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半月后，没有一点风声传出来时，我便知道是成泽将消息压了下来。
这日，身为皇后的张蓉蓉却突然派人前来，要将我请入宫中叙旧。
看着那些宫人端着一副不可抗拒之势，我心中便顿时生出了不祥之感。
临走前，我将念儿叫到跟前，嘱咐她若我有何不测，或是多时不回，便将府中下人遣散，自己也逃命去。
念儿不愿，她说，就算是死她也要跟我死在一处。
我说，“若是我也死了，谁人清明时节，能为他们三两寄纸钱？
活着可比死要难多了，我本不该求你，可是我舍不得拉着你一起去死。
要是连你也死了，还有谁会记得我们，记得林家众人？
那时候，我们便是真的死了。”
林家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他们不能再死了。
——
进宫门后，一路畅通无阻进入了皇后所居住的栖梧宫。
张蓉蓉一身华服端坐上首，嘴角含着微微笑意看着我缓缓走进殿中。
看到她时便觉得，始终是成了皇后的人，春风得意，愈加的容光焕发了。
我不禁想起死前的三皇子，那个到死都还叫着她名字的人。
我不曾参与他们的故事，也不知他们之间的纠葛。
她见我近了，便道，“妹妹来了？！快进来坐。
许多时日未见妹妹，怪想念的，今日突然将妹妹召进宫来，妹妹不会怪我吧？”
我依言坐下，“皇后娘娘客气了，我没有姐姐。”
我不是故意拆她一国皇后的台，只是懒得应付，懒得与她虚与委蛇了。
张蓉蓉毫不在意我的冷语，“妹妹，你我在东宫之时，便是府中唯二的两位侧妃，自然是亲姐妹。”
她让侍女将酒菜放在身前桌上，“今日叫妹妹来就是来说说话，叙叙旧的，妹妹莫要拘束。”
平日与她便无甚交集，连面都未见过几次，却说要叙那本就不多的旧？
事出反常必为妖，今日的张蓉蓉尤其诡异。
我心中警惕着，猜测着她设这场鸿门宴到底想干什么，至于放在身前的这杯酒，我是不会喝的。
但张蓉蓉似乎知道我的痛处在哪里，也知道我最在乎的是什么。
她端着酒杯起身朝我走过来，笑意盈盈的蹲坐在我身侧，“妹妹，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我不解：“什么话？”
她靠近我耳边，明明声音宛如天籁，说出来的话，却能让人身坠地狱，“妹妹，我知道你随身带着匕首呢。”
她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林家有她的人在暗中监视？
她说的话，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抓住了我的心神。
她引着我看向她手中的酒杯，“妹妹知道我手中拿的是什么吗？
是毒酒，当然，你的那杯也是，我知道你不会喝，这杯也是给我准备的。
你想知道你父母兄长是怎么死的吗？”
她的声音犹如一条毒蛇，吐着沾满毒液的蛇信，让人止不住的打颤。
见我看向她，她才接着小声道，“其实，原本三皇子是不会发现林将军是陛下内应的；
毕竟，当初三皇子为了拉拢林将军，拿出了一份你被成泽所杀的假证。
三皇子即使多疑，也暂时不会动林家，断了自己的后路。
你猜是怎么知道的？是我无意间透露给三皇子的。”
她挑眉道，一如初见她时，明媚的笑着，“怎么样，没想到吧？这就是我送给妹妹的惊喜。”
这一刻那些日日夜夜困住我的仇恨瞬间涌上心头，几乎要将我淹没，原来竟是这样？
原来她才是藏的最深的那个人，一直便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我心脏止不住的抽疼，可这哪里比得上他们死时万分之一的疼痛？
我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张蓉蓉按倒，抽出防身的匕首狠狠向她刺去，在她的痛苦惊呼中，我还觉得不够；
她挣扎着想逃，便快速拿起了桌上的毒酒，使劲掰开她的嘴，拿起桌上的毒酒灌了下去。
从一开始她便并未屏退左右，宫人见此，惊呼着杀人了，快救皇后娘娘。
张蓉蓉惊惧的看着我，捂着腹部的伤口挣扎着想要爬远。
我胸口剧烈起伏，痛苦中夹杂着兴奋；
扎偏了呢，只中了腹部；
还不够，我要她死，要她偿命，要她为我林家众人偿命。
我还想伸出手去抽出匕首，再狠狠扎下一刀。
眼前却晃然一道人影闪过，身上便被狠狠踢了一脚；
我被甩了出去，狠狠撞在了殿中的柱子上，剧烈的疼痛让我止不住的吐出一口血来。
抬眼一看，模糊的双眼逐渐清晰，原来竟是成泽来了，还刚好看见了我伤害张蓉蓉的那一幕。
他一把搂着捂着伤口还吐着血，脸色苍白的张蓉蓉；
看向我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
张蓉蓉苍白着脸为我解释开脱，“陛下，妹妹只是一时魔怔了，您不要怪她，这不是她的错。”
成泽由惊转怒，“蓉儿，事到如今，你竟然还要为她开脱？
她已经疯了，竟敢伤你，朕要拿她的命来尝。”
一旁的把完脉太医见天子震怒，当即吓得跪倒在地，颤抖着说道，“陛下，娘娘不光受了内伤，还中了剧毒，若是再迟个一时半刻，性命危矣。”
太医话音刚一落，张蓉蓉便彻底晕了过去。
见此，成泽再也忍不住抽过身旁侍卫的剑向我走来，咬牙切齿道，“亏朕还对你这般仁慈，你竟如此不知好歹，你该死。”
我明了，看见张蓉蓉对我露出那一抹胜利的笑时，便知道她赢了。
看着眼前指着自己的刀尖，我毫不犹豫迎了上去。
我握着刀刃狠狠的朝心口扎了进去，上一次我朝心口插的那一刀，虽是救回了性命，可也再经不起第二次了。
可是，我不后悔。
我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我也不想活了，活着好苦，真的好苦；
我早就该死了，我想去找他们了。
我笑着看向成泽，“我甘愿化为厉鬼，为……为我林家冤死的亡魂，生生世世……生生世世都要来索你们的命。”
……
我死了，陷于阳谋、死于剑下。
只是……这……是什么声音？
“系统，快为我解毒。”
「正在为宿主疗伤解毒……20……50……」
……
等到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一只飘在半空的鬼魂。
可是即使我成为了一只恶鬼，却还是连仇人的边都摸不到，甚至连靠近都不能。
我想，自己还真是弱爆了，活着的时候是这样，就连死了，做了鬼，也还是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地府都不要我这样鬼，任我在人间游荡。
不过，身为一只恶鬼，也有好处，虽说成泽是真龙之身，气运护体，我始终无法靠近；
但靠近张蓉蓉却容易得多，虽然无法触碰，一旦触碰便会被灼伤，但却可以忍着魂体的伤痛，靠近她两米之内。
我也可以听到，甚至看到外界周围人的语言、动作。
拖这点好处的福，我知道了许多生前不为人知的事。
张蓉蓉本来重伤的身子，其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歪在床上，抹讽刺的笑着，语气间慢慢的不屑，“林家的人都蠢，就是天生给人当垫脚石的料。
当初，林家人连三皇子那个蠢货都斗不过，居然还要死守城门，结果连全尸都没留下。
不过三皇子那个蠢货好感度早就满一百了，就这么死了也好。”
“还有成泽，之前攻略的好感度明明已经达到98了，没想到只是中途离开顺便攻略了个反派。
居然就对林妍那个女人动了恻隐之心，好感度一直满不了。
不过，也多亏了林妍那个女人最后刺激了他一下，好感度总算是满了。
林妍啊林妍，你也总算没有白死。
系统，只要成功攻略最后那一人，我们便可以去下一个世界了。”
「是的，宿主，只要攻略最后一位隐藏气运者，便可前往下个世界。」
……
……
悲伤如潮水一般涌来，将让我觉得我一阵一阵的窒息。
我傻傻的愣着，等我反应过来时，早已流泪满面；
我竟不知，原来，即使做了鬼也还是会如此伤心流泪。
原来，我所谓的一生，竟不过是别人的一场游戏？
我可怜的父母兄长，竟然就这样被当做蝼蚁，被他们联合害死！
我嘶吼着想要撕下眼前仇人的血肉来，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一穿而过，魂体从指间传来阵阵灼痛，似乎是要将我烧化。
我好恨，我好恨，恨他们，更恨我自己。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伤之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