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分班
服务员把所有的菜都上齐了，他们四十多个人，两张大桌子，就坐在店外面，身后的人行道上人来人往，但是他们从来不会理会这些，手上夹菜的动作不停，嘴上也没歇着，叽叽喳喳得吵得很。
彭明睿做老师做了十几二十年，面对学生，那股说教就忍不住，他把所有人的名字都点了个遍，轮了一圈，又回到江拂晚和许温粥身上。
他说，“现在才高一，离高考还有两年，你们两个脑子好使，长在那里也不是用来装饰的，接下来好好努努力，上个本科绝对没问题，知不知道！”
江拂晚给许温粥夹了一筷子肉，他看都没看，还是那股满不在乎的语气，“老师，其实我不是真的差，我考那么少分是因为我懒得做，交白卷。”
他难得说回真话，却没人相信。
众人听了都忍不住一笑，特别是李楷灿，笑得最大声，他打趣道，“晚哥，懒得做还是不会做啊？哈哈哈。”
彭明睿也被逗笑了，他笑骂着开口，“就你最会吹牛皮，一天天没个正形。”
而许温粥则更加沉默了，她淡定的喝了口果汁，看着周围没人相信江拂晚说的话，作为唯一一个知情人，她摇摇头。
这群人，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知道这是真的，会露出什么狰狞的表情来。
内心肯定十分“沸腾”吧。
“你摇什么头，”彭明睿手指一点她的额头，语重心长的说，“你最近是稍微努力了一点，但是也别得瑟，就你现在这五百来分，可能勉强一点能够着个一本的尾巴，但是把握很小很小，千万千万不能松懈了知道吗？”
“高中是用来拼命学习的，要玩，等你上到大学大把时间让你玩，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学习搞好，明不明白？”
许温粥毫无波澜的眼神看着他，嘀咕道，“是不是全国的老师都是这一套说法？我听来听去都是这几句，我都会背了。”
彭明睿果然被气得跳脚，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恨不得戳爆她的脑袋瓜，但看着许温粥那张清清冷冷的脸，最终还是没能下手，而是被气得跑去了另外一桌。
花辛夷今晚全程吃瓜，她“噗——”地一笑，对着她竖起一双大拇指，说，“粥姐，要说气人这方面的功力，你必须得是这个！”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忽然她的同桌苗妙淼好奇的问了一句，“你初中真的是临河一中的校霸吗？”
所有人都看向她，苗妙淼赶紧摆手，紧张道，“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因为当时你转学过来的时候，大家都在传要转来我们班的是个不好惹的校霸，我们所有人当时都以为是个男同学，结果你来报道的第一天，我们见到你那么漂亮那么高冷的一个女孩子，都觉得反差感太大了……”
“你看起来，和传闻中一点都不像……”冷是冷，人也确实不好惹，但是她平时几乎不会主动去做什么欺负人这些事，连话也只有在和江拂晚他们几个一起时才会说一点。
高一开学到现在快结束了，可他们班上的人跟她说过的话，一双手掌都能数过来。
江拂晚撑着脑袋看她，还伸手去戳了戳她，揶揄着问，“临河校霸，当初开学，他们都说我晨阳小霸王的名头要保不住了呢，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许温粥先是刮了他一眼，然后漠不关心的说，“一个称号而已。”
“在校霸之前，我还有一个名号，叫‘冰雪女王’呢。”说道这，许温粥忍俊不禁的笑了笑。
本来大家都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但是她偏偏停住了，让人如鲠在喉，不上不下得难受，八卦之王刘文涛马上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家里出了些事，我当然就从高处掉下来，变成了过街老鼠咯。”许温粥说。
张潍城皱了一下眉头，没明白事情的发展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他下意识接了句，“过街老鼠？”
“嗯。”许温粥面不改色，她平静得像个局外人，说，“所有人都好像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见我一次踩我一次，我不理他们，他们就对我用些幼稚的手段，舞动全校一起孤立我，霸凌我呗。”
“如果不是他们越来越过分，甚至跑去搞我弟弟，我本来随他们怎么欺负的，但是他们动到了我的底线，”许温粥很少一下子说那么多，她喉咙都有点发干，拿起果汁又喝了口，才继续，“然后我就以其人之道，还他们之身。他们经常找一群人来堵我，本校的，外校的，我被惹烦了，不要命的打回去，虽然经常都是两败俱伤，但名气就这样越臭越大了，很多人都知道我是个疯子，打起架来不要命，慢慢他们就怕了就不敢再找我麻烦咯。”
坐在她身边的人全都沉默了，风很大，但盖不住她清冷的声音，放在别人身上是足以毁掉一个人的阴暗，被她毫无波澜的娓娓道来，好似轻得就像一片鸿毛，一片小小的雪花。
背后所有的艰辛和挣扎，都被她淡淡的略过，仿佛从来不存在似的，仿佛这一切都不是发生在她身上。
之前校庆她被爆出来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她也是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但众人只要浅浅代入那些事情，都毫无例外会感到窒息不已，如果是他们，他们丝毫没有把握自己能承受住这一切。
太重太重了。
太痛太痛了。
坐在她身后的彭明睿听在心里，心酸不已，他微微垂着眼睛，掩盖住里面的微光，不愿让人看出半点端倪。
他和许青山年少时是同学，也算得上朋友，之前他的性格和莫予求这个孩子很像，软弱无力，任人可欺，很多人会找他麻烦，找他要钱勒索等等，有一回他被一群高年级的人围着要钱，他没有，那时跟他一起放学的死党，也就是现在晨阳中学的校长杨明磊，他是个气血方刚的，忍了又忍，但还是和他们打了起来。
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群人居然还带了刀，他当时被人推倒在地头狠狠撞到了墙，血沿着眼睛鼻子嘴巴留个不停，而杨明磊被人捅了好几刀肚子，也伤得很重，他们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了，但是许青山来了。
许青山是那附近非常出名的同龄人，他学习很好，是学生会会长，看着温文尔雅，但是很多人都怕他，不是因为他是学生会会长，是因为大家都见识过，许青山就是一头笑面虎，他的对付人的招数又狠又阴，曾经得罪过他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
那天他出现在那条阴暗的小巷子里，身后警笛长鸣，蓝红的灯不停闪，他们两个被及时送医救治，这才把命保住。
等养伤养了两三个月回去的时候，就听说当初那群人全部退学了，甚至全都搬离了那里。
他们去问许青山，许青山就温和的笑道，“几只小老鼠而已，不老实藏好，揪住了肯定不能放过啊。”
……
他以前听说过一些许温粥的事，初闻之时只是觉得唏嘘不已，心里有点怜惜，可是现在他见识过这个小女孩的不易，即使是他一个人到中年的大老爷们儿，经历过的坎坷和风波也并不少了，但这一切依然让他不能接受，那时，她才多大？
而周围的同学，不管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都有不少人浸湿了眼。
江拂晚盯着她好看的侧脸，面上不显，但心里只觉得一阵阵绞痛。
她越云淡风轻，他越心如刀割。
他查过她的过往，清清楚楚她这短短的十几年过的都是怎么样的生活，他曾经在深夜里面对那沓资料手无足措，在那之前他一直以为她应该过得至少幸福快乐。
“说完了，当故事听听就行，怎么都不吃了？”许温粥看出来他们是在同情她，但她不需要。
她只觉得难堪。
她能直面以往的苦难，不代表她强大，她更不希望别人可怜她。
可能内心敏感脆弱的人，对这些视线都会感到慌张吧。
“就是就是，赶紧吃，菜都要凉了。”李楷灿咋咋呼呼的说道，想把场面热回来。
其实他这种人对情绪方面的感知很强，本能的，他觉得许温粥情绪有点低落。
这顿“散伙饭”没有持续很久，这群“不良少年”对于分别的缅怀就真的只是简单的吃了个饭。
再上学，就要分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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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他们教学楼前面的公告栏上，围堵得水泄不通，人群里时不时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哀嚎或者惊讶，还有高兴的欢呼声。
李楷灿和张潍城十分艰难的见缝插缝，好不容易才挤到前面，他们第一时间去找江拂晚和许温粥的名字，他们从后往前看，看了许久，却没发现两人的名字，他疑惑道，“这里怎么没有晚哥和粥姐的名字？”
围在隔壁板子的人听了这两名字，有人道，“你那边是分在低楼层b班的名单，他们在这边，我刚才看见了他们的名字。”
李楷灿和张潍城又往旁边钻，他们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找，找得仔细，突然在中间的地方发现了两人名字，他们便高高兴兴的钻了出来，去找在一颗大树下还没吃完早餐的两人。
“晚哥，你在八班，咱们班长跟你一班，粥姐，你在一班，都是a班呢！”李楷灿很激动的说道，虽然在a班的不是他，但是他非常荣辱与共，他们两个在a班他也打心底觉得骄傲自豪。
“看来你在九楼，我在八楼。”而且他们两个班级就隔了一层天花板，还好，挺近的。
“晚哥，我还以为你会和我们一个班呢，你什么时候不知不觉成绩变得那么好了？”张潍城也高兴他们能去a班，但是想想不和他们在一班了，心里还是觉得有点难过不舍，他不敢跟他们说，他周末两天躲被子里哭了好久，如果说出来这群人肯定会毫不留情的嘲笑他的。
“我星期五晚上说了啊，你们不信嘛。”江拂晚翘着二郎腿，一手撑在花圃上，一手拿着豆浆“滋滋”的吸。
“只有我一个在十八班，孤家寡人的，唉～”花辛夷长长的叹气，低落着。
“那你们两个在几楼几班？”许温粥把吃完包子的塑料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随口问道。
哪知，李楷灿身体一僵，又匆匆忙忙的往公告栏跑，“我忘记看自己的了！”
“哎——”张潍城伸手要去抓他，但连衣角都没抓到，人就一下子钻人堆里去了。
他摸摸鼻子，也在花圃上坐下，轻声开口，“我想说我看了来着。”
还好他和李楷灿还在一个班，十九班，在七楼花辛夷隔壁，和江拂晚许温粥隔得也不算远，不然他真的太孤独了吧。
不过他和李楷灿从小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从幼儿园到小学、初中，再到现在高中，他们都是一个学校一个班的，很神奇。
而且他看了看新班级的名字，看到了不少熟人，比如刘文涛就也在班里。
真是太好了，值得高兴一个月。
一个月后放暑假，开学高二，但还好不会再分班了。
所以他还能和李楷灿还有刘文涛一个班一年！
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