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6
“动作都麻利点。”
温母拍拍手，后边一溜店员推着几排衣服进来。
一排排奢华的早春装，并各式首饰、包包、鞋子等，被店员快速地分门别类放好。
原本宽敞的会客厅被挤得满满当当。
温母上手挑选好一会儿，才拿出一件走到沙发前，道：“这件很合适。”
温其羽刚刚洗了个澡，坐在沙发上正由护工给她上妆。
温母挑的衣服是件略微单薄的黑色裙子，偏正式，栩栩如生的刺绣和腰部闪亮的碎钻显示出它的昂贵。
看样子这次温家挑了个格外有钱或有权势的人家。
裙子很合身，温其羽换好衣服后被温母强制扶起站在全身镜前。
黑发及腰，肤白唇红，腰肢掐得极细，长长的裙摆恰好盖住腿上的石膏。原本温母给她挑的是高跟鞋，但脚肿胀未消，硬套了几次不行遂换成了平底鞋，挑了绑带的款式，交叉缠绕的绸带恰好遮掩住了红肿的脚踝。
一切都很完美。
除了左边胳膊上大片的红，用粉底液遮了都还是显现出来。
刚刚护工提出给她用冰块敷，她阻止了。等卸了粉底液，也许烫伤后的红还会更严重些。
车上。
夜晚的风吹进后座，街边成片的灯光落进温其羽的眼睛里。
风有些冷，不可抑制吹出些惆怅来，她忽然就想起了记忆深处的小镇。那儿的夜晚很寂静，但瓦房门口挂着小小的灯泡，灯泡因为灰尘和黏着的飞蛾，散发出的光亮总是很黯淡，但有种柔和的温暖……
到达西亚酒店。
温父一身卡其色西装三件套，率先走在前面，偶有弯腰问好的侍者，他都会儒雅随和地点头致意。
温母刻意落后温父小半步，脸上端着大方的笑意。
温其羽落在最后，她从车门伸出脚踩上地面，光滑的黑色裙摆流水般滑动，垂落，连疼痛一并遮盖在阴暗之下。
这样的场合她并不被允许坐着轮椅出现。
行至五楼餐厅，包厢华丽沉重的门被侍者从两边拉开。入眼的是水墨镂空屏风，绕过涓涓流水涌动带起的缭绕水雾，温其羽看见了方正红木桌主位上的人。
竟然是他们……
萧衍病房里她见过的那两人。
但今天的他们似乎没有当日的随和，只端坐在原位，见温家一行人进来只递过来个眼神，脸上露出几分稀疏的客套笑意。
温父却笑盈盈的，主动上前跟主位的中年男人握手：“久仰久仰，我和夫人此前就想着要去萧家主家拜访二位，可惜一直未有机会。”
那这两位，就是萧衍的父母了。
在被病房的萧衍告知名字后，她查过这萧家。
萧家比较低调，网络上只有萧衍本人的照片，介绍词是萧氏现行掌舵人。萧氏是a市数一数二的老牌富豪家族，涉及产业众多。萧衍也远远不像她那天看见的温吞，个别报道的商业事件显示出他十分优秀且行事果断。
只是这萧衍确实身体不好，她那好友也跟她说，明面上萧氏还是萧衍主事，背地早已由他父亲和职业经理人接手。
桌上温父和萧父萧母还在继续寒暄，但很快话题引到她这边。
温母坐在她旁边，此时握过她的手，执起轻轻搁在桌上，轻笑对萧母道：“先前就听说您一直在办宴会，有意为萧衍择一个结婚对象。因着我们两家没有往来，我不好冒昧打搅。”
温父接过话，“这次也算是缘分，我女儿恰好入了你们的眼——”
“欸，”萧母似笑非笑着打断：“温先生您这话说的，缘分不缘分都是后头的事，今日这聚会你们提的，我们冒昧做主挑了个地儿，但也只是说为了互相见见、认认。”
萧父也说：“确实，温家仅涉猎地产行业，跟萧氏从未有往来合作。不过日后大家多走动，自然亲近了。”
温其羽不动声色抽回手，这场上的交锋她看得清楚，温家完全是落于下风那个。
那天她去病房，后面萧家肯定查了她，也给温家模糊透露出了那么点意思。温家却跟被天上的大馅饼砸中眼冒金星、眼馋不已，上赶着来送女儿。
这不就是等着被宰？
温其羽内心颇为戏谑。
说起来倒也多亏穿越那三年。
她这个本被温家当废物花瓶养的人，要不是被皇宫残酷教做人，现在坐在这儿，没准后面真的能被卖了还给别人数钱。
温父脸上讪讪，但极快恢复，温和道：“是这个道理，家中产业总归要由后辈接手，让他们互相多接触是好事。”
“不瞒您说，我对我这一儿一女是极满意的。儿子他对地产不感兴趣，我也乐得让他自己创造事业，现在心理诊所做得也挺成功。这地产，日后怕是要由我这个女儿接手。”
“她名校毕业，物质上一直娇养着，内在培养也不曾落下。我这做父亲的未雨绸缪，她相貌过于出挑，这青年才俊上温家往来不知凡几，我私心怕她没有保障。”
萧母闻言看向温其羽，似第一次见面般说道：“我叫你小羽可以吧？”
温其羽颔首：“您随意就好。”
萧母笑了笑：“小羽这孩子，我确实看着舒心。”
她话峰又一转，道：“这温家的地产，由谁继承另说，但听我先生说，温家地产准备了三年的那个项目，最近似乎不大顺利？”
原来如此。
温其羽瞧着温父僵掉的脸色，算是明白了近日来他脾气越发不好的原因。
温家祖上三代颇为穷困，直到温父抓住机遇靠着地产发了家，混出了点模样。但到底底蕴不深厚，温父也没有长远的眼光和格局，近年来因着市场环境，境况也大不如前。
萧家提到的这个项目，温其羽也还有点印象。
当初为了这块地皮，温父一下子投入了八、九千万，几乎占了温家地产流动资金的大半。
拿下时他还格外高兴，说未来至少能翻个几倍，那几天对着她都是和颜悦色的。
如果这个项目受阻，就不仅仅是温家地产未来的发展了，温家现在的富贵能不能保住都成了问题。
萧家抓住了命门，而温父确实需要人来帮扶温家渡过这个难关。是以谈话从现在开始，温父更显颓势。
几番交锋后，萧母直接道：“我们就萧衍这么一个孩子，萧氏偌大的产业需要他掌舵，他又无心情爱不想结婚。我这做母亲的不能逼他，但也不能任由他，毕竟他有孩子这萧氏才能长长久久。”
萧母的视线落在温其羽的脸上：“你们的女儿自然哪哪都优秀，但是……”
温其羽也不偏头，只装听不懂。
萧家当然不会跟外人说自己儿子身体不行，但萧衍的状况，a市有点权势或跟萧家交好的，也都知道点。
能不能活、活多久，这都是未知的。
温父拍了拍温母的手，温母很快笑着说道：“我们温家，自然是乐意的。”
萧母继续：“但要生出男孩为止，萧氏和温家才有姻亲关系。亲家要是有事，萧家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温其羽收回视线落向眼前的高脚红酒杯，里面晃动的红色酒液，就像猩红的血。
果真富贵迷人眼呐，这满屋子里尽是物欲横流，多看一眼都令人犯呕。
萧家擅长谈判，这会子借故离去，留给温家内部商议的空间。
沉重的门再次阖上。
温其羽抿了一口酒，没安静多久，她就听见萧父说：“小羽，温家平日好吃好喝供着你，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的。”
她略微垂头，眼眸平和模样乖顺，温父下意识默认她答应了。
温父下一刻温和道：“我们私下打听过，萧衍的身体似乎不好，但这也不是坏事，生出男孩这事不难，到时候萧衍一……你就是萧家的当家主母，这偌大的萧家都是你的。”
呵。
温其羽余光见温父神采飞扬的，他怕是都在做萧氏都落入他手中的春秋大梦了吧。
“我的就是您的，不是吗？”
那就多给他一些甜头吧。
这一刻的温其羽改变了一些想法，本来，她也只想着摆脱温家，将这些年她花的钱欠的情全还了，自此两不相干。
但温父这种人就是蚂蟥……既然他半点没将她看成一个有自主意识的活生生的人，她也不必顾忌了。
之后两家谈话更加顺利，竟连什么日子、怎么生孩子都想定好。
温其羽打断几人，忽然道：“我哥说要过来，他离这儿不远。”
萧母这时很好说话：“也不是外人，让他过来大家一起认识认识。”
说着像是才看到她左胳膊的红，“这是怎么回事？”说着手就要摸过来。
温其羽躲开了，只说没事。
和温家虚与委蛇是还没到时候，但眼前这人，比之温家的恶心也不逞多让。
“爸、妈。”没过多久温奚桡推门进来，先跟温父温母打了声招呼，形色几分匆匆。
温奚桡是她暗自发了信息和定位，叫过来的。
她了解几分温奚桡，这件事情他应该是被刻意瞒着的。
但她，现在想让温家这水，更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