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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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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我只是对他有些好感,还没到那个地步,但我会找机会和他说清楚。”她依旧抚着我的发丝道。

    “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明年你就上学了,之后的事谁说得准!”我也稍微放下了一丝悬着的心。

    她停下了轻抚我发丝的手说道,“黄磊入狱过一年半,因为过失伤人。”

    对此我很是震惊。

    她许是知道我被惊到说不出话也没再等我出声便又开口道,“我不读书了,以后都不读了。”

    “什么?”我有些气急一下弹坐起来。

    她说,“我说,我不读了,我不想读,我想过一个无关理想抱负只要能吃饱穿暖的平淡生活就好。”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不能这样轻易放弃自己。”我试着继续劝说她。

    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追问到,“你是不是怕以后没钱读书,林夕,别怕,爸妈会一直一直管着你的,在他们心里你也是他们的女儿,等以后你上大学了也可以半工半读,我也一样,这样就可以替他们分担负担了,只要过去了就好了,再难也只难这几年。”

    我想着各种理由,试图改变她心里的想法。

    她也起身坐起来,她把两个枕头立靠在床头上,抬手将我按靠在上面,再将被子拉上来给我盖好后自己也坐靠好,然后不紧不慢启唇道,“小月,你所说的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我也并不怕这些所谓困难,我真正无法克服的是我自己的内心,我现在没有精力去学习也不想去接触更多的人,倘若哪天我突然得罪了谁,那么那些朝夕相处的人总有一天会挖出我最伤痕累累的过去,然后晾在人群中去。”

    她很认真的偏头看着我说道,“那样我会承受不住,我想多陪你些日子,看着你功成名就,看着你结婚生子。”

    借着微光我看清了她眼里的决绝,我从来都知道她做好的决定从来不会再改变,那就随她吧,只要她平平安安就好,只此奢求了。

    “好,你决定了就好。但是林夕,那些哪里够,我们要一直一起到老!”我只能妥协道。

    她伸手掖了掖中间被子露出的空隙,昏暗的灯光下我并不确定有没有看清她是否点了头应了好。

    那天畅谈后心里所有的怅然都消散了许多,过后没多久她就把自己的故事和黄磊摊了开来,或许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黄磊并没有在意,还是一如既往对林夕好,林夕始终都是淡淡的,她俩的关系也只是那样不温不火。

    我没有再问过林夕有关黄磊以前的细节,也可以说我从没有主动参与过黄磊的任何话题,只是不再反感他以名字的方式融洽的融入了家人的谈话中,我一直都记得林夕说的那句话“还没到那个时候”,所以在我的内心他还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虽说在同一个市里,离得也并不远,但是直到放寒假我都没再见过凌恒,他好像又从我们的生活里消失了,身边也没有他留下的任何痕迹,就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今年回家比较晚,到家时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到家的第一天依旧是打扫卫生,打扫完了后妈妈也同样做了鸡蛋面,只是今年的鸡蛋面多煮了一碗,那张破旧的餐桌上多了一个人,时隔几年终于又和林夕吃一顿久违的饭。

    饭后爸妈也如往常一样到处去串门,稍微上点年纪的人都很念旧,在城里每天都在忙生意,接触最深的也只是有几个长期在附近做工的伯伯,一直都没有结识些真正的朋友,回村后就更加迫不及待去见那些老朋友了。

    家里只剩下我和林夕,我们将带回来的东西都整理好,这次回来也带了不少东西,很多礼品和一些新衣服,只是今年的衣服都是林夕出钱买的,她用了半个月的工资给我和爸妈买了一些新衣服,爸妈又反过来给她多添了两套新衣,回来的路上爸爸一路和车上的叔叔聊起,话里话外都炫耀着闺女买的新衣,有个婶想伸手摸一下都没给,宝贵的护在怀里,妈妈也是和爸爸如出一辙,车上有人会晕车将窗户打开,风灌进来有些冷,我们劝说他们披上那件新衣,说什么也不肯,非说要等过年时候再穿,还要穿去走亲访友,对此我和林夕都一致觉得他们两个好像比我们还幼稚。

    等收拾好了之后我们就上床躺下了,路程虽不远,但是总归有些困倦,躺下后我问林夕

    “我们明天要回去除除尘吗?”

    她点了点头道,“要的,去看看吧。”

    第二天我睡到自然醒时已经快中午了,醒来后身旁的位置早就没有了温度,林夕已经起了。

    我也起身朝屋外走去,火炉边围着好几个人,都是村里和爸妈玩得比较好点的伯娘和婶婶们,我有些尴尬的向她们一一打招呼,妈妈许是看出我的小拘谨开口替我解围道

    “呵呵,我家这个懒月月终于起床了,快去洗漱,然后吃完饭后去找林夕姐姐吧!”

    妈妈已经将早饭温在电饭锅里了,我在厨房吃早饭时听到婶婶们七嘴八舌的套问着妈妈关于林夕的事,她们打着好心人的幌子冠冕堂皇的偷窥别人的生活,嘴里发出的话是甜的,实则早已将每个字灌满了剧毒。

    “林夕那孩子现在是我家的闺女了,以后就是小月的亲姐姐,这孩子是捱着苦才能长这么大,我家孩子我可心疼!可别再议论了。”一墙之隔,我听见妈妈一字一句切开了那些不怀好意的询问声。

    那边安静了片刻后不知是谁岔开了这个话题,继而又开始有说有笑,刚才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

    这辈子的林夕也算幸福的吧!有那么一家人温暖着她,保护着她,原来她也可以是家人的掌中宝…!

    我到林夕家的时候她正在打扫院子,头发上沾满了茫茫的灰尘,有一瞬的感觉好似穿越了时空看到年迈的林夕模样。

    “你醒了!”她抬头看我。

    “嗯!”我走过去拿掉粘在她头发里的那颗杂草,然后垫脚想给她拍掉那些将她变得雾蒙蒙的灰尘,她似知道我下一步的动作一步躲开了。

    她说:“别,别拍,等下灰全部都洒在你身上,让你也变成一个小黑人儿。”她用扫把头轻轻戳了戳我的腰,故意逗弄我。

    我也玩心大起和她在院子里打闹起来,院子不大,落叶和飞禽留下的排泄物已经被林夕扫了一半,我们在小小的一方院落里追逐、玩笑,大概我和林夕都从没有想过这个院子里竟有一天也能充满欢声笑语。

    而这一幕仿佛又和那年雪地里的嬉闹重合,那一年是分离的开始,我想,这一年总该会是痛苦的结束了吧!

    ……

    在多经历了一段时间后我们终于将这栋屋子的里里外外都打扫了完整,我们站在堂屋里林利国的遗像前,只剩这里了。

    林夕的妈妈去世得早,那时候并没有留下什么遗照,林利国的照片还是当初那个来给办丧事的人做的,我看着照片上依旧满面凶光的人,恍如隔世。

    林夕站立了好久,终是抬手一点一点抹掉了相框上的那些灰尘,她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

    临走时,林夕将那扇破旧不堪的门上了锁,门缝已经有些合不拢了,我和林夕一起将门往上提了提才能勉强关拢。

    出门后我和林夕又去了一个地方,她妈妈的墓地。

    每一年过年我都有来放一挂鞭炮,今年得林夕自己做了。

    坟堆已经快垮完了,只剩一方小小的土堆子。

    她整理着坟头那块老旧斑驳的石块,我拔着边上的那些杂草,杂草太多只能随意打整打整,做得差不多后我们齐齐站立好,朝那个石碑深深鞠了一躬。

    在我即将抬起头时看到了林夕脚下的那堆土面上被什么一滴滴浸湿,泥土的颜色慢慢变成了深褐色,越来越宽……

    呼啸而过的寒风刮得我鼻头格外酸胀,眼睛也像钻了冰碴子被扎得生疼生疼,山间没有任何虫鸣鸟叫,它们都找到了可以抵御寒冷的港湾,寂静空旷的这片土地只有呼呼而过的寒风和两个连哭泣都不敢有声音的孩子。

    罢了,她能哭出来也好,她需要这样的一场发泄,她也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许久,她抹掉脸上的泪痕后抬起头看着那方土堆道 :“我,有家了,再也不是那个只能悄悄偷窥别人家阖家幸福的偷窥狂,现在的我很幸福,您安息吧!”

    她始终没有喊一声“妈妈”,也没有向眼前这个被人人当成港湾的“妈妈”吐露半分经历。

    林夕再次鞠了一躬后拉着我转身离开,我踩到了被林夕泪水打湿的那片泥土,有些黏糊的黄土粘在了我的鞋底上,我用力蹭了蹭地面,将林夕的那些心酸和苦楚全数留在了此处。

    这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久没有再做的梦境,梦里又听见了有人在喊我,有男人的声音,也有女人的声音,以往总是听不清看不清,但这次只听清了两个字“回来”,有人一遍遍喊我“回来”,回去哪里?我又是从哪里来?我究竟是谁?

    惊醒后林夕正担心的喊我,难道刚刚梦里喊我的声音是林夕吗?我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我给林夕递了个没事的眼神后她才慢慢放下心,天已经大亮了,林夕穿戴好后就先起床,在出门前抬手往我额头上探,验证我并没有发烧后才起身出了屋门。

    我心里特别特别的慌,总之感觉非常不好,但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好,算了,整理好情绪过年吧!今天是除夕。

    妈妈和林夕在做早饭,我和爸爸在刮外墙上去年残留的对联,我给爸爸扶着步梯他够着身体刮最上面那些风残留的纸屑。

    今天下着浓密的毛毛雨,雾蒙蒙的天空看不清远山,以往我很不喜欢这样的天气,总觉得特别沉闷压抑,而今天却不一样,今天是新年,而这个新年还有林夕,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这样的生活就够我开心的了。

    “啪~”

    清脆的响声从屋内传来,我和爸爸都被吓一跳,爸爸急忙从步梯上下来,我们急急跑进屋,厨房里,最先入眼的是满地的碎碗渣子,再是蹲在地上的妈妈和林夕,林夕正焦急的挽妈妈的裤腿,我和爸爸走上前就看到妈妈那只被林夕卷起的小腿上有一条小小的口子,口子上正冒着血珠子,爸爸递过来一张纸给林夕说道:“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小心点嘛!”

    妈妈抬头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我们,一脸无奈地说:“没了,就这里不小心被碎渣子扎到了。”

    我们检查了她两只腿都没有发现伤痕,这才心安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诺,碗都砸了一半了,今晚都没碗装菜了。”妈妈有些委屈的努了努嘴道。

    此时爸爸正拿来了一张创可贴递给我,然后佯装生气道:“碗算多大个事,明天又去买就是了,倒是你,没伤着就得谢天谢地了。”

    林夕贴好创可贴后也符合道:“没关系,碎碎平安,岁岁平安!”

    我拉着妈妈在椅子上坐下,轻轻抱了抱她,朝她打趣道 :“妈妈,明天我拿压岁钱去买一摞回来。”说完我朝她殷勤的笑。

    妈妈看清我眼里的笑意,愣了片刻后小道:

    “你这孩子,算盘都打到姥姥家去了。”

    大家都被我和妈妈的话逗得展开了笑颜,缓解了刚刚一直有些紧绷的神经,插曲过后我和林夕分工合作,她继续做着还没完成的早饭,我扫掉了那些残渣后就给她做小助手。

    饭后,我借了爸爸的手机给凌恒拨去了电话。

    早些年就有了手机,只是我们家比较不宽裕一直没有添置,爸爸也是今年才买的手机,手机还是那种按键的小机子,我一直记得凌恒的手机号,在拨过去之前我征求了林夕是否要讲电话的意愿,她拒绝了。

    “喂,哪位?”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凌恒接起。

    “我,小月。”

    电话那头忽然就笑了,听筒这头的我也被他的笑声渲染得弯了弯嘴角。

    听着他笑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小月,新年快乐!”

    我也回他,“凌恒,也祝你新年快乐!”

    他说:“还好吗?最近”

    我说:“挺好的,都挺好!”

    他停顿了两秒后答道:“那就好。”

    我想,他应该听懂了我的一语双关!

    “今年有回来镇上吗?”我抬眼看了看门外正和爸爸刷浆糊的林夕后继续问他。

    “没有了,你也知道,爷爷不在那里我们基本不会回去了。”他叹了叹气道。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我问他:“要跟林夕讲电话吗?”我故意将音调提高了些,林夕始终没有抬头看我,仿佛并没有听见。

    “算了。”听筒里的声音比之前要哑了些。

    “好,那就这样吧!”我先提出了结束电话的要求。

    听筒那边的他说了句好,但是并没有挂电话,我等了好一会儿才主动将电话挂断。

    多年好友却有了一丝陌生的感觉。

    傍晚时,桌上摆上了一大桌美味佳肴,而这些都是妈妈和林夕的功劳,我本想多少沾点功却每次都被阻拦,所以导致我后来一直在边上偷吃。

    摆好碗筷后,爸爸去上了香烧了纸。

    这时,林夕走到爸爸面前,他出声将妈妈喊过来,我站在院子里有些不明所以。

    妈妈过来后,只见她将二老扶坐在堂屋正供着饭菜的一张长椅上,爸妈也有些茫然看着她,就在这时她面朝二老齐齐跪下,然后连磕了三个头,爸妈正要起身扶她却被她制止了,看到这里我大概也已经明了。

    她带着有些颤抖的声音说:“谢谢您们收留我,往后我就做您们的女儿,会努力赚钱孝顺您们,也会好好对小月。”

    正襟危坐的二老早已红了眼眶,连连点头。

    林夕再次扯着沙哑的声音喊:“爸,妈,谢谢您们不嫌弃我,给我一个家。”

    她再次行了一个磕头礼。

    爸妈终于坐不住,连声应道:“哎,好孩子,别哭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爸妈扶起跪地的林夕,此时的三人早已泪流满面,而门外的我又怎能独善其身。

    我点燃了新年的鞭炮,炮声响起时屋里的几人齐齐出门来,她们站在刚贴好的对联旁,红红的颜色显得她们泪痕连连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润,鞭炮声停止了,我望着那个刚刚才正式加入我们家的新成员喊 :

    “姐姐”

    林夕走过来揉了揉我的发顶,温柔的应了。

    这晚爸妈给我们发了一个大红包,我们一起围炉同坐,一起吃着年货,一起讨论着年后的安排,每个人脸上都装满了满满的幸福感。

    这是我们“一家人”过的第一个幸福年。

    后来我常常在午夜梦回时回到今天,一遍一遍品尝今天吃过的所有饭菜和糖果零食,却怎么也无法尝出今日所享受过的每一份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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