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鬼船案扑朔迷离
忽听到谭捕头他们惨叫之声,待千如他们闻听动静出船舱查勘,才发现几位军爷均已遇害,咽喉处一刀致命,而四周却没有任何人影。
他们连忙起身查看现场,却见一艘铁甲船从这边驶过,很快就没了踪影。地上的捕快、捕头倒了一地,有的血肉模糊,有的头颅裂开,面目全非,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双目圆睁,有的还未闭上,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惨叫,惨不忍睹。
太可怕了,究竟是什么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了这么多的人?
两人飞身前去,千术眼尖,见倒下的一群人中有人微微抬了一下手臂,便向千术示意。千术飞奔而去,一把搂住还未断气的厉捕头,喝问道:“出了什么事?是谁伤的你们?快说!”
厉捕头吐出一口血,艰难道:“不……不是……人,是……是鬼!是……是鬼……是鬼啊!”
说罢,便头一歪,死了过去。
千术噌地立起身肃道:“小妹,你守在此处,我去请韩大人。”
千如点点头,却觉得周身都冷,寒风刺骨,千如默默站起身抱紧胳膊。
鬼船之事才有突破,捕头就遭到杀害,当真是扑朔迷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此事与生死阁是否有所关联?倘若真的与生死阁有关,那么杜君远在京城岂不是凶险万分?
杜君远,现下你可安好?
也许连千如都没有发现,如今遇到此等危急时刻,她的心内没有前世的未婚夫杨宇浩,也没有和她八年朝夕相伴的花千亿,而是相识仅仅月余的男子,杜君远。也许她都没有发现,那个风光霁月的男子,已经悄悄在她的心中扎了根,待她彷徨时,待她难过时,浮现在眼前的仅是他,杜君远。
千如尚在遐思,便听到“噹”的一声,身后的鬼船靠在岸边,还未等千如有其他反应,又是砰的一声,“鬼船”炸裂,就在千如面前裂作两半。接着便是熊熊烈火,在秋风中呼呼地燃着,火光冲天,橙红色的火焰像是要窜上云霄,在这秋夜里疯狂地乱舞着。
浓烟吹来,千如阔袖掩住面容,耳听见啪地的一声,“鬼船”二层船亭倒塌,木板在大火中发出呲呲啪啪地响动。
“呀——”一声凄厉的嘶鸣,像是一柄无形的利刃,划破了夜空的宁静,让人不寒而栗。
周围的百姓都纷纷走出家门,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只见一个身形纤弱的女子呆立在岸边,双手垂在身侧,看起来就像是鬼魅一般,看起来极为恐怖。
仿佛是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将千如拽回前世殒命的化学实验室。滚滚浓烟中,她看见杨宇浩和丁蓓的脸,他们一起把她推入熊熊大火之中,将实验室不知名的液体全部泼在她的身上、脸上。他们看着她挣扎,看着她蜷缩成一团,看大火把她吞噬。然后他们抱在一起张狂地大笑着,仿佛在笑她的自欺欺人,仿佛在笑她的自作多情,仿佛在笑她在这一个时空的苦苦挣扎。
不要……
那火苗如同九头蛇一般,滑行到她的面前,张开血盆大口,欲将她一口吞下。在这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想要挪动脚步,但脚下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半步都挪不了。
天呐,不要……
千如心内叫嚣着: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不,不要!她还可以活下去,她还可以抗争,她还可以与命运抗争。
韩瑁和千术等一干人到达之时,便看见千如怔愣地看着眼前的熊熊大火,而周围好事的百姓对着千如的背影指指点点,就是谁也不敢上前。火苗窜到了她的裙边,千如犹未察觉,面前的背影一动不动。
千术大喝:“小妹!小妹!”
谁在呼唤?
大火中,千如仿佛看见一双手臂伸向她,不,不要。
千如一侧身,甩开那双手。
见千如仍未回神,千术足见轻点,掠至千如身侧,一把拽住千如的手臂,怒喝道:“花!千!如!你给我醒过来!”
花千如?是谁?谁在叫她?
她不是在大火里被烧死了么?她不是去了冥府,喝下孟婆汤跌入忘川了么?怎么,还有人记得她不成?
太痛了,实在是太痛了……早知如此,倒不如干脆喝下孟婆汤忘却前尘,一切从零开始。为什么她一定要倔强到记住前尘?为何要带着痛苦再活一世?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皓腕一痛,此痛锥心刺骨,面前包围着自己的橙红色的火焰慢慢褪去,代替的是花千术逐渐清晰的俊颜。
他的一双眼又惊又怒,张口时都有些咬牙切齿的愤恨:“小妹!你疯了吗?你要烧死自己么?你知道你的命来得多么不容易吗?啊?!你说话呀!”
听见烧死两个字,千如瑟缩了一下,但思绪未归,喉头干涩道:“什么?你说什么?”
这时一个火星滚动着,蔓延到了千如这里,顺着千如的衣裙烧了起来,千术脱下外裳拍去千如裙角的火,气急败坏道:“火都烧到鞋袜了,我若是再晚来一些可如何是好?你是怎么了?你傻了么?你魔怔了?”
千如喃喃自语道:“再晚来些……那我又可以喝一次孟婆汤,再渡一次忘川了!那我……那我就没有这么痛了!”
她看着“鬼船”上缠绕的红色火焰,看着无数阴魂的虚影,过了许久许久,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
“小妹!!!”千术气得狠了,一掌拍在千如的后背,击得千如大声地咳嗽起来。
千如皱皱眉,抬首拂去不知何时落下的泪,艰涩的一笑,缓和了许久,才语气轻松道:“我混说的,术哥哥不必当真,我们走吧!”
行至安全处,韩瑁焦急守在那里,来来回回踱步。见千术携千如走近,忙迎上前:“此船邪魅的很,韩某断不该让二位涉险,是瑁之过也。”
千术抱拳道:“大人莫要自责,此乃我与小妹一时失察。”
千如稳了稳心神,慢腾腾道:“依小妹看来,怕是这背后之人忧心我二人发现什么,这才纵火烧船的……”
韩瑁见千如神色凄凄,忙截住千如要说的话,急声急气道:“都莫要说了,这里的事我委人去处理,二位这便随我回府,收拾收拾,再细细商量吧。”
几人回了府,石海冬早已为千如备好了鞋袜衣裙,寻了厢房换上衣衫。
韩瑁已唤了朱启山、宋录事前来,一同分析这“鬼船”案。
“今夜这鬼船自燃,此事必会发酵,可我们仍没有任何线索,这如何是好。”
坐在案几前的韩瑁频频捶桌,一张脸皆是愁容。
朱启山张了张口,韩瑁见状便道:“小朱大人若是有话,直言便是。”
朱启山道:“请恕卑职无状,此案船上一众人没有中毒,而千术少侠又说船头船尾都没有血足印,周围除了千如姑娘的船就没有其他船了,这船上众人莫名发癫,互相抓掐致死,此案莫不是幽冥作祟,就是那民间传说的水鬼拿命吧?”
听到此处,众人心头都是一跳。
韩瑁镇定心神,道:“今夜鬼船无故自焚,周围百姓都喝破了胆,不敢靠近春雁湖,若是长久不解其中诡秘,恐怕要遭民众怨怼。此案元凶是人也好,是鬼也好,本郡守都要破解。”
宋录事问道:“没有任何线索,大人打算如何查?”
一道轻柔而有力的女声道:“谁说没有?”
众人随着那清丽的声线望去,见千如已换好衣衫,叠手立在门口。
千术迈步走近千如,关切地将千如上下扫视一遍,道:“小妹……”
千如自袖袋中取出白娟包裹着的小小残片递给朱启山,柔声道:“方才虽说是时间紧张了些,但我和术哥哥在船中寻得此物,依千如猜测,他们这是被投入了毒气弹,术哥哥说,令人癫狂自戕他伤的毒气弹,可能是阎罗香,请小朱大人辨别一二。”
那朱启山接过,遗憾道:“阎罗香小官曾在一本医典古籍中见过,此香虽浓郁,但散得极快。案发至少在午时前,若这残片当真有阎罗香,下官也查验不出来了。”
虽是这么说,但朱启山仍然接过残片端详细闻,不多时便交还千如,轻轻地摇摇头。
千如听朱启山知道此香,好奇问道:“那小朱大人,那本古籍可还记载了阎罗香的其他事情么?比如炼制之法?再或者取自什么药材?有没有详细的说明?”
朱启山道:“并无,让千如姑娘失望了,那本古籍皆是讲了这世上的百种异香的特性和作用根本,并没有讲炼制之法。”
千术道:“百种香的特性?既然没有炼制之法,可是讲了那阎罗香的药效?果真是会令人癫狂自戕伤人么?”
朱启山点点头:“大侠所言甚是,凡中此香者,目眦外决于面,四肢之脉皆胀而纵,于是妄言叫骂,力大甚于往常,力尽时僵扑而厥。”
千如回忆起她和千术发现尸首的现场,当时其中一人扭曲着依靠在船舱的角落,还有一人直挺挺地扑到在地上,还有人仰面倒在船舱内,那情形确实与此香中毒迹象吻合。
千术又追问道:“昔日曾听恩师言说,这阎罗香产于南国,小朱大人,果真如此么?”
“正是,南国云番。云番被称之为彩云之外的瑰丽之国,地处我礼朝之南,国中四季百花齐放,故而国人擅制各类香料美酒,这阎罗香便是其中一种。”
听到此处韩瑁皱皱眉,不解道:“这样一个美丽的云番国,为何会制如此害人的香料?”
“大人有所不知,这云番国人无有我礼朝儿郎这样多,也没有柔然那马背上的儿郎一样骁勇善战,故而制作此香,少量闻之可令国人有如神助,做劳力更甚。”
千如默不作言,心内也是懂了,阎罗香少量就像是兴奋剂,多了就像是致幻蘑菇。
千术道:“这云番国人在三十多年前还常走出故土与我礼朝人易货,以彩锦和美玉换粮食种子和铁具瓷器,如今却鲜少走出国门,这又是为何?”
韩瑁道:“这件事瑁可解,大概四十年前,当今圣上尚未执天宝,云番与我朝仍交好,两国频繁通商,云番国主更是将其幼女嫁于当今圣上。二人少年夫妻,自来感情较好。不多时,先皇驾崩,圣上执政,册封此女为皇后,也就是先皇后。先皇后自来有佳名,管理后宫宽和公正,是为贤皇后也。这本是皆大欢喜之事,谁知皇后诞子当日惨遭刺客杀害,当时圣上身边的侍卫将皇子救回。但因龙子诞下便遭劫,身体羸弱,一直养在黄庄中,从不示人。云番国主心疼幼女,将此事归错于当今圣上,两朝决裂,云番国主带着满朝文武易城而居,同时切断了与我朝的商贾之路,自此中原人鲜少见过云番国人。”
千如低叹,当今圣上情浅,而先皇后福薄,若是当时她能看到今日圣上羊车望幸,是否还会走过万水千山,嫁给他成为他的皇后?
千术道:“是否是云番国人作恶不得而知,不如现下先搞清楚鬼船投毒的方法。”
韩瑁点点头,问道:“若是依千术所言,这船中互相斗殴而死是因中了某种毒气弹或者香料所致,湖面广阔,那毒应该散得很快,为何他们还是死状如此惨烈呢?”
千如道:“此事我与术哥哥已经想过了,千如猜测应该是有人利用内力,阻止投入画舫的毒气外泄,倘若如此的话,下毒之人心思歹毒,令人哑然。”
韩瑁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复盘整件事,抬首望向千如:“依千如妹子所说,这十几人互伤而亡可解,这毒气久久不散可解,那这毒弹是如何投入画舫中?千里碧波,岂是那么容易的?”
一语击中要害,千如千术皆默。
他们只是凭借那不知所谓的残片,一味推敲猜测,似乎就断言是投毒船中,甚至断言是阎罗香,可这香是怎么投入船中的,凶手又是在哪里用真气画下结界,防止毒气外泄的皆不可知。还有那残片中是不是真的有毒不知道,是不是阎罗香更加不能妄下判断。
春雁湖碧波千里,虽说他们遇到‘鬼船’离着岸边不远,可仍有百米,如果真的是用真气防止毒气外泄,凶手又是在哪里运功呢?
轻功已是颠覆千如认知的存在,可她目前所知的轻功,需得借力施力,接力的建筑如树梢、屋脊、墙头等等,“铁掌水上漂”也不会特别远的。
千如忽然想起那艘铁甲船。
那艘船离开得那般快,会不会凶手就是用这样的“飞船”杀人呢?
打更声响起,众人才从沉思中回神,韩瑁道:“竟不想折腾这许久,夜已如此之深了,不若各位先行回府休息,待明日请了周夫人前来再作计较。”
众人称是,皆散去了。
千如和千术也坐马车,返回行辕。马车的铃铛一声轻响,与千如的盈盈细语混在一起:“术哥哥,我总觉得,几日前那武功县知县送来两箱宝贝,与此事有着莫大关联。”
“两箱宝贝?怎么回事?”
“就在昨日,我与石姐姐正在府中说笑,管家忽就抬着两个大箱子,说是孝敬义兄的,石姐姐拒了,我好奇,打开看了看,你猜怎么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