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少阁主逃出升天
李晴柔早已偷了慕渐初的钥匙打开了南门的暗道,男人拿着李晴柔给的钥匙闪身进了地道。
入了门后是一条蜿蜒的甬道,只容一人通过,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端的是幽深曲折,七转八弯!
男人担忧声响太大会引人前来,故而一边刻意放轻脚步,一边听着上方的动静。
地道上方传来脚步之声,“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些缓慢,但又有些忽远忽近,就像是一个人在磨砺着男人的心,地道下的男人心中跟着噔噔噔直跳。
停了半晌,那脚步声才渐渐消失,男人这才继续在地道中摸索。
转过五转,男人记着李晴柔的话,在两面的墙壁上反复摩挲敲打,旁边的一道门豁得打开。
男人警惕地瞧了瞧四面,听着没有任何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地闪进那间密室。
走进密室,便见角落有几包药粉,男人知道这是李晴柔留下来的,伸手将药包拾起来,小心地藏在怀中,这才重新关住密室的门,继续往前赶路。
踉踉跄跄行了一个多时辰,地道已经没了路。男人四周打量,甬道尽头是一座两层的小阁楼,阁楼前有门,左右各有一扇窗户,门前有一道手臂粗细的铁栅栏。
男人使尽全力奋力一推,这才走出了清风楼见到了亮光。
香风飘来,男人眼前一片香艳红色,空气中夹着脂粉香和酒香,耳边传来女人们和男人们的调笑声、丝竹管弦之声,咿咿呀呀的,惹人心乱。
男人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墨巷仅有一处是属于清风楼的,那就是红袖坊。
原来清风楼南门地道的另一端连着红袖坊,真是妙极。看来清风楼所有的几处买卖,通通连着清风楼总部,这倒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侧目一望,男人身旁有一个小房间。
屋内灯火通明,人影晃动,后门“呀!”一声被推开,男人走了进去。
屋内传来男女萎靡之声,男人皱了皱眉,胡乱地捡起地上凌乱地扔着的一套男人衣服。耳听的调笑声戛然而止,内室有男声问了句谁。
只见纱帐内一个男人一边系着上衣的扣子,一边低头叫道:“哪儿来的?不知道红袖坊的规矩吗?”
“怎么不出声?有心想女人不想出几个钱吗?”
男人不想招惹太多麻烦,便嗖的一声跳出轩窗消失了。
男人穿着身上沾满鲜血的衣服七拐八歪地躲到了红袖坊的后院,寻了一个僻静之处换上方才偷来的衣服,将身上那沾有血污的衣服替下扔入了院井中。
忽听得有一女子低低的啜泣声,男人扭头去看,眼中锋芒一闪,杀心已起。
哭泣的是一位端丽的女子,身着宽大的袍裙,头上钗斜髻乱,脸上也脏污不堪,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一身的华贵之色。此时,她正坐在回廊边哭泣,男人瞧着女子那身形,可能已有了身孕。
男人心中有些狐疑,却又心道:如今他身负重伤,很难出这红袖坊,倒不如利用这小娘子做掩护,至于她如何他哪里管得到。
“小娘子因何哭泣?”
男人早已换好衣衫,苍白的面色被这花哨的服饰一遮,倒也有着流连花丛的风流公子之态。他本就面容清俊,因受伤而显出一些淡淡的疲态,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女子止住哭泣,奇怪地看了男人一眼。
见女子不理会他,男人目光落向女子的腹部,问道:“小娘子有了身子?”
女子站起身,决然道:“不……不许你胡说!这是大罗金仙降下凡胎,将来可得一路诸侯之命的仙人之子。”
大罗金仙降下凡胎?
这小娘子原来曾是石塘那老贼的幕中之宾,男人心中一动,便道:“小娘子口中的大罗金仙,在下前日里云游有幸结识,现如今金仙有难,娘子可否施救?”
女子将信将疑,男人又将石墉的样貌细细描述一遍,女子竟信以为真,表示愿意听从他的话,直到找到大罗金仙为止。
女子将男人带到自己房中,管事妈妈只是瞧了一眼,并没有怀疑。
楚媛本来姿色不错,从前在这坊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姑娘,前几个月也不知怎的突然就不愿意接客了。管事妈妈说也说了,骂也骂了,就是不能让她有丝毫松动。今天见她带着一位衣着华贵的男人进了屋,妈妈自然也顾不得楚媛到底带来的是什么人了。
楚媛带着男人进屋收拾了一番,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地出了红袖坊。
二人隐在墨巷的拐角,男人机警地四处查看,女子抢上一步,追问道:“大罗金仙现在何处?烦请恩人带妾身前去施救。”
男人目中寒光一闪,轻启薄唇冷然道:“在哪?自然是地狱了,小娘子去地狱寻他吧!”
说罢,一掌拍在女人头顶,污血蜿蜒而下,女子脸上还留着希冀的神色,端的是死不瞑目。
男人收回手,足尖用力,越过屋脊飞身而去。
墨巷的尽头,一身着华贵的女人倒在血泊中,身侧露出半截汗帕,角落簪花绣着一个瑗字。
墨巷以售水墨丹青为名,巷子中常年聚集许多文人墨客,也有许多自诩风流的文人留恋花丛。此时,一书生途经此处,认出了女子,神色顿时惊慌,大叫道:“快来人!红袖坊的楚瑗姑娘被人杀了,快来人哪!快来人!”
不多时,便有人报了官,这才将楚瑗的尸首抬入了义庄,官府查办此案暂且按住不提。
……
男人飞越屋脊,藏于暗处,冷眼瞧着墨巷的一切,唇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修长的手指抚过腹部的刀伤剑伤,脑海中竟闪过花千如那泼女的明媚笑颜,男人又咬紧牙关,懊恼地骂了一句贱人。
直至日落归西,月上柳梢,男人这才绕过闹市,顺着一高墙翻入其内,一路行至贵人内室。
望着眼前的大门,男人咬咬牙,咕咚一声跪在地上,低涩道:“父亲。”
卧房内传来窸窸窣窣之声,接着一抹微弱的亮光慢慢移到门口,吱呀一声,面前的门开了,一位身着华贵的老者戴着面具持独立在门前,见跪在面前的男人万分诧异,声音带着一些威仪和愠怒:“你……你这穿的是什么?花里胡哨的成何体统?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
男人身上依然穿着今日在红袖坊顺来的暗花鹅黄衣裳,袍角沾着青楼女子的血。这等风流做派的花哨服饰,从来都是父亲眼中的肉瘤毒虫。
父亲常常告诫他和他的兄弟众人,不可沉迷青楼美色,着衣要雅正清流,行事要干脆利落。作为家中老幺,他所受到的从来都是鄙夷和不屑,父亲更是对他万分嫌恶,甚至于他脸颊的伤,都是父亲亲手所为。
腰腹间的伤隐隐作痛,鬓间也是薄汗细密,但面前的父亲他所关心的两件事,一是他为何穿这样的衣服,二是这些天他去了哪里。甚至于明明他有伤,却到现在也没有让他站起身。想到这里,口中涌上一股腥甜,男人生生咽下。
老者有些不耐,说出的话夹风带雪般的冷冽:“老夫问你话呢?!作何不答?!”
“父亲。”
男人慢腾腾道:“明远侯携手清风楼一起查案,现已盯上了我们的联络处慧轩茶坊,请父亲撤去慧轩茶坊的一应杀手,暂避锋芒。”
老者一默,终道:“怪道当日石墉和石塘遭杀,杜君远那小儿没甚反应,原来是盯上了老夫的茶坊!小儿要品茗便由着他去,老夫可不屑与他周旋。”
“父亲要怎么做?”
老者瞧着男人,问道:“一叶霜可拿到了?”
男人点点头,老者捻须沉思,接着道:“如今离重阳节可越来越近了,我们手握一叶霜,那些江湖鼠辈本不需要多做考虑,这朝堂倒是要花些时间去清理了!吾儿,传令下去,老夫要血洗王谢柯钟四大家族的族亲,断了他们的后方!”
男子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但见老者目光坚定,深知他说什么,父亲也是不会回头。可是……
男人还是忍不住问道:“是否告知表叔、堂哥?”
老者摆摆手道:“万万不可,此事机紧,就我二人知晓。”
说到此处,又道:“成大事者,有舍才有得,溪儿,记住为父的话,无毒不丈夫。”
“是,孩儿记下了。”
见男人歪歪倒倒,支持不住,老者这才后知后觉地问道:“你受伤了?”
“是。”
“谁伤的?”
见男人不说话,老者叱道:“自你五岁时,老夫便亲授你武功,如今你却为一女人所重伤,真是丢尽了老夫的脸,看样子当日大闹茶汤巷那件事便是你所为了?”
男人叩首,道:“回父亲,儿子有错,泄了生死阁之密。”
老者语重心长道:“机事不密,反为其害。老夫多次劝诫于你,奈何你从来不肯听进去半个字,如今一事,权当是个教训。那李家女子,你若当真倾心于她,待我们所图得成,接回来做一个妾室也就罢了!你既已受伤,便早些休息,待阿依回返,咱们也该着手准备宫中之事了。”
男人抬首,问道:“父亲要……?”
“此事待阿依返京,自会与你联络,你千万不要再令为父再失望,去吧。”
此时传来更夫高喊之声:“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接着,便是“咚!咚!”“咚!咚!”“咚!咚!”之声,老者又看了看男人,道:“已是二更了,回去早些休息吧!”
言讫,老者回返屋中。男人也挣扎着,艰难地施展轻功,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
……
当日之事乃是楚瑗姑娘自己带人出门,且男人有意避过他们,故而无人知晓男人是谁,无人提供线索,而青楼女子尚属贱籍,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此事杜宁报给杜君远,杜君远接口问道:“其他几位姑娘无事?”
“回公子,剩余几位遭石塘欺骗的女子都无事。”
杜君远握紧手中的书卷,若有所思。
此时,窗格落下一只不大的鹰,杜宁走过去,取下鹰腿上的信交给杜君远。
杜君远遂放下书卷侧目望着杜宁,杜宁展信读罢大惊失色,信掉落在地上,口中叫道:“大事不好!”
杜君远疑惑,踱步走到了切近捡起地上的信一瞧,却没有多少惊讶之色,哂道:“杜宁,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遇事莫慌,莫要失了我明远侯府的风度。这清风楼关着的那位乃是我与慕楼主定策设计,故意放走的。”
杜宁大惑不解,问道:“故意放走?为什么?”
杜君远侃侃道:“如今石墉石塘已亡,楼兰遗宝的藏宝图在本公子手中,一叶霜他们没有到手,少阁主还被我们捉住,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杜宁道:“哦,属下明白了,公子与慕楼主是要引蛇出洞。”
杜君远道:“他们不动起来,本公子实在不知如何查起。”
虽是如此解释,但杜君远仍旧愁容满面,负手来回踱步,杜宁斟酌道:“看公子神色似乎并不放松,公子是怕,那人脱身后会寻机报复公子和千如姑娘?”
杜君远点点头,眉间锁着川字,忧心忡忡。他顿了顿,抬起头来,沉吟片刻,突然冷哼一声,道:“这群贼人胆大妄为,不知会做些什么,我们还是要小心才是。”
杜宁忍不住劝道:“公子请宽心,百花山庄各位堂主的武功、胆识皆在常人之上,怕的是这生死阁的宵小暗中偷袭,公子提前示警,让千如姑娘和千术堂主有所防备,公子便可放心了。公子这边,那生死阁的人若是敢来,我杜宁一拳一个!”
杜君远忡忡神色并无半点消散,沉声道:“不止如此,当日我们查案发现这生死阁或与朝中权贵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若是这生死阁少阁主放归,不知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举来!离重阳节可越来越近了,于江湖这生死阁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就是要用一叶霜毒杀江湖人士,嫁祸清风楼。可于朝堂而言,他们又会如何呢?”
杜宁不敢再多言,杜君远又道:“看来那红袖坊的楚瑗姑娘就是这生死阁的少阁主所杀,想来这清风楼的地下密道有一条路是通往红袖坊的。”
说到此处,杜君远急声道:“杜宁,速去写信,告诉那昏头涨脑的慕渐初,封闭红袖坊的地下通道,撤走慧轩茶坊盯梢的人马。”
杜宁一抱拳,道:“是!”
杜君远又问道:“那叶菁如何了?”
杜宁回道:“今儿叶大总管带着那个写意,正在查城东一家叫做十里楼台的酒楼。”
瞧着杜君远询问的瞧着他,杜宁解释道:“昨儿那十里楼台里发生了命案,死的是汉王府的一位姬妾,怪得很呢!”
“姬妾?”
杜宁又道:“哦对了,公子,就是前些日子大理寺正游赟大人遣散的青楼女子其中一个,这才送到汉王府几天呐!昨儿那娘子本是去十里楼台取点心的,也不知怎的,就死了。”
杜君远道:“这游赟在小如的七哥离京做出如此动作本就是怪事,如今这怪事又连着命案,难保其中不会包藏着什么阴谋。”
杜君远将手中的密信在蜡烛上燃尽了,问道:“谁查这案子?”
“大理寺高砚。”
杜君远略一沉吟,便吩咐道:“杜宁,你暗中去盯着,一有情况汇报给我。”
“是!”
杜君远无奉诏,自然不能参与此案,但他深知此事绝对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等等!”杜宁才要走,被杜君远叫住问道:“中郎将韩瑁要离京了?”
“正是。”
“韩瑁此人武功、心智超然,当日小如救下他子,此时小如之事他必鼎力相助,去取纸笔来,将此事托付于他吧。”
“是,公子。”杜宁领命而去。
余下杜君远在屋内来回踱步,心内因着这件事而七上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