轻描淡写，如香还是听出了许多不寻常之处。
“‘他’是苍老侯爷，你的父亲吗？”
如香其实有点不忍说破，可是她想更多更深入地了解将军的过去。
“是。”
“苍侯爷，我是说你大哥苍槐，一定也很讨厌你，对不对？”
如香虽然前世今生都没有兄弟姐妹，顾菁这个便宜老兄，她可从没把他当成自己人过。
但是飞雪和苍槐兄弟二人既然斗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估计小时候的关系就好不到哪去。
飞雪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如香见将军惜字如金，猜想他小时候的那段日子肯定不好过，便不再继续。
长大后他从军似乎也不是一路平顺，明显是跨过沟沟坎坎坎，一路披荆斩棘着走到如今的。
听着完全不似百姓口中传言所说的那个——天将下凡、一往无前所向披靡的飞雪将军。
如香有些心疼眼前这个时时刻刻在保护别人的男人，也许有时候他也会需要别人的保护吧，只是他从不会说，大概一辈子也不会。
她不想再挑起这些伤心事，可能今晚刚杀了人，无论聊什么，气氛都是沉重的。
如香决定换个开心一点的话题。
“你说苍梦要是知道不用嫁个那个人渣，会不会高兴的睡不着觉啊？”
“她不会。”
如香突然感觉将军今晚有些冷酷，对她的问题总是几个字结束。
飞雪哪里不知，顾如香的好奇心如野草般旺盛，又如澜江里的水一样多。
放在以前，他大概巴不得如香缠着他问东问西，就算一天问八百个问题他也不嫌烦。
只是他也有些不明白，自己今夜为何这样。
“她并非凡人，她能护住自己。”
这话说的再次把如香弄进云里雾里。
神秘兮兮的兄妹俩，你们都不是凡人，都是神仙投胎下凡来渡劫的，就我是！行了吧！
如香她的胃口被这兄妹俩吊上天了，气得要命。
想起苍梦上次回她的话，她便毫不客气地还回去，对飞雪说道：“不是凡人，是‘死亡之花’！”
飞雪有些惊诧，“你已经知道了？”
如香？？？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