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长明
景和抱起江屿飞下高塔，陆子石赶过来说道：“你先带着他离开，西北处，城外有处寺庙，在那等我，我回客栈一趟处理剩下的事情。切记，到了那里寻一位叫玄明的方丈，自会给你安排好一切。”
景和告知陆子石破界之术便点点头离开了。
陆子石看着景和的身影摇摇头叹了口气，嘴里念叨着：“这场分离果真是注定的。”
景和一路不停歇，不多时便按照方位找到了这座寺庙——静心寺。
大门口处有小师傅在打扫落叶，景和上前询问道：“师傅，打扰了，请问玄明方丈现在何处。怀中之人伤势严重，恳请方丈出手相助。”
小和尚看怀中躺着的人再看到景和焦急的神情便觉得事情严重，放下扫帚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莫要担心，这就寻玄明方丈前来，且先去客房吧。”
说完小和尚就急匆匆地走了。
景和抱着江屿去了客房，期间不断为江屿输送灵力，江屿皱着的眉头渐渐舒缓下来，但情况也不见得多有好转。
等了一会儿，进来一位白胡子老者，想必就是玄明方丈了。
景和站起来说道：“玄明方丈，在下景和，劳烦方丈一救。”
玄明点了点头，右手捻着佛珠，绕过景和来到江屿身边。
玄明坐在床边闭眼，然后抬左手停在江屿面容上方，玄明感受到了江屿身体里的灵力在四处冲撞着，好像一时适应不了这具身体。
玄明起身，景和问道：“玄明方丈，可知这是什么情况？”
玄明摇摇头：“情况不太乐观，他的灵力波动太大，心核之力有些压不住，何况，你同他一起，想必施主也清楚其中利害吧。”
景和当然知道，本以为相处了这些天不会出什么意外，怪他，还是大意了，早知有此结果，他宁愿不与阿屿相认。
“玄明方丈，可有解？”景和问道。
“无解，终一个离字。”玄明道。
“离。”景和紧紧盯着躺在床上的江屿：“也罢，好过死别，我愿他日后无灾无祸。”
玄明对景和说：“施主，且随我来。”
景和为江屿设下结界随同玄明离开了。
玄明带景和来到长明斋，玄明解释道：“眼前的这些长明灯，皆为往日施主们为重要之人置下的长明灯，灯在人在，灯灭人去。灯灭后则会被送回原施主处。据我所知，那位躺着的施主还剩三日，神识已归，若醒不过来，便长眠终身了。老衲在此为施主添一灯，你且尽力让他醒来。”
“好，多谢方丈。”
玄明将长明灯给了景和，景和亲自为江屿点灯，看见火苗燃起的时候感觉江屿就在身边，生命不曾流逝。
景和把它放在了最边上，景和发现角落里有一盏熄灭地灯，景和多留意的两眼。
玄明看了看说道：“一施主不愿领走此灯，便留于此地了。”
景和不愿有那一天。
陆子石回到客栈找到被藏起来的如意，从百宝怀里拿出一小瓶粉末，尽数倒在了如意身上。
如意身躯渐渐发生了变化，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化为了本体——黑色毒蛛。
陆子石将她装在了一个小瓶子里揣着就走了。
来到醉烟楼，一片破败，陆子石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儿，随后看见一披散头发，鬼鬼祟祟的人在门口往外东张西望，陆子石跳过去，那人吓了一跳。
陆子石一看，这不是刘娘吗？看这样子是侥幸逃过一劫了。
刘娘被折磨地有些神神叨叨地了，看见陆子石就说有妖怪，陆子石简直没法同她讲话，看着样子，这辈子也就这样过了。
陆子石拿出一锭碎银扔给了她，刘娘看见银子忙去地上捡，拿着碎银子呵呵地傻笑着：“哈哈，是银子，银子哈哈……”
陆子石摇摇头离开了。
从此这里再无醉烟楼。
在陆子石前脚刚走，一神秘人就来到了醉烟楼里，然后放了一把大火，熊熊大火吓得人们四散开来，纷纷往外逃去，不仅醉烟楼，清欢居也没能躲过，接着烧了一片。
上一秒还在傻乐的刘娘看见大火不仅没跑，反而无措地喊道：“火，大火，我的楼啊，我的钱啊，快来救火啊……”
这时哪还有人会搭理她，全都逃走了。
空无一人的街道，刘娘站在大火钱跪地哭喊，也许是哭傻了，竟走进了火中……
神秘人死死盯着大火，将手里的火把扔了出去，转身离开了。
陆子石也抵达了静心寺，这里的人都不认得他，除了玄明方丈。
玄明方丈得知他来了还有几分诧异。
玄明邀他去了大殿里。
“陆施主，可是为了长明灯而来？”玄明问道。
陆子石的记忆又被拉回到了从前。
各界战火停熄，陆子石抱着重伤的虚无来到此处，为虚无亮起一盏长明灯。
玄明告知他虚无没有生还的可能了，陆子石却始终不肯放弃，试遍了各种方法，虚无却一天不如一天，有时候感觉不到虚无的气息了。
玄明不忍他这般，于是告诉他：“陆施主，老衲可以为虚无施主引魂，尚有一丝可能就回他，但是，你要付出代价，以命换命。”
“无论什么代价我都要救回他。”陆子石还记得当时自己是这样说的。
“废掉你的修为，与常人无异，经历生老病死，死后永世不得轮回，这就是逆天改命的代价。”玄明说道。
“好。”陆子石坚定地看着玄明。
玄明没想到此人如此固执，也罢。
玄明将虚无的长明灯放在中心，周围点了一圈蜡烛，玄明将会进入虚无飘散的魂灵中去，然后带回来。
陆子石要看着周围的蜡烛，每熄灭一盏蜡烛，意味着虚无回来的希望就少了一点。
玄明嘴里念着经文，右手不停拨动佛珠，陆子石在一旁守着。
一会儿，蜡烛灭了一盏，陆子石心跳得很快，紧紧握住了虚无的手：“虚无，求你回来看看我，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我给你暖暖。”
陆子石揉搓着虚无的手，试图回暖，虚无手指微微动了动，陆子石哭着哭着就笑了。
随后又灭了一盏蜡烛，陆子石害怕极了，唤着虚无的名字，虚无回应不了他。
一刻钟过去了，蜡烛没再熄灭，陆子石以为虚无要回来了，可惜……
蜡烛以极快速度接连熄灭，最后长明灯也没能保住。
陆子石冲向前去想抓住最后一丝火苗，抓住的却只有一缕烟。
陆子石哭喊着：“不，虚无，求你回来……”
虚无的身体再没了脉搏，眼角滑落一滴泪。
玄明受了内伤，佛珠散落一地。
虚无也永远地离开了，陆子石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日日夜夜以长明灯为引，试图通过自己来唤回虚无的魂魄。
过了很久很久，陆子石带走了虚无的尸体并安置在了他打造的桃花源之中。
而留在他那的那串佛珠正是玄明断掉的那串，是陆子石离开前玄明赠予他的。
回到桃花源，尽管每日被灵力围绕着，陆子石也尝试了许多办法，但虚无魂魄碎得太厉害，始终无法找回。
陆子石的记忆拉回到现实，回道：“不是，长明灯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了，”
玄明还想劝说几句，想了想，还是作罢。
“玄明方丈，我今天来是有其它要事要处理，又要叨扰您了，实在不好意思。”陆子石说道。
玄明发觉陆子石变了不少，少了几分过去的莽撞。
“无碍，出家人自当出手相助。”
“想必他们已经同您见过了，是否来过两男子，一名受伤昏迷。”陆子石问道。
“竟是陆施主朋友，不过那位昏迷的施主情况不容乐观。”
“玄明方丈可否带我去见见他们。”陆子石说道。
玄明做了个请的动作。
来到客房里，景和此刻正坐在江屿床边握着他的手。
陆子石大概知晓江屿的情况了，便没有做过多询问。
陆子石从怀里拿出小瓶子，然后把如意倒了出来。
如意从蜘蛛幻化成人形渐渐转醒。
如意看见景和和陆子石，狠戾地看着他俩说：“是你们，想干什么？”
“如意姑娘不必担心，现让你来到此处是想寻求你的帮助。”陆子石说道。
如意嗤笑一声：“帮助？我可受不起。”
陆子石想到她定不会出手相助，便威胁道：“不帮也可以，只是你的族人，你的妹妹玉枕，我就不能保证她们的安危了。”
“你在威胁我，她们怎么了，你这个疯子。”要不是如意现在被绑着，估计已经冲过来了。
“只要你乖乖照做，我自会放她们一条生路。”
如意思考一番：“好，我答应你。”
陆子石变出一把琵琶，对如意说道：“都道如意姑娘精通音律，那么稳定灵力暴动自然不在话下。”
“自然。”如意接过琵琶。
“如此甚好，进入神识会稳定许多。”玄明方丈接着说道：“景施主，接下来请您进入江施主的神识，将他带回来。”
“好。”景和看着江屿。
景和江屿双手十指紧扣面对而坐，玄明拿来一支香，放在江屿长明灯上点燃。
玄明拿着香在两人头上画圈，烟雾绕了两人一圈又一圈，把两人圈在了一起，渐渐地，景和的神识向江屿头上飘去，接着钻了进去，消失不见。
陆子石守在如意一旁，以防她动什么手脚。
景和进来后没见到江屿的身影，便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忽地眼前出现一人。
青丝披散着，脸色苍白，打着赤脚，眼神空洞地看着景和。
江屿好像不认识景和，偏了偏头，景和又唤了一声江屿的名字。
江屿有了反应，嘴角动了动，景和听不清楚，于是慢慢靠近了他。
“阿屿，跟我回去吧”景和拉着江屿的手。
江屿又重复道：“我要杀了你。”然后露出马脚一个诡异的笑容。
景和看着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阿屿，跟我回去吧。”
江屿不回答他，又重复道：“我要杀了你。”
江屿当即挣开了景和的手，手中出现一把短剑，向景和刺去。
景和不忍伤害江屿，只得躲闪。
江屿不依不饶发起进攻，景和对此刻江屿的剑法太熟悉了，都是三百年前同他一起练习的剑术。
江屿出手迅速狠戾，景和躲闪不及负了伤，肩膀，胸膛都被划伤了，景和冒着拼死的危险，无论如何这次也要把江屿唤醒过来。
景和与江屿拉开一段距离，江屿朝着景和心口的方向刺过来，这一剑足以刺穿景和的心脏。
景和不做躲闪，距离胸口一寸的地方景和握住了江屿的短剑。
江屿停了下来，不解地望着景和。
“阿屿，我是景和，跟我回去好吗？”景和的手不断滴着血，江屿好像被这血刺痛了一般，后退了一点。
景和却不让他后退，直接握住了他的手往前拉了几寸，短剑刺进了胸膛，逐渐渗出血来。
江屿渐渐恐慌了起来，摇着头，眼里不知怎地流了泪。
景和还拉着他的手往前，终于，江屿痛苦地喊了一句：“景和。”
这一刻他终于清醒过来，看见自己拿着剑刺伤了景和，江屿不敢相信，奋力往后退去，剑掉落在地上。
陆子石和玄明此刻看见景和嘴角流出血来，十分焦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妄自唤醒他。
景和扯出笑容说道：“阿屿，跟我回去好吗？”
江屿扶着景和，边点头边哭着说：“好，我跟你回去。”
景和摸了摸江屿的头。
一缕烟从江屿那飘进景和身体里，景和渐渐猛地睁开了眼，喊了一声阿屿。
江屿却没有任何动静。
突然江屿的长明灯剧烈跳动起来，一闪一闪，江屿手指动了动，景和又唤了几声他的名字，江屿终于睁开了眼睛。
“阿屿，你总算回来了。”景和立马抱住了江屿。
江屿回应着景和的拥抱，好一会儿景和才放开了他。
景和仔细地看着江屿的脸，从眉毛看到眼睛、鼻子再到嘴巴，怎么都看不够。
江屿却心疼极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伸手替他擦去了嘴角的血渍，看着景和的眼睛，笑着轻声对他说：“景和，我回来了。”
陆子石看着江屿的长明灯，又看了看旁边那盏永远熄灭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