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人情
身着布衣布鞋的青年来得悄无声息。
他甚至没有人类的呼吸, 直到他的手搭上中原中也的肩膀，陷入哀切情绪的褚红发色的少年，才发现他的到来。
就像一片枯叶，被悲痛的风带来这惨烈的地方。
而枯叶本身并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
竹叶青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哪怕是谷歌机械音, 大概都比他更带有感情倾向。他看看这布满残肢断臂的吧台, 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哀悼的说：“真惨。”
中原中也原本是想一拳打上这个混蛋的脸，让这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学会好好说话。
但他现在没有一丝力气。甚至来到这个酒吧，都是多亏了太宰治——虽然并不想说这种话，但是, 确实是太宰治把他背过来的。
也多亏了太宰治，阻止了“荒霸吐”的被迫解放，把中原中也从自称中也“哥哥”的魏尔伦面前带了回来。
然后，让中原中也亲眼见证了好友的死亡。
呆瓜鸟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已经被夺走视力了的他死死拽着只剩下半截身体的外科医生。他是最后一个坚持到中原中也赶来的人。
他看不见了, 但是他听出了中原中也的脚步声，他对中也说：“对不起，大家都死了，我也快要死了……”
“但是，我救下了外科医生, 把他从那个男人的攻击里拽了出来……中也, 帮我处理一下外科医生那个家伙……”
“还有……我车库那台机车……很好用。”
呆瓜鸟的两条腿像是被车来回碾压过, 溃烂成血肉和碎骨混合在一起。腹部被撕裂开，露出了里面根根断裂的肋骨，内容物撒了一地。眼眶黑洞洞的, 有乌黑的血不断从那里涌出来, 眼球大抵是受到什么挤压, 爆裂开来，只剩下一些看不出原貌的碎片。
他的右手紧紧握着外科医生的衣领，像是握住什么宝物那样。被拉着的外科医生安静的闭上了双眼，就像睡着了一样，毫发无损——那剩下的半截身体。
外科医生大概是这里死状最安详的了，其他人更是面目全非。
店内就像是被风暴肆虐过后，酒瓶全部震得稀碎，碎片撒得满地狼藉。原本固定在地上的座椅，现在被强行插到了墙上。所有东西都怪异的待在它们不应该待的地方，包括人体上的零件。
是重力异能造成的破坏。
来自“暗杀王”，也就是刚刚来中原中也面前，说自己是“哥哥”，要带中也走的那个男人。
这很明显。
这些人因为中原中也而死。
因为魏尔伦想要斩断中原中也在这里的所有会牵挂住他的东西，带走中也，不让中也被利用。所以他杀了旗会这些年轻人。
而说不清是什么目的的，太宰治带着脱力的中原中也来亲眼见证这一切。
或许是为了让中原中也彻底被绑上港口mafia的船，或许只是为了让中也和朋友好好道个别。谁知道呢。
太宰治的心没几个人能懂。
不过这些和提着医药箱赶过来的竹叶青都没什么关系，他也不会对这些琐事有一丝一毫的在意。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手下按着的少年，对自己随口一说的一句话充满愤怒。如果不是他摁着，中原中也怎么都会想要给他一拳。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被迫出来赶场出外勤的竹叶青点了点在场伤员——五个，刚刚好。
雾理前辈要的人齐了。
确认好情况的竹叶青拍拍手下还在干瞪眼的中原中也，理所当然的像医生做手术前一样：“出去。”
他看了看中也，又看看外面。示意中原中也自觉点出去，别在这里妨碍他干活。
特异点在这里，很影响他发挥。
“你！”看不懂这反人类表达的中原中也越发怒不可遏，使上刚刚恢复的一点力气想挣脱青年的控制。
这时，之前那个带走中原中也的机器人赶了过来。是那个国际刑警，他说他叫亚当。
全身烧焦，机体也破破烂烂的。是刚刚和中原中也一起对抗魏尔伦时，被破坏的。
出乎中原中也意料，亚当认识竹叶青。
“啊，是你呀！”见到熟人，亚当很开心的和青衣男子打招呼：“好久不见，竹叶青。”
“你在这里就方便了，能帮本机修一下身体吗？”
听到声音的竹叶青扭头，对着不成人形的机器人点点头，但那只是打招呼。然后他指着地上五个支离破碎的尸体，对亚当说：“优先。”
很神奇的，亚当从第一次和竹叶青见面以来，就可以毫无障碍地和他交流。亚当也点点头，表示明白：“好的。他们是你家雾理前辈安排的任务吗？本机知道了，没事，本机不着急，等下你有空再帮本机修也行。”
竹叶青再次点头。表示同意了。
但他没有转头准备开始“手术”，而是看了看旁边还不肯离开的中原中也。
完美接收到竹叶青脑波意识的亚当：明白了。
“中也，我们先出去一下。”只剩下一条腿还拥有行动功能的亚当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扶起地上的中原中也。
“你认识这个混蛋？”被这两个非人怪物搞得情绪都不连贯了的中原中也，被亚当搀扶着问道：“为什么要我出去？”
“因为竹叶青要给他们做「手术」。”亚当解释，“不用担心，竹叶青在就没问题。你的小伙伴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
虽然还是很迷茫，但没得选的中原中也跟着亚当走出黑暗的酒吧，留下清瘦的男子独自跪坐在那些尸体前。
中原中也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亚当走到酒吧门口。
“他要怎么做手术？我们不能看？”虽然小伙伴们的身体已经破碎到没有再被破坏的可能了，但中原中也还是有些不安。他追问道：“就算是复活，身体已经变成那个样子了，还有可能救回来吗？”
“而且，复活人类，代价是很大的吧……”
“一般情况是能看的。本机就看过很多次，竹叶青救人的场景。”被砸了一堆问题的亚当卡顿了会，选择按顺序一个一个回答。
“本机也不知道这次为什么要让我们出来。”亚当用他高科技的思维模块模拟了一下一般人类的想法：“可能竹叶青是觉得那场面太血腥了，不合适未成年人观看吧。”
“那个无口混蛋会这么好心吗？还会注意这种细节？”中原中也小声吐槽。
亚当继续回答他之前的问题：“竹叶青的手术除了一般意义上的，还有他独特能力上的。这次的「手术」，就是指他用能力回溯时间，把你的小伙伴变回他打下印记时的样子。”
“这样啊。”没有帽子可以扯的中原中也，有些尴尬的眼神漂移。不过看起来是完全明白了，竹叶青之前是来做什么，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那，代价呢？”橘发少年的声音不太大，不过足够亚当听清楚。
“本机……”机器人又卡顿了一下，“本机也不清楚，竹叶青从来没说过。但是他只救他家雾理前辈要求救的人。”
中原中也没理会后半句：“复活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不可能没有代价吧？”
“算了。”少年放弃继续追问。
又往黑沉沉的酒吧里探头，还是什么都没看到，只有一些莹绿的光从里面溢出来。这些绿色的光点并不太起眼，就好像不过是夏夜里常见的萤火虫罢。
“算我欠他一个……不，五个吧。”
“算我欠他五个人情。”
少年有些不自在的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