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湘潭李氏
寒风瑟瑟，吹过湘潭城，吹过瀚阳省，吹进王域关，吹进天竹城。
有人轻敲着房门，衍诀抬起头来，方潜就将书信放在他的书案上，然后悄然退出。
京都的天气，远不像瀚阳那么寒冷，窗子微敞着，有淡淡的月华洒在斑驳的地上。
信很短，用词也很轻松，看来西凉那边并没有把这个人当成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可是衍诀，却从这件事中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就连那幕后推手，也隐约可见其轮廓。
他微微皱眉，面上有一种疏冷的气息缓缓萦绕。
“湘潭李氏？”他默念着这四个字，朦胧中似乎感到几分熟悉。
同样是天竹城，烈武侯府上，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身紫寿锦袍，听了消息后，他的嘴角无声扯开，静静地笑了起来。
雷霆之风，大争之世，天下最有势力的几方力量暗中推拿，将这千丝万缕的线头渐渐汇聚在那几张雪花般银票上。战争如雨前风雷般滚滚而来，带着腐朽的黄金之气，在更高的层面上进行着悄然的争锋。谁技高一筹，还待日后静观。
而这场大人物角逐的中心之地，却是在西北的一座偏僻小城，一方二层小楼内，几张花花绿绿的票子，渐渐笼罩上了紧张的气息。”
“以一介雏鸟之薄翼就敢在几大苍鹰中周旋，真是胆大包天！”
很多年后，会有人这样形容她。只可惜，那都是拾人牙慧的东西了。大争时代的李铮就是一个胆大包天的疯子，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一点。
“人活着，不给自己定个目标，奋斗奋斗，那干什么啊！”她装模作样地轻晃着茶盏，然后仰头牛饮，一口气灌完一口凉茶，打了个嗝说道：“饱了！”
来自西凉的反扑并没有想象中激烈，除了几笔买卖受到小小的制约之外，并没有伤筋动骨的经济损失。李铮知道，这只是因为西凉方面并未将自己当成对手，在叶氏这只实力雄厚、横行百年的经济怪兽面前，她李铮就像是茫茫大海里一粒沙，饶是蹦的再高，也掀不起多大的水花来。
而她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被人瞧不起的机会。
“去仔细查探，我要李老板这些年在湘潭的全部资料，无论大事小事，最重要的是”
他沉默片刻，想起刚刚相亲时，指尖的那一丝滑腻，“我要知道。他究竟是男是女。”
竹九应命点头，似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会让他惊愕，“是。”
就在晏狄吩咐竹九查访李铮的资料时，距离湘潭城千里之外，阳关垣的四海客栈里，也有人发出了一模一样的命令。
一身白衣的衍诀坐在桌案前，一只手曲起，抵住下巴，正静静听方潜汇报从天竹传来的最新消息。
房间内只点了一盏灯，墙角的香炉已经灭了，似乎住在这屋的主人并不喜欢那种奢华的香气。烛光静谧地笼罩了一身，却挡不住那人一袭白衣所散发的清雅之气。
衍诀神色平静，无悲无喜，双眼好似浩瀚的沧海，纵然平静，却深邃得让人看不到底。不同于少年的纯净，青年的朝气，暮年的睿智，他的眼睛似乎已将这一切都综合起来，幽深沧桑，却并不让人感觉压抑。
在这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也许很少有人能移开目光去注意他的容貌。即便注意到了，想必也不会为他的俊美感到惊讶。
西凉叶家的小女儿，曾有“西凉第一美人”之称。若不是有着超凡脱俗的容貌，以叶漪澜在叶家的身份地位，她绝不可能被叶氏当做宝贝，进献给当时还是瀚阳太尉的李九青。
而衍诀正是叶漪澜的儿子。
“苏水镜的部下当街施以暴行，足足抽死了十六人，这其中有十三人都是今年科考的省举子，就等着入京参加院士考核了。如今闹出这事，鸿胪寺、掌典局、还有太学的那一帮编修汉儒和太学奉正，无不恼恨。成天聚在大司局门口，要求大司局严惩凶手，天竹民情激愤，听说武烈侯和杜明南已经连续三天不上朝了。现在朝廷上，只有武烈侯的亲信卫青宁还在撑着。依属下看，武侯大人是没空理会湘潭这边的事了。”
衍诀静静听着，一手支在下颌处，一手放在桌面上，食指和中指微曲，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过了一阵，他缓缓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一定。”
方潜不解道：“难道武烈侯真的会随了大司局的心愿，找几个西陵君的脑袋来平息民怨吗？这不符合淳于烈做事风格啊!”
"风格？”衍诀极冷淡地一笑，笑容转瞬即逝，就好像他从不曾笑过一样，“淳于烈的风格，就是没有风格。当年没发迹之前，他可以跪在北越晏氏的门前做一条看门狗，后来又为了向上爬，又能屈身以色侍君，如今他势力强盛，便可做得刚硬跋扈。那么你又如何能肯定，他不会为了保住这一切，而稍微委曲求全，放低一下姿态呢？”
方潜微愣，虽然不认同，可是想要反驳，又找不出什么理由来。
“方潜，朝廷上的事，我们观望便可，至于具体会如何发展，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方潜闻言，忙点头道：“属下明白。”
衍诀点头，问道：“我要你差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快了。定能在我们到达湘潭之前有所回报。”说到这里，他突然皱起了，眉，有些不解地问道：“可是二公子，为何怀疑那位李老板是女人呢？”
窗外寒风肆虐，一扇窗子没关严，一下就被吹开了一道缝。森冷的寒气顿时侵入，书案上的烛火微弱地偏转了一下，险些熄灭。衍诀眉头微蹙，脸色有些发白。他屈指放在唇边，基地地咳了一声。
方潜动作却快，连忙将窗子关上，然后走到衣架旁拿起一件苍青色的披风，走过来披在衍诀的肩上，说道：“二公子，越往西北天气越遭，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衍诀放下手，回答他刚才的问话，“若是女的，那也许是我的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