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下雪了
晨光微曦，冷风徐徐。
许温粥拉着个24寸的酒红色行李箱停在候车大厅里的显示屏前，又核实了一遍自己的班车列次，这才放心的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没办法，必须谨慎一点，不然就会出现上次开学时她记错时间和列车的事件，导致她最后只能重新买票，最终在开学前一天才匆忙赶到。
许温粥拿起手机摁亮了一下屏幕，八点十五分，她要等的列车会在九点零五分到。
突然，有人喊了她的名字，声音从远及近，人未到而声先到。
“许温粥！”
许温粥蓦然转头，看向安检口，江拂晚正迅速的朝她飞奔而来，带着晨曦的润雾，和灿烂的温柔。
“许温粥，”江拂晚站在安检口外，他进不来，站在那里急急的喘息几下，努力把气息平稳了些，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
“你……怎么来了？”许温粥还坐在那里，有点没反应过来。
猝不及防地，他突然就出现在面前。
大半个月没见，他好像消瘦了一点，但是力量感更强了，脸庞的棱角越来越分明，整个人都冷峻了不少。
“哈……”江拂晚笑意盈盈的望着她，里面的热烈烫得她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犹如炎夏正午最夺目的那束阳光，有些刺眼。
“来送送你。”
江拂晚问，“吃早餐了吗？”
许温粥干巴巴的回，“……没。”
“我也猜到了，”江拂晚递过来一个小袋子，“给你，你家那么远，回到家也差不多要十多个小时了，别饿着了。”
许温粥慢慢走过去，动作略显坚硬的接过来，第一次敛了周身的刺，此时的她很温和，表情甚至呆呆的，“……谢谢。”
江拂晚猝然俯身过来，长手抵着她的肩膀把她一下子拉近了许多，那双青筋隐隐浮现，强劲有力的大手覆在她的发顶，许温粥下意识缩起肩膀闭上眼睛，江拂晚用力揉了揉她的头。
江拂晚被她这反应逗笑了，“怎么？半个月不见胆儿变小了？怕我打你呀？”
“才没有。”许温粥小声地说着，低垂着眉眼，居然没有去打江拂晚，而是任由他继续作妖。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江拂晚心满意足的笑着，心中的小人正欢呼雀跃着。
她更乖更软了，好想马上拐回家去！
“下雪了。”许温粥怔怔望向外面的天空，她第一次见到雪。
这个冬天迟迟没下的雪终于来了。
天空中不知何时悄然而降的雪花，无声无息的，天地之间除了冷厉的灰青冬色，青山与江河，沥青路面上，车辆同行人，寒风吹来悠扬地落下一片雪白，一切都披上了圣洁的白衣。
雪越下越大，很快外面的景色就被隐匿在这次大雪纷飞身后，眼前只剩下雪了。
车站里等待着踏上路途的人们也看着这场雪。
铺天盖地的雪花像爆开的棉被，飞舞在天空之下，又像拂柳的江风突然狂暴，把满树的柳絮卷起来，又落下，花花白白满天飞。
他们两个离门口很近，有风吹来，偷渡了几块小巧精致的雪花进来，似讨好般又调皮地爬上许温粥和江拂晚的头发和肩膀。
江拂晚一手轻轻接过即将落在许温粥秀发上的一片雪花，轻轻捧着放在许温粥眼前，他连声音都轻了，“快看，雪花。”
许温粥“哇～”地发出一声轻叹，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躺在江拂晚手心里晶莹剔透的小东西，“它真好看。”
江拂晚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是吧，我也觉得。”
个屁，其实并没有。
他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雪他从小看到大，就像下雨一样，没什么分别，现在早已没有了那种新奇的感觉。
但是他还是会这么说，只因为是许温粥喜欢的，那他也喜欢。
雪花很快就融化成了一小圈水，江拂晚的手心微微湿润。
“它化了，你还想看吗？我去给你接来。”
“不用了。”许温粥喊住立马要转身跨步出去的江拂晚，“我车要到了。”
江拂晚也抬头看了一下上面的显示屏，去临河的那趟车还有十五分钟就到了，许温粥要去排队检票了。
许温粥从包里拿出一把折叠伞，“雪下得有点大，伞给你。”
“好，一路顺风。”江拂晚温和的笑着，眯着眼。
“拜拜～”许温粥一手拉着行李箱，另一手对他摆了摆。
“拜拜。”
检完票进去，列车“哐哧哐哧”的开了门，许温粥进去找到自己座位落座，她打开江拂晚给她的小布袋，里面装着两盒用保温盒装着的便当，盖子是透明的，她可以看见在朦胧蒸汽下大概饭菜的品类，一份是茄子肉沫，一份是爆炒小龙虾，粉白的颜色在盖子下遮着，壳儿大概被剥了。
看在他那么贴心的份儿上，过年给他封个大红包吧。
眼前的景色飞快变化，下雪的北川很快落在身后，再过两三个小时大概连雪絮的影子都见不着了。
她离家越来越近。
心中除了一份喜悦，还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一个没有胚底的瓶子，什么都装不下，只留一腹空虚。
但是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等回到临河的时候，已经是晚九点多了。
这时候许温粥就能很明显的感受到了南北方同一个季节却完全不同的感受了。
她上车之前北川下了隆冬的第一场雪，寒风呼啸，刺骨冷厉，气温很低，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也只有零上几度而已，而临河千百年不见下过一次雪，一天里最低温度都没北川的最高温度高。
现在临近傍晚，许温粥看了眼手机的天气，上面显示才12度。
许温粥默默把最外面那件厚大衣脱了下来。
“姐～”略显沙哑低沉却还含着一股青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温粥转身。
“伯雪，”许温粥也看到了温伯雪身后那个身形高挑，气质温雅的男人，明明已经四十多岁了，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不多，反而为他平添了几分沉着冷静的从容。
“爸爸。”许温粥喊。
许青山从风衣的衣兜里抽出一只手，接过她的行李，声音也如森林泉水般润和，“走，我们回家。”
许温粥迟疑了一下，问道，“妈妈呢？她怎么没来？”
许青山和温伯雪脚步微顿，继而无奈的说，“你知道的，你妈妈这几年不爱出门，她煲好了汤，和你哥一起在家里等着你回去呢。”
“哦。”
也对，自从三年前妈妈革职之后就一直呆在家里，很少出门了，反正她在家的时候没见过她出门。
除了在家里其他地方都看不见她的身影。
许青山把她的行李放进车后备箱，进了驾驶座，透过后视镜看了看他们两姐弟，“系好安全带。”
“走了。”
车站离她家不算远，但也不算近，开了近半个小时才到，许温粥和温伯雪走在前面，许青山拉着行李箱跟在他俩身后。
大门开着，许温粥一进去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哥哥许书闲腿上正放着一台手提，手上动作不停地敲打着，显然是在工作，他见到他们回来了，才把电脑关上，一抬头，那双冷若冰霜的狭长狐狸眼就锁定了许温粥。
他语气不同于他的眼神，尽显柔和的对许温粥的回来表示欢迎，“回来了，在新学校过得怎么样？”
她的哥哥长相极带攻击性，全家就他一个单眼皮，但是眼睛并不浮肿或者窄小，反而形状优美，是很好看的一双狐狸眼眼，只是他无论看向谁时，眼里总是会若有若无的透出一股冷漠来，即使他并无此意。
所以很多人第一次见到他，心里总会忍不住心生恐惧，许书闲平日里沉默寡言，说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脸上总是板着，没有任何表情，面对他如同面对学校里严厉的领导或者工作上无情的上司。
许书闲也是他们家有史以来唯一一个经商的人。
“挺好的，我交到了新的朋友。”许温粥眨眨眼睛，略显坚硬的回答。
她和哥哥并不亲，或许是小时候她总被嫌弃，说她是“跟屁虫”，她那时并不是很能分辨哥哥对她的感情，只觉得他应该也是和那些人一样，总归不会是喜欢她的。
于是慢慢的，她就不会再亲近他了，所以长大些之后兄妹俩之间也只是处于相敬如宾的状态。
没办法，许温粥是块玻璃，谁在她身上划了一道之后都会留下痕迹，她从此就会躲着那个人，几乎不会再主动靠近的了。
她还是一只蜗牛，轻易触碰不得，力道一没注意好，她就紧紧缩着她的壳儿里不肯出来了。
“嗯，那就好。”很多时候他们之间的谈话都是这么个状况，聊不了几句。
许温粥又看向旁边坐着在削水果的女人，她身材丰满，容貌迤逦，韵味依旧，举止之间尽是优雅。
“妈妈。”
温岁娴朝她温柔的笑了笑，喊她，“粥粥，坐了那么久的车，饿了吧，饭菜刚热了一遍，去吃吧。”
“好。”虽然在车上吃了江拂晚做的便当不怎么饿，但是她还是去厨房盛了碗骨头汤喝，还吃了小半碗饭。
她最听妈妈的话，妈妈叫她做什么她都会照做。
夜晚，许温粥洗完澡在房间里坐着，和江拂晚李楷灿他们在群里聊天。
刘三岁:粥姐，回到家了吧。我们今天早上被家里抓住搞卫生去了，没去送成，等你回来我们一定亲自去迎接。
莫予求:你一走北川就下雪了。
李一岁:对，我们这里下了好大雪哎，粥姐你那边应该没下雪吧？
花辛夷:应该不会，他们那里属于亚热季风区，常年都不会下雪的。
张两岁:我想看看临河长什么样，听说临河山水很好，风景秀丽，十分养人，是真的吗？
江拂晚:拍两张照片发上来看看。
许温粥还真有拍到照片，就在下午五六点在服务中心休息的时候，当时太阳快落山了，满天火红的云彩，晚霞的阳光撒在大地上，普照了一方的金黄。
她发了几张风景图上去，群里的人就纷纷叽叽喳喳讨论着，好像很新奇很感兴趣似的。
李一岁:“天哪这天气，也太好了吧。”
刘三岁:“比我们这里的春天还要更春天。”
花辛夷:“羡慕了。”
张两岁:“已经迫不及待想去临河玩儿了。”
莫予求:“嗯，这种天气很适宜。”
江拂晚:“到时候去你家做客 。”
许温粥:“……行吧。”
他们来家里做客，爸妈他们应该会很开心。
这时另一个小群也开启了信息轰炸，是一个叫“最强大佬”的群。
沈杨正在刷屏，刷屏内容是“欢迎一中最美校霸归来～「烟花庆祝」”
然后下面又跟着刷了一堆的“热烈欢迎，”“可喜可贺……”
许温粥内心小小的扭曲了一下:什么时候改改你们这身中二病，非主流的毛病行吗？
这个群人不多，带她总共三个，其中一个是沈杨，还有一个是章小鱼，他们两个怎么说呢，特能搞事，又蠢又怂又莽又欠。他们两个是她在临河一中唯二的两个真心朋友，但没少给许温粥惹事就是了，许温粥经常给这两憨货擦屁股，得到校霸这个位置可有不少两人的“功劳。”
“姐，我们啥时候见个面吧，我们想死你啦。”沈杨和章小鱼选择性无视掉许温粥说的内容，自顾自的说。
“对呀姐，你当初那么狠心抛下我和小沈杨，现在回来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要不是我今天在街上看见你爸爸开着车载着你经过，我们都不知道你回来了。”章小鱼略显激动的说道。
“是啊，老实说，你是不是在那边有了别的修勾，就忘了我们？平时也很少跟我们发信息，呜呜，你这个陈世美，渣女！”通过屏幕都能感受到沈杨抑扬顿挫的模样。
不过看到这句的时候许温粥竟然不可否认的闪过一丝心虚，又在屏幕上敲下，“没有，就忘了。”
“行吧，那我们找个时间见一面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