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榄风居的人都散了，木禾又把方姨娘最近的症状说给小周先生听，因为她感觉方姨娘好像是怀孕了，和怀李在隅的时候一样，嗜睡、爱吃酸的、体热，最重要的是这个月的月事还没有来。木禾每次都小心地记着，方姨娘在这种事上从来不上心。在年前的时候，李平治只是来过一次，这么多年了，李平治在榄风居过夜不过寥寥数次，大多是不满意方姨娘的身体，就没有了兴致。一直以来方姨娘认为自己身子太弱，不可能受孕，二来这么多年都没有怀上过了，况且最重要的是，李平治留宿的那日，两人并未做什么。木禾之前本想请小周大夫过来瞧瞧，但是被方姨娘拒绝了，如今正是个好机会。
小周先生低着头安静地把了脉，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慢慢地对着方姨娘说，“是喜脉。”
方姨娘看着他，突然偏过头去。木禾自然是又惊又喜的，她道：“恭喜夫人！”
方姨娘不说话，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木禾，你先出去守着，谁也不让进来。”
小周大夫拉住她的右手贴在脸颊边，“你为何不跟我说？”
他大夫感受到她手心里的汗，“这是我们的孩子。”
“开一副堕胎的方子吧。”方姨娘看着他，“这个孩子来的时候不对，留不得。”
小周一脸错愕，抓紧她的手，“我不会开的，生下来，我来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瞒不住的，番白。”方姨娘扑进他怀里哭道，“这个孩子时刻都在提醒我，我是个不贞的女人。”
周番白紧紧抱着方姨娘，“不是这样的，梅梅，是命运捉弄人，你把孩子生下来，我带你们母子离开这里，给我点时间好不好。”周番白心疼地抱着怀里的人，“我很高兴，真的。”
方姨娘不说话只是哭，她心里一直不敢承认自己是怀孕了，这些反应和怀李在隅那时候是一样的。可是这个孩子不是李平治的，是她和周番白的结合。
方姨娘素有顽疾，每到季节交替就会复发，周番白一开始只是只言片语叫她少思少虑。大概是李在隅去了家学以后，她就更想找个人说话了。她对着周番白吐露着心中郁结，周番白每次都能耐心开导她。不知从何时起，周番白对着方姨娘的话越来越多。
方姨娘爱他知心知意，周番白也夸她温柔体贴。她在李平治那里得不到的关爱，周番白都给了她。他记得方姨娘的喜好，记得她的生辰，总是借着看病的由头送她一些小惊喜与她私会。木禾一直以为方姨娘是信任周大夫，很多次她都被方姨娘支走，方姨娘就这样爱上了周番白。
她一面对着李平治心怀愧疚，一面又放下周番白的爱意。她和周番白已经好了近三年了，每次都有好好做事后处理。
前几年李平治都会事后给她吃避子药丸的，他说方姨娘的身子骨虚弱，不适合再受孕。尽管方姨娘跟他提过还想要个女儿，李平治都不同意，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如今她和周番白在一起了，还意外怀上了他的孩子，这该怎么跟李平治解释？
天黑以后，祠堂这边越来越静，李在隅趴在蒲团上，不知不觉他就睡着了。等他醒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复生的怀里。
复生来给他送饭来了。
李在隅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伸手捏了捏面前人的脸，软软的，热热的，不是梦，李在隅抱住他，闷声说，“哥哥我难受。”
复生紧紧地抱着他，拍着李在隅后背，“我知道，没事儿啊。”
李在隅突然就憋不住了，呜呜地哭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错了呜呜，爷爷我对不起。”
复生抚着他的背，慢慢说道，“先不哭了，吃点饭。”他松开李在隅，揭开旁边的食盒。
李在隅摇摇头，双手抱着膝盖，把脸埋到腿上。
复生等了好一会儿，李在隅才止住了抽噎声。
复生把碗放到他手里，“还不知道老爷要关你几日，你扛得住吗？”
李在隅愣了愣，摇摇头。
复生摸着他的头，温柔地说，“听话，吃饭。”
李在隅不再说话，看着碗里的饭，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碗里。复生看了也很难过，“你再不吃一会该咸了，小心鼻涕别掉下去了。”
李在隅泪眼朦胧地瞅了复生一眼，默默地吃着饭。
复生拿着帕子在一旁给李在隅擦擦嘴，“老爷叫你在家禁足，你还能爬狗洞出去，李在隅你出息了。”复生点点他的脑门。
李在隅咽下嘴里的饭，小声地说，“你不在，你不知道我有多无聊。”说着又顺手抹了一下泪。
“这次老爷怒火难消，你以后可要安分一些。”
“我知道了。”李在隅快把脸低到碗里了。
李在隅吃完了饭，复生就要走了，李在隅看着他走了心里一阵失落，这次这祠堂只有他一人了。
可不一会儿复生又回来了，枫杨过来锁了门，对他们说，“明早我来给公子和复生哥哥送饭。”
李在隅惊讶极了，刚要开口问，复生说，“老爷没让人看着，你放心吧。”
李在隅心里想要他陪着，嘴里却说着，“你回吧，不用陪我，别和上次一样在这里和我一块受罪了。这次真的是我该罚的，我认。”
复生跪坐下来，“老太爷看着呢，别说了。”
李在隅垂下眼帘，“爷爷您在天上别生气，是在隅太放肆了，忘了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复生打了个哈欠说，“公子长大了。”
“嗯。”李在隅也不再说话了，脸色虔诚，只是静静地看着牌位前的烛火。
李在隅在家祠跪了两日，李平治才免了他的责罚。看着李在隅，他心有仍怒气。
“我平日里对你太过放纵了，你娘也是无心管你吧，如此这样，你还是去大娘子那里学学做人的规矩。”
“从今日起，你就住到芳心阁去，我已经命人收拾了个偏院，叫人把你的东西搬来。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回榄风居，过些日子，你去家学和弟弟妹妹一起读书吧。”
李在隅知道他爹不是跟他商量，只低声地应了。
李在隅先去了芳心阁，给大娘子请了安，然后就回到了偏院。看着陌生的环境，他觉得身心疲惫，直接钻进被子睡下了。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屋里燃着昏黄的蜡烛。李在隅起身看到复生在外间的烛光下看着书，见他看得入迷，李在隅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抽出他手里的书，一看，原来又是账本。
“你怎么又看账本，有那么好看吗？”李在隅随意地翻看了两下，上面记着的都是一些花销的账目，李在隅顿感无趣，又把账本丢给复生。复生接了书合起来放到一边。
“你也睡了有些时候了，我去把饭菜端来。”复生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给李在隅端来饭菜。
复生说：“我已经吃过了，你快些吃，我有话跟你说。”
李在隅坐下来，“你讲吧我听着呢。”李在隅拿起一个馒头，就着两碟小菜，慢慢吃了起来。
复生坐到他对面，“夫人叫我跟你说，让你在家学好生念书。千万不要和老爷顶嘴，老爷气消了，就能回榄风居了。”
“你回去跟我娘说，我知道了，叫她放心，别操心了。”
“嗯，等我明日回去跟夫人说。”复生起身去里间铺一铺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