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番外：成煜3
过了好久，成煜终于抱着怀中的已经冰冷的少女踉跄着站起身来，眼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他想努力向怀中的少女扯出一个笑容，可是却比哭更难看。
他明白的，无论什么，都救不回他心爱的姑娘了。
成煜想要去求，求谁能来救救她，可是还有谁呢？还有谁能救她呢？没有，谁都救不了。
成煜抱紧了她，“好冷啊，妍儿妹妹，我带你回家吧，我们该回家了……”
他一直走着，麻木的走在了漫长而又寂静得可怕的街道上，除了怀中的冰冷的少女，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也看不到任何色彩。
他不怕的，只是绝望。
他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他就不想忘记她，所以，每一世死后，在身处无尽的黑暗之时，便将她一遍一遍的刻进了灵魂里。
可是要记起她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他宁可不要记起来。
成煜不敢停下，一直走着，直到走到将军府门前，才彻底晕了过去。
……
送阿妍下葬之后，所有人都走后，成煜一人独自停留在了她的坟前，手指一遍一遍摩挲着崭新的墓碑。
他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向他笑得那样的好看，眼中的漫天星辰一下子就撞进了他的心里。
她递给他护身符，“世子殿下，要一直平安顺遂，健康安乐……”
她的身边，是那样的温暖。
他情不自禁的走近她的身边，看着她从小小的人，一点一点的慢慢长大。
她会在从墙头下来之后，走到他的面前，笑着跟他说话，她软软的小手会拉着他一起向前跑。
他见过她狡黠又古灵精怪的向他耍赖，“世子殿下别生气嘛，我向你赔罪好不好？”
她也会总是不经意间叫他的名字，“成煜？成煜，别生气嘛……成煜，快走了，要跟不上了……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小女子绝对不会再犯了……
成煜，不要走散了，要尽快回去，知道吗……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你以后再亲自给我好不好？……”
她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娇娇软软的样子，最是会让他没脾气，他又怎么会怪她呢？能待在她身边，简直就是上天对他最好的恩赐了。
成煜以前最盼的，就是她叫他一声成煜哥哥，可是现在，阿妍啊，他如今想要听她再叫一声他的名字，都听不到了。
他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跌跪在墓前痛哭起来，阿妍啊，你只叫我们不要走散，可是如今我和你却走散了啊？！
他想求她回来，可是他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又究竟要到何处，才能将她找回来呢？
藏在一旁的林绍和林尧这时也走了出来，走到了成煜的身边。
成煜抬起头来，便看到了林绍一张憔悴的脸；林尧也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脸上时常挂着笑意的少年了。
林绍看着他道：“阿煜，我们就知道你果然在这里。”
他指向身后的马车，成煜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林绍说道：“那里，有阿妍留给你的东西，去看看吧。
不要总是守在这里了，阿妍不会回来了。”
是呀，她的妹妹，是全家人的小太阳，只要有她在，林家才是完整的，家里才会时常有欢笑声，可是，她不在了，永远的离开了。
成煜站起身来，走过去之后，林绍交给他的，是一个箱子，打开来看，一件一件，都是他曾经送他的礼物。
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的，就是他最初送给她，当了他多年护身符的玉佩。
成煜一阵阵的心酸袭来，他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抖，没想到，这么多年，这块玉佩又回到他的身边了。
可是，若是真的能够护人平安，那为什么不见它保佑保佑她？
成煜眷恋的拿着那块玉佩，眼泪也一颗一颗的滴落在上面。
林绍也感觉喉咙发紧，但还是将要说的话说了出来，“阿妍给我们每个人都留了一封信，也有给你的，就在箱子最底层。
她给我们的信中说，要是那一日她不幸死了，叫我们不必为她报仇，她只要我们好好的活着。
她还说，她死后，一切就就交给你了，她说这句话要是说给你听，你一定会懂这是什么意思。
她说，时机到了之后，让林家跟着你走。
你知道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林绍有些迷茫的问着他。
成煜当然明白了，成煜当然明白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是他和她一直以来的夙愿，他怎么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连忙在箱中翻找起来，果然，在最底部，成煜拿到了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
他看着上面‘成煜亲启’几个醒目的大字，这是她第一次给他写信，没想到却是她的绝笔。
成煜慌张又颤抖的打开，里面满满的好几页纸：“成煜，想必，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但是请你不要伤心，你记起来了吗？我们还有许多的事情还没有去做的…………”
他一字不差的看着，她说，为了除去他们最大的敌人之一，有所牺牲是必然的；
她说，你要时刻隐忍，最后一击必中，出奇制胜。
她说，要好好活着啊，等到大仇得报之日，要亲自来告诉他才行啊。
成煜看着看着，泣不成声，她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就连她自己的死，也是一步棋，一步逼一身正气的林家助他的一步棋。
她用自己的死，来推了林家一把。
她还要他好好活着，可是，只有好好活着，才是最艰难的啊？！
不知过了多久，成煜终于站起身来，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一收好。
林绍在一旁忍不住问出来：“阿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张家小姐，已经被打捞上来了。”
他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他想问，阿妍的死，是不是和张家小姐的死，有什么关系。
成煜不看他只是一一的看着箱子里的东西，这是她留给他的，最后的念想。
他面我表情的道：“确实和张家小姐的死有关，阿妍就是她杀死的。”
听到这里，林绍和林尧瞬间就变了脸色。
但还不容两人多问，成煜又接着道，“但她也是阿妍杀死的，不过杀死阿妍的，是她却又不是她；
杀死阿妍的，是抢占了张家小姐身体的一个恶鬼。
所以，阿妍早就知道，也杀死了她。
所以，和张家没有关系，和张家小姐更没有关系。
我们，不能找张家报仇了。”
他当然知道两人这么问，就是想要为林妍报仇，可是不行啊，张家是无辜的，有罪的是那个抢了张家小姐身体的恶鬼，那个疯婆子。
林尧不信，问他：“何以见得你说的就是真的，阿妍从未和那个张家小姐有过什么，两人甚至都不认识，为什么她要杀了阿妍，也为什么阿妍要杀了她？”
成煜淡淡的看他一眼，说道：“不信？难道阿妍留给我们的信还不够说的明白吗？
既然不明白，就拿去看吧。”
说完，成煜将林妍给自己信，递了出来。
这封信里详细的向他说明了张蓉蓉的来历，更说明了她和她之间的关系，更交代了张蓉蓉为什么会这么针对他们，也说明了他们每一世必须要经历的所谓的剧情。
而她，他，他们，都要用尽一切力气，才能够打破这一切，求的一线生机。
但是这些事情在除了她和他，在旁人看来这样的事情太过离奇，就算是说出来，他们也不会相信的，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是选择将这些事情说出来，而是选择自己一个人抗下一切。
林绍林尧两人看完，已经是脸色大变。
最后，成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知道阿妍最想要的是什么吗？”当然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张蓉蓉已经死了，他没办法将她碎尸万段，那就让着烂到根子里的大晟朝，彻底连根拔起，让那些向他们伸出了屠刀的刽子手，下地狱。
两人定了定神，看向了他，他笑了起来，在抬头时，眼底已经是无尽的恨意与疯狂，他道，“别急，她想要什么，我们一一给她拿来……”
……
最后，成煜带着林家人一起，将皇帝、成泽三皇子、皇后一一斩杀在了刀下。
他杀了皇帝的时候，甚至眼都没眨一下。
成泽撑着最后一口气，对他说，“孤没想到，原来孤的堂弟，才是藏得最深的人……”
成煜冷漠的看着他：“不，这是你们欠我们的。
你记得她吗？你还记得你欠了她多少吗？从她身边夺走了多少吗？”
他又嗤笑一声：“你怎么会记得她呢？就连我，也不曾记得。”
他看着奄奄一息的成泽，恢复了冷漠：“下去记得向她赔罪，虽然，她不会见你，也不会原谅你们……”
然而，成泽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也永远的带着疑问死去。
当他们都死了，一切尘埃落定，成煜好好的收拾了自己，便特意换了一身新衣裳，来到了她的墓前。
成煜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墓碑：“阿妍，我们做到了，我亲手为我们报仇了你看到了吗？你能看到吗？”
最后，成煜拿出了那日灯会要送出去的簪子，将它埋在了她的坟前，他笑着说，“你不是说，等到了时机，再亲手送给你吗？
其实，只要你肯手下，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时机的。
现在，我就将它给你好不好？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
说完，成煜站起身来，抬手摸了摸墓碑，虽然笑着，心中却暗道，阿妍啊，原谅我，现在还不能去找你，等我将一切处理好了之后，再来找你好不好？再到来世去找你好不好？
要是我还是不记得你，你也不要抛下我，让我一个人好不好？
成煜再停留了一瞬心中旭旭的和她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成煜坐上了皇位，兢兢业业一生，维持着朝堂与天下的稳定。
但是，他每年要去的地方，就是她和她这一世初初见面的地方——渡云寺。
他从暮云山山脚，一步一步的爬上山顶，用他最虔诚的心，去求着神佛，求着神佛能对他心爱的姑娘不要这么苛刻，若是还有来生的话，要让她活的不要那么辛苦。
母亲这些年不止一次的问过他，“真的忘不掉，舍不下吗？”
成煜回她：“忘不掉，舍不下。”他已经忘记她很久了，好不容易才想起来的，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将她忘掉？
他母亲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随你！怎么样都好，既然忘不掉，就不要忘了吧。”
林绍也曾问过他，“真的打算一直一个人了吗？”
成煜回他：“不是啊，她一直在我身边。”
林绍也深深地看着他，他说，“谢谢你，一直记得她。”
他们都圆满了，但最不圆满的，就是她不再他们身边，就是这一切，都是她用命换来的，他们不敢也不能也不允许任何人将这一切破坏。
最近，成煜感觉自己好像快时日无多了，明明他今年才三十五岁，可是却觉得时间过了好久好久，这一生好长好长，长到了没有尽头。
他一生都没有子女，所以，最后将宗室中一个心性还不错的孩子，定为了储君；林家有林绍和林尧，已经不是当年处处都是敌人的林家，他们如今知道如何才能保住自己。
一切交代好了之后，成煜便再次来到了暮云山下，从山底一步一步向山顶上的渡云寺走了上去。
他走得很慢，一路上都回忆着她的一切。
他已经找不到任何的方法能够让他喜欢的姑娘，能够得到安宁喜乐了，他只能求助神佛了，求助神佛的施舍与怜悯。
只要能够救救她，他愿意付出他任何代价。
成煜再次，也是最后一次，跪在了神龛前，祈求着。
主持来到了他的身边，声音悲悯道：“施主在求什么？”
成煜虔诚的看向神龛上的神佛：“求她来世能够平安顺遂，健康喜乐，求她安然一生，身边再无苦难。”
成煜问一旁的主持：“主持，都说你是得道高僧，你说，神佛会听见吗？”
神佛能听见他的祈求吗？
主持的声音依旧悲悯：“会的，神佛会听见施主的祈求的。”
在主持的声音中，成煜的身子却再也跪不住，渐渐地倒了下去，没有了声息。
他其实很不甘心，不甘心再次陷入黑暗，因为要是等到他再次睁眼，他便又会忘却一切。
而主持也走到他身前，盘膝坐下，口中一遍一遍的念着往生经。
……
……
第六世。
成煜再次遇上她，是秦王妃光天化日之下，坐在前往皇宫的路上，被劫了。
成煜心中愤怒又焦急，谁这么胆大包天，居然连秦王妃都敢劫走？！不要让他逮到此人，要是知道究竟是谁，他要将他碎尸万段，拿去喂狗。
他出动了秦王府所有人能动的人出去寻找。
根据秦王妃身边保护的暗卫跑回来的消息，那伙人是逃往了城外。
但是成煜转念一想，皱了皱眉头，不可能，那些人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的往城外而去，出城很有可能是障眼法，人很有可能还在城内。
成煜不是劫走秦王妃的贼人，他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所以做了两手准备；
一队人马前往城外，沿着暗卫给出的方向继续追踪；而他，则在城内搜索。
只是他才一脚踏出去，正在搜索一间客栈之时，有人却不动声色的到了他的面前，“世子殿下，我家主人有请，秦王妃殿下很安全。
若是想要见秦王妃，请世子殿下前往这个地方；
不过，是世子殿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尤其是天子；
我家主人说，究竟是为什么，只要说与殿下，殿下会明白的。”
说完这人不动声色的隐入了人群中，逐渐在他的视线之内消失不见。
成煜轻轻的打开那人递给自己的一张纸，上面只有‘明月楼’三个字。
明月楼这两年突然声名鹊起，他自然也知道这个地方。
幕后之人让自己要在不让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接近，还尤其是不能让天子知道，还说什么自己会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确明白，就在秦王府出动人手寻找的同时，皇帝的人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都在让人寻找母亲的下落。
这很诡异，他不知道皇帝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会不会对他母亲的安全造成威胁；所以，不能让皇帝先找到母亲的下落。
当下最好的办法，也就是按照那幕后之人的法子找到母亲，才好制定万全之策。
于是，成煜当做丝毫不知情的一家一家查了下去；即使进了明月楼，也还是表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吩咐手下的人查找。
不过，就在他进入明月楼之后，可能是对方已经确认安全的情况下，终于有人找上了他。
有人站出来道：“世子殿下，请跟我来。”
成煜心中警惕着，跟随着那人往后院而去。
等到了一处院子，踏进一间屋子，良久之后，终于见到了母亲身后跟随在一个女子身后出了来。
他第一眼见到秦王妃确实安全，甚至还笑着向他眨了眨眼之后，才放心了些许。
他这才看向领着母亲出来的那人，居然是一个清冷美丽的妙龄女子？！成煜不禁怀疑着，难不成她就是主导这一切的幕后之人？
秦王妃走过来之后，成煜立即将母亲护在了身后，看向悠然坐在上首的她。
成煜问道：“你是谁，为何绑架我母妃，究竟是何目的？”
只见她淡淡看向他道：“秦王妃不能入宫，她要是入宫，后果将万劫不复。
信不信由你，或许由秦王妃自己来说，更可信一些。”
这时，已经在身后坐下的秦王妃也拉了拉他。
秦王妃：“她说的是真的，这位姑娘母亲认识，她是好人，你相信母亲。”
见母妃并无任何慌张的神色，反而和平日里一样，他心中还是有些怀疑：“真的？不是她威胁母亲这么说的？”
秦王妃便白了他一眼，“你母亲我是这么好忽悠的吗？”
成煜回头看向坐上的她，试探的问道，“既然没有恶意，那就放他母亲回去。”
谁知她还没说话，母亲就在身后推了推一把：“你啰嗦什么？要赶紧回去的是你；
叫你走就快走，你见到我时安全的就行了，不然成沭那个狗东西的人该发现了。”
成煜一时间不禁有些震惊的睁大了双眼，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母亲居然还能如此彪悍，为了让自己快走，居然连皇帝都骂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