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谈
我们挑了个靠窗的位置落坐,过来的服务员不是林夕,但是因为我经常来这个餐馆见林夕,所以我和这个服务员也算认识,她微笑着朝我打招呼。
凌恒有些失落的拿过菜单随意点了一堆后就开始四处扫描,看着他那眼巴巴的样子我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这个人明明早上就想来了,却硬生生陪我在小摊忙一早上,也算够能忍了。
在菜都上齐后林夕终于看到了角落的我们,她把手里的工作完成后才向我们走来。
“小月,你看我脸上有没有其他脏的东西?头发呢,没乱吧?”
凌恒有些慌张的问我。
我看着他那慌慌张张的样子也不好再逗弄,眼看着林夕就要到眼前,只好伸手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他慌张的动作瞬间停歇下来。
我先抬手向林夕招呼
“林夕,累不累?!”
她笑着应我,然后偏头看了看凌恒道
“不累,凌恒也放假了?”
凌恒假意咳了两声才回道 ,“嗯,放假了,你,还好吗?”
“嗯,挺好的。”她说完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就急匆匆道
“你们慢慢吃,我先过去忙了,晚上再聊。”
我和凌恒都朝她点了点头,她转身加入了繁忙的人群中去。
我望着眼前的一桌子饭菜,再看看对面那个还沉浸在林夕背影里的凌恒无奈道
“哎,菜都快凉了,还吃吗?”
他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的看我,“呵呵,吃,这么多好吃的你赶紧吃吧!”
他给我夹了许多菜,他自己也终于开始动起筷子。
来过这个餐馆很多次,但这次还是第一次在这里吃饭,都是些家乡菜,不得不说菜的味道还可以,在我第三次将筷子伸向他面前那盘鱼香茄子时,凌恒将那碗菜换到了我面前,笑着说
“很喜欢吃这个吗?”
“嗯,还行”我坦然道
他突然就笑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手里的筷子看他。
他许是见我有些认真的样子也停止了笑,他说,“小月,除了婶做的甜酒蛋我还从来没有见你那么喜欢吃一样东西。”
“ 瞎说,你都没和我吃过几次饭”我也打趣道
他愣了半刻叹了口气道
“ 是啊,好像我们每次见面都很匆忙…”
我打断了他有些忧郁的神伤,“好了,别说这些了,说说你学校的事吧!”
他说,“ 就那样吧,认识了些新朋友,每天都有一套套卷子要做,枯燥乏味。”
一句话概括了他现在的生活。
“你呢?交新朋友了没?”他又给我夹了几筷子菜。
“没有,我喜欢一个人。”我不想过多说关于我的校园生活,我怕说多了会让他多疑,因为我从始至终就只有他们两个朋友。
他只是叹了叹气便什么也没再问。
这顿饭我们吃了很久,但是也得离开了,领班已经朝我们这边看了好几次,总也不能让林夕为难,凌恒起身去结账,只是我看到他结完账后在前台愣站着一直看向另外一个我看不到的方向,我有些疑惑走过去,也歪头朝凌恒看的方向瞧去,只一眼我也多少有些惊讶,因为林夕正被一个男孩拉着手,像是在涂抹什么,那个男孩子比林夕要高一个头,看起来比凌恒都要高些,他正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全脸,但是能看清他有些小麦色的肤色和修长的手指骨。
我甩掉脑袋里不合时宜的打量继续在两人的身上扫描,在看到林夕围裙摆上沾染的汤汁时我才明白,原来是林夕被烫伤了,我没再管愣怔的凌恒向林夕跑去,还没到林夕跟前就被拦住了
“不好意思,我们后厨不能随意进入,”那是林夕的同事,一个不太高的男子。
“林夕,你没事吧!”我隔着那道矮矮的小门坎喊。
林夕朝我望过来,将手从那个男孩子的手里抽出,“小月,我没事,一点点烫伤,你快回去吧,晚上我们下班再说。”她说完向我摆摆手,她歪头往凌恒那个方向看去,随后也朝凌恒摆了摆手示意他也回去。
我只好道,“好,那你慢慢上,如果实在不行就请假。”
林夕朝我点点头。
刚刚林夕抽回手后那个男孩就进了厨房里面,这时候他已经端着一份菜出来了
“你好,小月!”路过我身边时他低头向我打招呼,他的声音有些哑,带着些成熟。
我朝他点点头后他就端着菜离开了。
他的样子我看清了,就在他低头那一刻。
相比凌恒他长得不太出众,但也是普通人中的佼佼者,他脸部线条很硬朗,肤色是那种小麦色,一看就是那种比较朴实的硬汉模样。
我本不该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这般打量,但,刚刚林夕抽出手时脸上染上了些红晕,所以此时的我也有了凌恒的一些警惕。
我虽有些疑惑他为什么知道我,但也随即就想通了,只是没想到林夕竟已经和他那么熟了。
林夕再次催促我们回去后也投入了工作当中。
我转头看了眼还愣怔在原地的凌恒,他没有回应也没有动,依旧是那个样子,如山一般屹立不动。
我扯了扯原地不动的凌恒,他没有说话,收回望着林夕的目光转身朝门外走去,脚步有些仓促。
餐馆外是个小广场,广场边有个小小的喷泉,那个喷泉到晚上的时候会五分钟喷一次,喷起的时候有一束束好看的光束伴随着,好看极了。
“好看极了”是有一次和凌恒来接林夕时林夕感慨而出,还记得当时林夕看着喷泉,凌恒凝望林夕,我的目光也只驻足在两人的身上。
追上凌恒时他已经坐在了喷泉旁的长椅上,我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他也像是没发现。
良久,我偏头看了看身旁依旧不动声色的男孩说: “其实我们三个也并没有多少在一起的记忆,仔细想想我俩相处的时间占了大半,虽然每次的内容都是关于林夕…可是凌恒,日暮来临之后晚霞也同样会如约而至,我们会被迫着不断接受一些不能违背的事和物,或美好,又或难忘,我们都无法阻挡也无法留住。”
他转头看我,嘴唇蠕动了许久,终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我的意思是,她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你也该重新开始了。”
我最终还是将想要劝说凌恒的话挑到明面上,把这个一再逃避的人牢牢纠住,让他不再自欺欺人。
我再与他对视时他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脆弱,他非常的平静,这是我意想不到的结果。
许久后,他开口了。
他说,“小月,你很像一个已成年的大人。”
我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认真,只以为他在调侃,这是后来的某一天才突然得出的结论。
他轻笑了两声继续道,“我听懂了,也想通了,如果这是她想要的,那我就不再打扰了,毕竟,我真的不敢确定能不能说服我的父母,比起那种充满威胁和计谋的人生,我希望她平安顺遂,喜乐无忧便好。”
说完后他抬了抬手,在离我头发还有一寸时停住,最终还是放下了即将碰到我头顶的手,他看着我说,“小月,你也是。”
他站起身抬手挡了挡射过来的刺眼光芒,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知道此时的他并不好受。
……
本来凌恒刚来时的决定是多陪我们几天,但,那天我们在广场就分开了,他走时并没有和我说再见,或许以后我们真的不会再见了,也好,凌恒成为我们之间的过客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那天晚上我去接林夕时看到她和那个男孩子一同出来,如果不是我的出现,也许他会如常送林夕回家,这是林夕告诉我的,她说那个男孩子已经连续一个月送她回家了,说起时我看懂了林夕有些娇羞的笑容,她告诉我那个男孩叫黄磊,老家也在我们那边,这是没在同一个村。
在看见黄磊之前我周末也偶尔会去林夕的餐馆,但是却一次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她始终没有询问凌恒,我也没再同她提及,我的心里多少有些复杂,想了许久终是没有问他对那个男孩的想法。
后来那个男孩经常送她回家,刚开始只是送到对面的站牌那,后面渐渐的他会直接送到爸妈的小摊,会和爸爸聊天,我放学的时间有时会和林夕对不上,但是我已经能经常从爸妈口中听到那个人的名字了,好像不知不觉间那个人加入了我的家庭,我内心多少有些抗拒,对那个男孩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这件事憋在我心里很久了,这天我终于还是没能忍住。
我俩躺在床上,被子里林夕依旧握住我的手,如往常一样温暖,床边的桌子上亮着一盏昏暗的小夜灯,之前林夕总是会失眠起来去厕所,所以我就买了一盏小夜灯,后来林夕不再失眠后小灯也依然亮着。
透过昏暗的灯光我偏过身子望着林夕有些模糊的轮廓想了好久还是问出了我想说的话,我有些忐忑开口道 :“所以,你和凌恒再也不可能了吗?!”
被子里握着我的手轻微动了动,细微到只有一瞬。
“ 嗯,没有可能了。”
在昏暗的视角下,我看着她的唇一张一合着,没有半分停顿。
良久,她轻声叹了口气道 : “小月,我知道你最近有些在意黄磊的事,但是,我的确对他有些好感了。”
我没有接她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的生活会突然闯进来一个人,而这个人是那样的至关重要。
她终于不再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偏头看了我一眼后又笑着转回到原来的样子,然后接着自顾道 ,“月月,从前我也一直盼望着有那么一个人能闯进我的生活,想象着以后的另一半会是个怎样怎样的人,他会将我从那个从小就被困住的牢笼里解救,然后我们将来会过着怎样怎样的生活,但那时那个人的脸是模糊不清的,直到遇到凌恒后想象里的人有了脸。”
说到此处时她停顿了半刻,我的手心沾上了些湿雾,她抽出手放到被子外继续道: “他整个人都白得发光,一步一步朝我靠近,试图慢慢驱散那些将我全数淹没的黑色染料,想将我从那个黑色的染缸里捞出,我很开心,终于有人来救我了,可当我爬出一半就看到他身上沾染的那一滴滴黑色染料时,我后悔了,他那样洁白无瑕的人怎能和我这池黑不见底的大染缸再有一丝沾染,所以像他那样的人就该遇见和他渲染后还能呈现最美色彩的颜色,而非直接将他吞噬的浓黑颜色。”
“如果说以前的我不配,那么,现在的我又还能以怎样的姿态与他相处呢,多给他一丝希望他就会多过几年像之前那几年的日子,或许更难,所以,现在的结果是我们最好的离散方式。”
她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有些亢奋到最后的平静淡然,短短的一段自白和浅浅的一些情绪变化却道尽了他和凌恒的遇见和结束。
她将自己放到最低微的尘埃里,用最肮脏的语气将自己定义。
她没有半分动作,昏暗灯光的印照下,我看到了她从眼角不断滑落的不明液体滴落进枕头里,却深深将我的心脏烫出了一个无法填补的大坑,我移过去一把抱住她,扑进她的怀里说不出一句话。
我的心里突然就好酸涩,眼眶的酸水也渐渐泛滥,这酸涩的滋味从鼻头开始蔓延至全身每一个器官,这样的情绪是为凌恒也是因为眼前这个令人心疼的林夕。
这一刻我才真真切切的承认林夕不是我,我也从来都不是林夕。
她依旧如往常那样温柔的顺抚着我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又过了许久,我也慢慢平复好心情,吸了吸鼻子后,有些犹豫的再次问她
“那你,那,黄磊知道吗?!”
“我实在害怕你以后再受伤了。”
我有些急促想解释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