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临近十一月的萨里郡已经转凉,斯黛拉戴着口罩,坐在离德思礼一家不远的小花园里装作写生的大学生,她一边留意着那边的动静一边思忖着布莱克的事,一阵凉风吹来,她打了个哆嗦,才意识到最近想的有点多。
这不是什么好的兆头,斯黛拉停下手中的铅笔,那枚窥镜还带着她的体温躺在她的胸前,过往的事情翻来覆去地从脑海里划过,最终也只是化作年少时的一桩难消的少女心事。
如果是玛法尔达,她会把布莱克推出自己的生活,规划好自己的工作,对她来说,犹豫不决的状态是最无法接受的;如果是格丽泽尔,喜欢是至高无上的心情,她会全力以赴对待每一次心动——斯黛拉不像她们,最后只能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和布莱克谈情说爱并不是好时候,她从某种方面来说很了解他,杀死詹姆和莉莉的凶手还逍遥法外,‘那个人’又已经复活,布莱克不会有心思去解决感情问题。
而且,男人从不缺伴,只要他想,总是能得到最好的。格丽泽尔曾经信誓旦旦地说她看见布莱克在各个角落与女生们亲热,即使玛法尔达指出她有些夸大其实,但斯黛拉确信布莱克有这样的魅力,女孩们心甘情愿——所以斯黛拉成为他的舞伴后才会招致那么多的恶意。
她叹了口气,把铅笔橡皮收了起来,天色渐渐晚了,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德思礼一家人正准备吃饭,他们依旧是漠视哈利的一天,但达力今天没什么精神,所以也没有玩追打哈利的游戏。斯黛拉远远透过佩妮精心修建过得篱笆树栅栏,夕阳的光落在草地上红彤彤的,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一个傍晚——差不多可以收工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瞬间,变故就出现了。
在斯黛拉弯腰整理包的功夫,两声清脆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女孩还没直起腰来,胸前的窥镜如同疯了一般开始旋转发光,只听见不远处一声刺耳的念咒声:“麻瓜驱逐——”
女孩打翻了画架,而那两个刚刚幻影移形的巫师根本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斯黛拉,他们一挥魔杖,踢开女贞路4号的大门,接着立刻响起了佩妮的尖叫和弗农的惊慌的大喊。
麻瓜驱逐咒让女贞路上的其他人家丝毫没有发现邻居正在遭遇劫难,斯黛拉甚至看见对面的人家还围在一起庆祝生日。
“什、什么?”女孩大脑空白,又仿佛回到见着传承记录球的慌乱,她站在原地,茫然地将魔杖抽出来,后知后觉手心出汗,魔杖在手里打滑。
冷静——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傻站着当然是错误的,可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她甚至想不起来一个攻击咒语。而没有多少时间让她思考了,德思礼家传来一阵短暂而暴力的声响后,一个细小的哭声响了起来,戴兜帽的巫师似乎击晕了德思礼一家,“快走!埃弗里!”两人从大门奔出,其中一个大喊:“到手了!”,远远望去,他的腋下夹着小小的、不断挣扎着的——
不!不不不!——
赫奇帕奇的头脑像是被针扎一般,她无声地在心里喊叫,魔力像是水似的蔓延开来。那两名巫师猛地顿住,才发现同类的气息近在眼前,然而他们还没有判断出斯黛拉的方向,女孩已经出手,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獾,毫不犹豫地指向抱着哈利的那个:“昏昏倒地!”
那人猝不及防,被女该击昏在一边,这几乎是斯黛拉最成功的一次昏迷咒;哈利被摔在她身边,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惊惧地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
“躲起来!哈利!躲起来!”斯黛拉嘶哑着嗓子,她终于看清来人的面孔,他带着银质的面具,高大的兜帽隐藏了他所有的个人特质,赫奇帕奇迫使自己不要软到在地:“回去!”她的嗓音几乎变调:“回屋子里!哈利!”
是食死徒。
斯黛拉浑身颤抖,但哈利显然是吓坏了,他凭直觉选择了斯黛拉,几乎连滚带爬到了女孩身边,紧紧揪住她的衣角。
那人看了看眼前的情况,观察了一会儿才发现这里只有斯黛拉一个人,没有什么后援救兵后,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点,“废物。”他踢了被击昏的那一个,语调阴沉:“把那孩子给我,我放你一条活路。”
斯黛拉一言不发,但另一只手扣住男孩的肩膀,她知道自己刚刚只是打得他们措手不及,事实上她根本不是食死徒的对手。但是不管怎么说,斯黛拉咬住牙:必须拖延一段时间,邓布利多一定有安排,她提醒过的——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他需要尽快完成主人交给他的任务。男人不耐烦地向她甩出一道亮蓝色的光,斯黛拉几乎是狼狈地抱着哈利就地一滚:“障碍重重!”
男人躲开了,但同时反抗也激怒了他:“愚蠢的婆娘——粉身碎骨!速速禁锢!”
咒语贴着斯黛拉的头皮飞了过去,然而不断有新的咒语又打了过来,斯黛拉最后一秒念出了盔甲咒弹开了恶咒,她被击倒在地,食死徒故意集火她的腿部,几道无声咒穿过她的身体。斯黛拉几乎疼晕过去,她跌坐在地,小腿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扭曲着,巨大的压力震得她口腔泛出血沫,身后椅子被炸飞了,碎片割伤了她,哈利在小声啜泣。这完全不是对战,而是碾压——他们之间的等级差得太多。
“我没有闲情跟你打。”食死徒看着恐惧但仍旧固执将男孩死死压在胸前的赫奇帕奇,他变得不耐烦:“不知好歹,魂魄——”
不行,不行。斯黛拉要绝望了,她拖延不到救兵,但至少哈利得——
“魂魄出——”
“吼——!”
巨大的吼叫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在傍晚夜色的掩护下,有什么踩在落叶上向他们奔来,那东西速度非常快,践踏松枝和泥土的声音立刻出现在耳边,食死徒猛然把魔杖指向一边,嘴里的咒语还没有念出,一只体型不容小觑的庞然大物从斯黛拉身边的灌木丛里高高跃起,几乎遮蔽了女孩的视线,地上的两个人惊恐地看着那怪物直接扑倒食死徒的身上,男人惨叫一声,一股血气冲散在空气里,他嘴里大声咒骂着,一人一兽粗暴地撕打在一起,血的味道不断变浓,食死徒伸出胳膊费力将魔杖对准那只怪物的头部,他刚要大声施咒,斯黛拉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尖叫着给了他一个缴械咒。
她成功了,失去武器的食死徒哀哀叫了起来,那只野兽给了他一掌,将他打昏了过去。
太阳全部落了下去,战争好似告一段落。斯黛拉满脸是灰,她的腿折断了,额头也碰伤,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胳膊上被划开好几道,淌着鲜血;那只动物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嗜血的目光凌厉地射向他们,赫奇帕奇的手指深深扣住哈利的肩膀,几乎快要晕了过去。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狗,或者是狼,黑色的皮毛像一匹缎子,健硕的肌肉贴在它的四肢和躯干上,走过来时像海浪一般起伏,两只灰色的眼睛在女贞路的路灯下几乎发亮,它“猢”地一声,甩了甩尾巴朝斯黛拉走来。
“不,别——”女孩的眼泪掉了下来,她已经没办法再跑了,哈利已经吓晕在她怀里,斯黛拉紧紧抱着孩子小小的身躯,她用尽全力笔直地指向它,魔杖尖发着抖。那大狗越来越近,她嘴里混出咸涩的血沫:“不。”她轻声说,绷紧到极致的理智快要断线,斯黛拉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速速——”
啪。
清脆的声音在夜晚宁静的街道上格外明显,女孩裸露的手腕上感到属于人类皮肤的触感,一只干燥冰冷的手扣住了斯黛拉的胳膊,轻轻带着魔杖压了下去。
“是我。”她听见一个熟悉到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不可忽视的安抚:“是我,布莱克。”
斯黛拉设想过在各种情况下再见到他,没有一种是像今天这样狼狈不堪的,她仰着脏兮兮的脸,恍如隔世地看着眼前变化颇多甚至有些不认识的男人,但紧绷的神经率先为她选择,大脑释放出安全的信号。
他来了——斯黛拉想,疼痛回归全身,然后彻底晕了过去。
女孩陷在一团奇妙的梦里,她抱着哈利在黑暗里不断奔跑,脚下是一道银蓝色的光带,散发着点点星光。双脚的力量在渐渐减弱,她跑得气喘吁吁,手里也几乎抱不住那个孩子。更糟糕的是她不知道目的地,但危险就藏在身边的黑暗里伺机而动。斯黛拉越跑越急、越跑越慌,终于前方微弱的光里站着一只四足动物,它原地转了几圈,朝斯黛拉狂吠起来。
什么?
斯黛拉在梦里想,但那狗叫得更厉害了,她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脖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挤压她的气管,女孩忍不住低头一看,哈利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剥了皮的蛇脸怪物,它森森笑着,露出尖利细小的牙齿,伸出瘦骨嶙峋的胳膊缠绕住女孩的脖子——
“啊!——”
斯黛拉惊叫一声,猛地坐了起来,她头晕目眩,后背上浅浅地湿了一层。
“你醒了?”一个年轻的男人从房间另一侧的沙发上跳起来,朝她快步走了过来。西里斯·布莱克把头发剪短了,穿着白t恤牛仔裤,看上去像个麻瓜——在离斯黛拉只有两步的时候,他停下了,“你怎么样?”他灰色的眼睛带着关心的温度,眉头还皱着:“金斯莱一眨眼就把你治好了,他说过没有问题——”
女孩刚刚从深层睡眠中苏醒,大脑还没开机,傻乎乎地看着他——卢平说他出狱了,看来过得还算不错,虽然没有想象中意气风发,但整个人精神多了,看得出一些曾经属于格兰芬多的锐气。斯黛拉清醒过来,她意识到布莱克真的已经从那鬼地方出来、活生生站在自由的世界里了。
我没在做梦。
这样的事实让女孩瞬间忘记了那可怕的梦魇,焦糖色眼睛里的高兴像是泡泡一样迅速堆了起来。
“不必再在那种地方看到您。”她由衷地说道:“真是太好了。”
布莱克愣了一下,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反应,但那真诚如此透彻,脸上的开心不似作伪,这段时间闷在家里的烦闷减轻了大半——好像每次见到她,自己心里那呼之欲出的暴躁总会被轻柔地按下去。
真神奇。他想着,还是说:“我早说要来谢谢你,但邓布利多不许。”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微微弯下腰:“郑重向您道谢,哈德温小姐。”
他离得太近了,身上的松木味道扑面而来,斯黛拉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她下意识地把被子往胸前堆了堆,这样的动作让对方想起来眼前这个穿着睡衣的是个女孩,他直起身子偏过头有些窘态地摸了摸鼻子:“呃,我之前让莫莉看过你的腿,她也说很好。”
斯黛拉动了动脚,确实像没受过伤一般,“挺好的。”她哑着嗓子:“谢谢您救了我们,布莱克先生。”
他咕哝了一句什么,抓了抓头发,好像不太知道要跟斯黛拉说些什么,而女孩显然也是有些无措,房间里尴尬地安静了好几秒。
布莱克咳嗽一声,刚开口准备打破这份凝滞,一个有稍显丰腴的青年妇人轻轻地扭开了门,她有着一头浓密的头发,个子不高,身上穿着长长的围裙——“西里斯?我听到说话了,是不是她醒了——”她捏着嗓子,看到斯黛拉后语调欢快起来:“哦!亲爱的。”她匆匆走过来,把布莱克挤到一边坐在床边:“斯黛拉,对吗?我是莫莉,莫莉·韦斯莱。梅林保佑,你醒过来了,该死的埃弗里居然用了黑魔法——”
她太热情了,斯黛拉完全插不进去话,她紧张地听了一会儿,求助地看向站在一边的男人。
布莱克接收到女孩求救的眼神,他似乎觉得挺好玩,灰色的眼睛闪了一下,但还是拍了拍莫莉的肩膀:“好了,莫莉。”他说:“哈德温小姐可能不知道前因后果,得给她解释一下。”
“哦,对,是的。”女人看上去恍然大悟,她回头说:“对,我来跟她说吧,阿米莉亚在客厅等你。”
“阿米莉亚?”他抬了抬眉:“有什么事?”
“她没告诉我。”莫莉说,语气带了点斯黛拉说不上来的催促:“快去吧,你自己问她不就得了。”
布莱克没说什么,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又一次看向有些虚弱的女孩:“你好好休息,有什么可以问问莫莉。当然——”他补充:“问我也行。”
他简短朝斯黛拉点了个头,转身出去了,松木的味道渐渐消失,斯黛拉的眼神却忍不住一直看着他的背影转过门外。
“他真的很让人无法忽视,对吗。”
韦斯莱夫人轻松的声音传来,斯黛拉立刻窘迫地收回目光,女人笑了起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她说:“你不知道,自从西里斯回来之后,来开会的姑娘都变多了——”
赫奇帕奇赶紧打断她,虽然自己的脑子里全是问号,但是她还是抓住关键问题:“等等,韦斯莱夫人,我想问哈利还好?”
“啊,对不起,我从头跟你说。”女巫笑眯眯地,她在斯黛拉床头倒了一杯热水塞到她手里:“别担心,哈利很好,不过他收到惊吓,魔力有些暴动,这几天吃了魔药总是在睡觉,晚饭后你愿意,我就带你去看看他。”
“噢。”她放松下来:“那就好,那就好。”
“这里是格里莫广场,是西里斯的家。”莫莉说,顺手指了指房间里的吊顶、壁灯和橱柜:“看到这些摆设了吗?西里斯全部重装了,之前简直不能看,我说过要大扫除——不过那个神神叨叨的小精灵真是让人非常厌烦。”
“啊?”斯黛拉完全没有看出这是一个百年纯血家族的卧室,因为那实在是太麻瓜太格兰芬多了:“我怎么会在这儿?”
“其实出事那天,西里斯是自己偷跑出去的。”莫莉挪了下身子,小心不要挤到斯黛拉:“邓布利多说过不让他出去引起注意,也没给他魔杖,他又实在想看哈利,才在我们眼皮子地下溜出去的。”
她用了个形容动物的词,斯黛拉猛然回忆起那只大型四足生物,莫莉朝她点点头:“你应该已经看见过他的阿尼马格斯形态了,请为他保密吧,斯黛拉,只有我们自己人都知道。”
女孩轻轻地叫了一声,她想起之前阿兹卡班之行那惊鸿一瞥的影子。
“所以是狗?”她叹道:“幸亏他及时赶到,否则我跟哈利要吃大苦头了。”
“是的,警戒人员迟了将近十分钟,最后发现蒙顿格斯赌钱去了,他说他以为没什么事——”莫莉承认:“邓布利多很生气,也没时间追究西里斯的问题。傲罗们看到埃弗里和他的面罩都吓呆了,主任罗巴茨连话都没说连贯。”
“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呆在布莱克先生家里?”斯黛拉有些困惑:“而且邓布利多校长认为,哈利应该在他姨妈家,才能保证那个保护咒语的效力。”
“呃,这些问题有些复杂,我可能说不准确,但我相信邓布利多会跟你解释的。”她又给她添了点热水,斯黛拉向她道谢:“不过我可以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因为现在这里是凤凰社总部。”
“凤——什么?”
“凤凰社。”她兴高采烈地重复着:“是邓布利多成立的一个对抗神秘人组织,本来都处于半解散状态了,但是最近邓布利多又把大家召集起来——这还是多亏了你呢!”
斯黛拉不再说话,她抱着那杯热水陷入沉思,莫莉给的信息太多,但是她还是很快串联了起来,“怪不得。”她喃喃道:“‘凤凰一直都在’,原来是这个意思——”
“斯黛拉?”
“啊,没事。”女孩回过神:“对了,我要在这里待多久?我还得跟弗洛林先生请假。”
“这可说不准。”莫莉严肃起来:“如你所见,情况有了变化,现在哈利的保护成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问题——”
“他不能呆在这儿吗?”斯黛拉问:“布莱克先生会好好待他的。”
“这儿不行。”莫莉说:“这儿太明显了,上次他们失败后,附近偷偷摸摸的人都多了起来——所以西里斯才这么不开心,本来他以为跟哈利一起生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她们又聊了一会儿,斯黛拉觉得有些没精神,莫莉便站起来告辞。
“晚饭我来叫你。”她像一个真正的母亲那样:“睡吧,我保证拿出全部功力来做这份晚餐——而且你还有一大堆人要认识呢,不休息好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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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米莉亚·博恩斯】原书魔法部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参与哈利五年级摄魂怪案件审判,非常公正的女巫。侄女苏珊·博恩斯,跟哈利一届的赫奇帕奇。之前格丽泽尔提到过她。
狗子终于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