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清风楼叛徒初显
一个时辰之后,杜宁带着采薇、明薇、写意掠进了山洞。
其实杜君远一直有派人盯着云屏山,今晨得到线报,有黑衣人在云屏山一带行动,可眼下王应钦和谢云峰盯着他脱不开身,采薇和明薇便自告奋勇地前往。一路上并没有发现任何埋伏,也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待他们找到这里时,山洞中空无一人,说话间还能听见回声。
采薇叹了口气道:“看来他们又得到消息,早一步走了。”
杜宁道:“我们一得到消息立刻就找来这里,可是他们已经走了,看来是我们刚摸到云屏山他们就已经知道我们来了,这群人可真机灵。”
整个山洞除了四具尸首没有任何其他痕迹,杜宁蹲在地上观瞧。
四具尸首死状惨烈,身上遍布着纵横交错的刀伤,有一些伤口有反复扭刺的痕迹,可见下手之人的恶毒。几个人瞧着心惊,不忍地偏过头去。
杜宁挑起那身怀六甲女子身上盖着的手帕,问道:“这是什么?写情,你在组织见过么?这手帕上绣的什么,哎呀,看不清。”
写情凑上前去观瞧,却被那方锦帕定在了当场。
怎么可能?
写情哆哆嗦嗦从袖袋中取出一方一模一样的手帕,与尸首上拿到的相互比对,颤声道:“这……这是家姊的,我们一人一个,这,这上面的‘情’和‘意’字还是家姊亲自绣上去的!怎么会这样?”
剩下的三人皆凑近去看写情手中的绣帕,只见两方手帕以淡黄色麻布做底,一方的边角绣着一个“情”字,一方的边角绣着一个“意”字。针脚幼稚,定然不易模仿,其中绣着“情”字的一方手帕已被鲜血染就,隐隐的还有数枚血指印。
采薇抢过瞧了一眼,快语道:“真奇怪!你姐姐的手帕为何在这里?这四个无辜之人,是你姐姐杀的吗?”
“不!不可能!”
写情吓道:“家姊既然已决心从善,绝无可能再助纣为虐,你休要胡说!”
采薇往明薇的怀里一缩,讪讪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嘴快,你别生气。”
明薇揽住采薇的头,向写意道:“写意,其实采薇说的不无道理。”
呼啦——
写意怒而抽剑,向明薇喝道:“说到底,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就是不相信我和家姊,我姐妹二人虽做过许多错事,但既然决心向善,就绝对不会轻易反悔!”
杜宁见写意剑指明薇,也抽剑指着写意,道:“喂!你这女人!说着向善,如今拔剑相向又是为什么?”
明薇伸手拦住杜宁,肃道:“写意你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
写意和杜宁举剑的手缓缓地落了下来,听明薇分析道:
“写意妹子,这方手帕出现在这里,绝不是令姐杀没杀人如此简单的。你冷静下来看看这山洞,除了这手帕和这四具尸首,可还有其他任何证据?没有!所有的证据都被湮灭了,却独独留下这尸首来,尸首上还盖着这块手帕,为什么?”
杜宁猜测道:“明薇姑娘的意思是,生死阁的人要将杀了这四人的罪责嫁祸在写情姑娘身上?”
明薇没好气地剜他一眼,道:“你动动脑子好不好?这四个尸首,一个老妪,一个妇人,两个孩子,看穿着打扮应该是附近的山民,生死阁杀他们做什么?杀了他们还嫁祸,有什么必要?”
杜宁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不再说话。
写意双目灰败,踉跄地晃了晃,脚下如同踩着棉花,慢慢道:“我……我知道了,他们……他们对家姊用了销魂针,他们……他们是要我知道,背叛组织便会有如此下场……是也不是?”
明薇点点头道:“这是我的猜测。”
手中的剑咣当地一声掉在地上,写意蛾眉倒蹙,凤眼圆睁,银牙咬得咯咯响,双拳在身侧紧紧握住,恨声道:“对,明薇姐姐说得一点不错,家姊,家姊一定是不愿,不愿顺从他们,他们,他们便使出如此招数胁迫家姊就范,到时候,到时候所有的恶事都是家姊做的,他们……”
明薇松开采薇,几步走到写意面前,伸手拽过写意的拳,几番施力,将写意攥紧的双拳展开,轻柔地握住。
只见那掌心已被指尖掐出了血痕,丝丝鲜血洇红了手掌。明薇叹了口气,取过采薇抢来的手帕盖在写意的掌心,宽慰道:“写意妹子莫要伤心,现在我们看到这方手帕,至少说令姐很有可能还活着,但凡她活着,我们就有救出她的一日,不是么?”
两行清泪滑落面庞,写意痛苦地捂住双唇,瘦弱的脊背一耸一耸地抽搐起来,哭道:“你们不明白!怪我,全都怪我!若是我能早一些幡然醒悟,家姊就不会被他们捉了去,都怪我!家姊一定痛苦极了,这一切都怪我!”
明薇轻柔地拍拍写意道:“写意妹子,别说了,他们都已经撤走了,我们先回去把这里的情况告知侯爷,争取早一日救出你的姐姐!”
写意抽噎着点点头,收好手中的手帕,提起地上的剑,与明薇他们几人一起走出了山洞。
四人沮丧地回到侯府,就见长公主殿下已经来了。
写意有意向后躲,长公主却已经看到了他们四人,笑道:“你们回来了?”
采薇、明薇、杜宁抱拳道:“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顿首,侧身柔声对杜君远道:“麟儿,为着你,两位姑娘中秋不得归家,你可要好好照顾着,不能怠慢了。”
杜君远躬身道:“是。”
长公主拍拍杜君远的手背,道:“朝中出了这么多事,麟儿要小心为是。明儿下了宫宴,便带着几位姑娘和杜宁、杜允来公主府吧,月圆孤寂,正好图个热闹。”
杜君远称是。
采薇和明薇一愣,她们都是孤儿,身份微贱,按说长公主根本不需要考虑她们二人的处境,如今却特意提到她们,说不感动是假的。
长公主见她们呆怔,道:“怎么了,莫不是嫌本殿公主府冷清,不愿意来么?”
采薇和明薇忙垂下头抱拳道:“民女不敢。”
“什么敢不敢的,怪只怪千如这孩子心也太大,如此佳节将你们二人留在京城,我儿也是一个心粗的人,也不知如何讨女孩子欢心。人家千如姑娘忧心你有难,让两位姑娘护你周全,你却如此不知礼数。”
杜君远笑意隐隐,道:“是,娘教训的是。”
明薇道:“长公主殿下疼惜我们姐妹,我们二人感激不尽。只是魔教生死阁一日不除,这京城便多一分不安定。我姐妹二人虽是奉主子之命留待京中,但助侯爷查案之心为诚。且我们二人本就是孤儿,主人待我们亲厚,为主人牺牲一个团圆佳节算不得什么。”
张公主唇角的笑意渐淡,严肃道:“两位姑娘深明大义,想来是千如这丫头教导得好。这生死阁在一日,江湖便多一日不安宁,还请诸位多上心才是。”
听到此处写意更加羞惭,直往明薇身后躲。
长公主却道:“写意姑娘?”
写意要逃,明薇却将写意从身后拽了出来,写意避无可避,只好垂下头,颤声道:“长……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温柔道:“你莫怕,你的事本殿也听说了,既然姑娘肯为了正道背叛组织,只要从今之后不再为虎作伥,就还是一个好姑娘,日后此事了结,你的家姊得救,本殿自会在圣上面前为你们姐妹说情。”
写意咬咬唇,跪下道:“民女写意叩谢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摆摆手道:“好孩子,快起来吧!”
言讫,便瞧见身后偷笑的杜宁,笑道:“杜宁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明薇姑娘是个好孩子,杜宁你要是有意,还要多多上心呢!”
一句话,只把两人都说得羞红了脸,垂着头不敢抬起来。
明薇一旁的采薇到底年幼一些,拧着她的腰眼直恼她,捂着嘴调笑。明薇一面挡着采薇,一面低垂着头不敢应声。
杜君远轻咳一声,长公主这才满意地笑了笑,道:“明日写意姑娘也要一起来,你们年轻人相处一处,本殿也瞧着欢喜。”
言讫,这才携着杜君远的手,离了明远侯府。
杜宁瞧瞧觑着一旁明薇的脸色,伸手小心翼翼地拽拽明薇的衣角,忐忑道:“明……明薇姑娘,殿下所言,你……你……”
明薇一张俏脸酡红,佯装生气道:“你这牛肚子里,不止有草,还有坏水哩!”
说罢便一跺脚,捂着脸扭身跑了,留下一脸呆怔的杜宁,还有笑得极为腼腆的写意,和前俯后仰的采薇。
送完长公主回来的杜君远便见到这样一幕,问道:“何事如此高兴?”
那采薇直笑得说不出话来,写意倒是直截了当,语出惊人:“侯爷,怕是明薇姐姐被长公主戳破了心事,等着杜宁大哥送礼呢!”
杜宁瞪她一眼,这才抱拳道:“侯爷!”
杜君远打趣他:“杜宁,母亲说的在理,倘若你真有心,可要好好努力了,追女子可不是这么个追法。”
杜宁直嚷嚷道:“公子您可别教我了,您自己都还没搞定呢!”
众人除了杜宁笑成一团,半晌,杜君远笑容一收,问道:“好了,杜宁,你们此行如何?有什么收获吗?”
剩下三人也跟着严肃起来,杜宁将他们在山上、山洞所见具都说了,杜君远的眉峰越聚越拢,最终,杜君远肃道:“如此说来,你们才摸到山脚,生死阁已早一步得知消息,全部撤走了?”
杜宁抱拳道:“回公子,正是如此。”
杜君远持折扇负手而立,目光悠悠,食指的指节一下一下叩着折扇的扇骨。
自他与小如第一次踏入京城时,便一直有一人,甚至很多人能早一步看破他们的计划而报信生死阁。上一次清风楼如此,才刚刚有所察觉,他便遭人弹劾。接着,他们初访云屏山,却险些全军覆没。
他与千如定计买凶引出生死阁,可慧轩茶坊却布满了生死阁的杀手欲置他们于死地。还有上次,千如闯宫这等临时决定的事,就连作为主角的他都不知道,可在千如得手后却有杀手埋伏在巷子里……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他们的行迹和计划总是被生死阁所察觉呢?
不太可能是这三位姑娘,她们日日在一起,若是一人有古怪,剩下的两人必然起疑心。若是采薇,明薇二人联手,断没有劝服写意从善的必要。三人都为细作更加不可能,采薇和明薇绝没有给写意下药的必要。
难道是小如的七哥,唐玉歆的人出了问题?
毕竟小如闯宫之事,仅有他们和唐玉歆知道。可是唐玉歆的人又是如何传出消息的?具杜宁事后来报,当日唐玉歆一众侍卫下属都守在门口,如何将消息传出的?此次二访云屏山,唐玉歆已携近卫离了京,难不成千里之外他们还要顾着京城的事?
如果也不是唐玉歆出了问题,那就只剩下清风楼了!
日前清风楼慕渐初传回消息,七夫人李晴柔服毒自尽,而她手下除了写情写意均被慕渐初杀死。那如果除了他们主仆七人外,清风楼还有叛徒呢?
清风楼内之事好理解,那清风楼之外的消息呢?他是如何传递的?或者,这慕渐初才是真的大有问题?
……
杜君远正想得出神,杜宁几声叫唤将他从沉思中拖回现实,瞥向杜宁的神色略略不喜,愠怒道:“怎么?”
杜宁问道:“公子,您王谢两家的案子查得如何?”
杜君远剜他一眼,道:“怎么,杜宁要助本公子破案。”
采薇和写意在背后偷笑,杜君远闻听声音,回身问写意:“写意姑娘,本侯有事请教姑娘。”
写意抱拳道:“侯爷但问无妨,写意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杜君远点点头,问道:“此前你与令姐潜入清风楼,是谁安排的?”
写意仰头思考了一会儿,张口答道:“民女记得……民女记得,好像是……”
杜君远替她说道:“大总管靳澜,是也不是?”
写意一拍脑袋,道:“对!正是。”
这一答,众人一惊。
谁不知道,清风楼总管为叶菁,他与靳澜一文一武。楼中人员调动,奴仆杂役皆是叶菁指派。若是普通的奴仆,靳澜有瞧着上眼的,带入楼中也就罢了。可写情写意为细作,他却跨职责带入楼,那他的身份就实在存疑了!
现在还有一个疑点,那就是若细作真的是靳澜,那千如闯宫,他是如何传递消息的?
杜君远摸出袖袋中的鸳鸯埙,喃喃自语地怀疑道:“难道是这个?”
杜宁道:“侯爷侯爷!您在说什么?!”
这一次,就连采薇都看不下去了,斥道:“杜宁先生!侯爷在想事情,你安静一些吧!如此聒噪,侯爷还如何想问题!”
杜君远听采薇如此说,将鸳鸯埙重新揣入袖袋,温笑道:“哦,采薇姑娘,无妨。”
右手换了一把匕首展示给众人,问道:“写意姑娘,你在组织可曾见过这把刀?”
写意凑上前去瞧,道:“侯爷,这是生死阁的刀。”
“嗯?你能确定?”
写意点点头,坚定道:“能确定!侯爷,这是生死阁每个人都有的佩刀,刀柄上还雕刻着骷髅的图案。原本写意我也有一把,进清风楼时便被阁主收走了。哦,山洞那尸首上也有。”
说着便示意杜宁,杜宁忙从袖袋取出白绢包裹着的一把染血的匕首,刀柄上也有一个骷髅图案。
杜君远叹道:“这是王奎尸首上插着的刀,谢铕尸首上也有一把……石墉案中,一府的尸首并无此刀,如今王谢案都出现了此刀,看来,生死阁开始挑衅朝廷了。”
采薇抱拳道:“我与明薇应主子之命护侯爷周全,并全力协助侯爷查明此案,定不负主人之命,侯爷若有后计需我姐妹二人,就请尽管吩咐!”
写意也道:“侯爷,我写意也愿助侯爷查明真相。”
杜君远笑道:“你们能有此心,我杜君远自然高兴。小如如此待本侯,本侯又岂能命你们涉险,此案牵涉极广,仍需徐徐图之。”
众人道:“是!但凭侯爷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