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千如君远重聚首
玄奇望着朱启山的背影,久久不语。
千如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等着玄奇说三哥和明远侯杜君远的消息,确切的说,是杜君远的消息,等了半天也不见玄奇说话。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玄奇面色不善地盯着朱启山离去的背影,便无奈略带责备道:“玄奇,你怎么就对人家小朱大人有这么大的偏见?他怎么得罪你了?”
玄奇收回目光,一脸正色地对千如道:“主子,此人绝不是他表面那般纯良柔善,他眉宇间全是算计和故事,这样的人不能深交。如无必要,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千如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又好笑又无奈:“不像表面那样纯良柔善那是那样?难不成小朱大人是阴险狡诈反复无常之人?”
玄奇一听,颇为认同,反问道:“主子你也发现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千如大力地拍了一掌玄奇的背,怒道:“什么我也发现了!君子之行不可妄论他人是非,你怎可在人背后议论他人德行?再者说了,小朱大人是什么样的人与我何干?!”
顿了顿喝道:“若我再看你这副德行,我非割了你的舌头不可,这一次我饶你一命,下次再敢在背后妄论他人,可就怪不得我无情了!”
“最好是与您无干!”
玄奇反手摸了摸背,嘟嘟囔囔道:“我说主子啊,你咋就这么愚钝!难道您没发现那朱启山看您的眼神,赤裸裸的,就像是老鹰看着小鸡崽子,分明就是不怀好意!他那是变着法子要你做他媳妇儿呢!您还是长点心吧!”
千如不由得哂笑,只觉得这小厮越来越过分了。
“长点心?长什么心?难不成他会趁着月黑风高夜对我先奸后杀?”千如做了个鬼脸,似笑非笑地道:“别说了!越说越不像话了!”
玄奇一听,想要去捂千如的嘴,又觉二人男女有别,直气得跳脚。
“哎哟主子!您瞧瞧您都说了些什么呦!主子您还没出阁呢,若是日后姑爷瞧见了您这般模样儿,还说小的们把您带坏了!您快别说这些话了!”
千如无奈地摇摇头,纳闷问道:“你这般紧张我,怎么不见你拦着君远哥?你说人家小朱大人对我图谋不轨,可迄今为止小朱大人什么都没做过,君远哥可是在你们面前提过亲的!”
玄奇不假思索道:“他能和明远侯比嘛!侯爷芝兰玉树,岂是他能比得上的!”
说完,玄奇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劝道:“说起侯爷,主子,不是玄奇说你,你们二人婚事虽无官媒作保,可您毕竟已经口头答应了人家侯爷的求亲,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而且您收了侯爷他娘送的镯子!身为女子您应要守节,您怎可与其他男子勾勾搭搭?”
千如再也听不下去,掌心运气就要揍人,玄奇话音未落,已经一个闪现飞出一丈远,嘴里还在叨念:“主子,玄奇说的都是为了您好啊!您还是好好听听吧!你可千万别来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千如无语对苍天,原来古代也有这样的cp粉头子!果然,好看的皮囊对有些人真的有用,比如对她,比如对玄奇。他们主仆二人果然耽于杜君远的美色,三观都扭曲了。
回味着玄奇方才说的话,千如莫名其妙地想到祥林嫂,心中一阵恶寒。
说起侯爷,千如这才惊觉自己正事还没问,便收敛了笑容,问道:“我还没问呢,为什么君远哥要来北境?上京出了什么事儿?是不是很麻烦?”
玄奇身子板挺了挺,又扭头环顾了一圈四周,只见偌大的庭院没有什么人,这才几步走到切近,凑近千如耳边低沉道:“主子,朝廷下发送到泰平郡的百万石赈灾粮在祥平郡被洗劫一空,侯爷和三堂主他们是来查案的。”
“百万石?玄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千如夸张地摸了摸耳朵,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一点没错,主子,玄奇没说错。”
千如秀眉紧紧蹙起,双臂相交叠在胸前,右手的食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左臂臂弯。
“此事确实很怪,要说被劫走银子也就罢了,粮食丢失,能去哪儿?家业再大,能吃多少米能吃多少面?再说了,那么多的粮食,只要一出现,不是很引人注目吗?除非……难道……”
玄奇以为千如还是不信,便肯定道:“主子,此事千真万确,由不得你不信啊。虽说朝廷封闭了消息,可是我们百花山庄的消息处可不是吃闲饭的!”
千如皱眉思索了片刻,翻出那封信又看了几遍,严肃道:“信是三哥发的,让我们速速去祥平郡与他们汇合,然后我二人应师父之命潜入柔然。按理说,他们应该去泰平郡的,却转道去了祥平郡,也就是说灾粮是在祥平郡丢失的……难道说,三哥和君远哥怀疑,丢失的粮草被劫走运去了柔然?”
玄奇一拍脑袋,惊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不是没有可能,主子,柔然地处北方极冷之地,灾情更甚,夺走我们的灾粮不是没有可能!”
千如愣了愣,转念一想,便想通了其中的道理,便道:“此事半点耽误不得,我们简单收拾收拾便出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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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平郡,天长驿。
这两日大雪终于暂缓,可大雪下了足足十多日,厚厚的雪层覆盖了路面,劫走官粮的路面显然已经看不见了,很难判断当时的情况。
杜君远和花千耀蹲下身,仔细观察着一处被积雪覆盖的地方。
两人的大氅拖在地上,粘上了许多的雪粒,一层一层晕湿了袍服。杜君远站起身来跺跺脚,又搓着手,却丝毫没感觉暖和几分。
他怅然道:“如今亲临北境,才真正了解民生多艰。我有心做什么,奈何大雪阻挠,我们这搜了一上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花千耀站起身来,慰道:“侯爷何必怨怪自己?雪下得这样大,许多证据都被掩盖了,这也不是你我的错,我们都不是第一时间来这里的!”
转身问身边的玄江:“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已是未时了。”
花千耀轻嗯了一声,对杜君远道:“侯爷,小妹应该来了,不如我们先回府吧,若是她看不见我们,又要在庄外傻等了。”
杜君远向四周又望了望,看了看自己方才踩在雪地上的地方,不由有些泄气:“走吧,我们先回去。”
两人拢了拢袍子,朝着城里走去。
这一路上,竟然没有一个人影,没有一个人声,一切都像是陷入了一片死寂的灰幕中。才刚到百花山庄在祥平郡的庄子,就见花千如和玄奇主仆两人站在庄子门口,来来回回踱步,听见脚步声靠近,这才抬起头来。
在看到杜君远的那一瞬间,千如眼底的光被点亮,只觉得自己的心怦怦直跳,虽然自己什么都没做,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嘴唇动了动,却是:“三哥,你们来了。”
花千耀回身看了一眼杜君远,了然道:“小妹,庄子里还有些事,三哥我先进去处理,你与侯爷说会儿话吧。”
说罢,便带着玄江进了庄子,玄江机敏地拉了一把玄奇。
门口仅剩下千如和杜君远两人相互凝望,不发一语,他们自己也说不清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心虚。
千如清了清喉咙,轻声道:“你的伤好些了吗?还疼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杜君远眨眨眼睛,柔声道:“听你这么问,却是半点不疼。”
此话一出,二人又陷入了该死的尴尬气氛中,谁也不好再多说一句。
过了半晌,千如佯装严肃地问道:“君远哥,我听说百万石灾粮失踪,圣上派你调查此事,是否此案还有什么蹊跷?”
杜君远听她这么问,努力收回眼底的柔情,说道:“小如,百万石灾粮失踪,何人需要这些粮食?除了柔然和北燕,还有其他选择吗?这么一想,此案难道没有什么蹊跷之处么?”
千如才要说什么,玄奇探了个头出来,笑嘻嘻道:“主子,你们诉衷情也该够了吧?三堂主叫你过去商量来着。”
千如瞪了玄奇一眼,杜君远温笑道:“走吧,进去吧!你这身上穿得单薄,若是受了凉,可就吃不消了。”
玄奇一听,倚着门学着千如说话的语气扭扭捏捏道:“是,君远哥哥,我听你的,你说什么就什么。”
千如又羞又气,抽出腰间的剑追了上来:“你这玄奇,讨打!”
杜君远见他们主仆二人追打嬉闹,无奈地低首摇了摇头,跟着进了庄子。
……
“所以,你们今天去看了事发地,却没有任何敌方的蛛丝马迹,我们那么多押送粮食的军官将士全部都死了?”
虽然不想承认,杜君远还是沉重地点点头。
千如沉思片刻,徐徐道:“此案疑点有三。”
杜君远手中的折扇转了一圈:“你细细说来。”
“其一,押粮将士都是精挑细选的将中猛士,就算是像你们怀疑的,柔然派兵夺粮,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光一千余人。在我看来,其中一定还有什么我们没有注意的点……”
说到一半,千如道:“既是查案,自然是人证和物证要齐全,人证自然是前方打探的通讯兵,君远哥哥,你还需要再细审。至于物证嘛……”
“君远哥哥,将士们的尸首都去了哪里?”
杜君远叹了口气道:“说实话,大雪下了已经一个月有余,将士们的尸首没有找到。”
千如道:“这件事很重要,至少要找到一具将士的尸首,我们才好还原案发情形。其二,这件事发生在祥平郡的天长驿,十分奇怪。”
花千耀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杜君远想了想,笑道:“恐怕小如的意思是,毕竟丢粮的是泰平郡,却在祥平郡丢失。无论是这灾粮去了柔然,亦或者是回到了礼朝,都不该在天长驿,是吗?”
千如点点头,道:“正是,若说这灾粮去了柔然,那也至少应该在灾粮彻底进入祥平郡境内再夺掠才是稳妥,若说是回到礼朝,又偏偏在天长郡”
几人神色凝重,花千耀又问:“小妹,你说的第三个疑点又是什么?”
“柔然。”
杜君远接口道:“倘若果真是柔然,此事才是真的奇怪,柔然既然要夺粮,又为什么这般小心翼翼,他大可以大张旗鼓地抢夺。”
转过脸来,一双桃花眼望向千如:“是么?”
千如愣了愣,才红着脸结结巴巴道:“啊?是……是吧……”
看着千如傻头傻脑的样子,杜君远忍俊不禁,冲淡了一丝几日来的焦虑,丝毫没有意识到正是自己的多情眼,才令他面前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泼女”这样表现出不一样的柔情。
千如压了压自己心底那点悸动,眨了眨眼睛,转移话题道:“既然你们什么都没发现,不如我和玄奇再去一次?”
花千耀眼珠一转,学着千如的语气道:“啊,是吧?那……那就侯爷您带着小妹去?”
没等千如反应,杜君远不欲千如为难,便道:“走吧,早去早回,再晚些,这天可就更冷了。”
剩下的人均暗暗发笑,没有拆穿花千耀。
……
两人才刚走到事发地点,一阵呼啸的北风卷着层层白雪,吹过荒凉的原野,吹在他们身上,就像刀子一样刺痛。
冷啊!
杜君远几乎是立刻就扬起自己的大氅,另一手揽住千如的纤腰带近自己几分,可是脚下打滑,杜君远没站住,就这样二人额头撞在一起,接着便倒在了雪地里。
轰地一声巨响,雪花四溅,冰屑纷飞。
杜君远搂着千如的细腰轻轻地喘息,薄薄的呼吸打在千如的耳廓,千如脸色绯红,慌乱地想要起身,却在不经意间拂过杜君远的大腿,跟着一愣,惊异的转过脸来看着杜君远,看着杜君远那双波光粼粼而又隐忍的桃花眼。
这一眼,没有任何猥亵的成分,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因为她太美了,美得让人无法不多看一眼。
千如冻得通红的鼻尖掉下一小片冰屑,正好打在杜君远的眼睫,杜君远眨眨眼,沉沉阖住双目。
“千如。”
两个字,百转千回。
就像是一根尖锐的钢针,深深地扎进了千如的心里,让她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她只觉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剧痛,仿佛每一块骨头都被打碎了一般。
她知道,她在情动,身体的所有反应,都是身体内的蛊虫在作怪,让她既不敢放肆,也不愿离开,甚至连一丝邪念都不敢流露出来。
好疼啊!
这是第一次花千亿以外的男人让她这样心痛,醉情殇一点都不作假啊!
千如挣扎着从杜君远的身上爬起来,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任由雪花落在脸上,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冷意。
若是没有其他的办法解毒,她根本就不能任性的爱任何一个人。
千如悲哀地想:她这般绵绵情思,只怕是两年都撑不住了。
杜君远见千如抚着胸口,用一种痛苦,一种眷恋,一种幸福的眼神看着自己,大概是明白过来她身体内的蛊毒发作,当下什么也不好说了,默默地解下身上的大氅,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
“雪天寒凉,不管怎么样,你,你先披着。”
千如接过,披在自己身上。
“这里当真干净得很,基本看不到任何不妥,可是我仍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千如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脚下发出“咔哒”的一声,千如愣了愣,只觉得脚下踩住了什么,跟着她的皮靴又试探地碾了碾,直觉告诉她,她踩着的一定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
她缓缓地低下头,只见自己皮靴边全是被踩得乱七八糟的雪,皮靴下正压着一个被冰裹着的东西,冰呈暗黄色,而那冰的下面,依稀可以辨别是一条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