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平淡无奇的一天
“相公,你有心事?”
吕文茵的肚子越来越大,每次走路都需要搀扶,即是今次出城,来黄家猪阿园游玩,按照刘平之要求,马车都是像老人散步一般,慢悠悠的开出来的。
她的手里正在绣着一个手帕,便是有身孕于身,吕文茵似乎也没有闲暇过。
“没有太大的事,过两天就应该有结果了!娘子在绣的什么?”刘平脸上带着笑意,轻描淡写的一言而过,然后探过脑袋,来到吕文茵的一侧,看着于庄园花园里,他手里拿着的手帕,脑袋一动,道:“娘子这两只鸡画的好生雄伟,莫不是因为娘子属鸡的缘故?”
刘平这话刚说出口,但看吕文茵捂着嘴笑道:“这可不是什么鸡,乃是我画的鸳鸯。”
画的鸳鸯,为自家相公错认成为鸡,吕文茵倒是无多恼怒,只是感觉自家相公的眼神确是有些差……
“相公莫非是没有见过鸳鸯?”吕文茵摇了摇手里的手帕,轻声道。
刘平老老实实颔首,道:“为夫还真没见过,鸡肉鸡腿吃的最多,所以便是娘子所绣的两只……鸳鸯,也下意识的看做鸡了,还请娘子见谅。”
吕文茵非常大气的摆了摆手,回道:“以后家里面,就是庄园里,也可以喂一些鸳鸯。对了相公,我听说我们还有一个园子,叫什么‘百草园’,当下为相公所用,在进行专门的挑选种子,并助农学馆学生之用?”
吕文茵说的,自是刘平的试验田。还别说,配种杂交这类理论知识,没有成功的传送给大宋的年轻人,但于选种这等事上,只需略作引导,旁人即能明白内中原理。而今呢,百草园正是如此选种的重要场地,以百草园之大,不能选取太多优良之种子,但一步步的培养杂交,总会促进大宋农业之进步。
这是除了行商之外,刘平做的少数几个“实体”为民谋利,不计成本的实业。
就在前一段时间里,便是开封府的农监,也有来探寻,然后大声呼赞之意。
刘平想不到自家妻子也会这么的注意,他知无不瞒,笑道:“百草园今次还在买卖山下之地,娘子汝可是想要自己种一块?到时候,给丑奴说一声就成了,却是不晓得,娘子打算种什么?”
同吕文茵,于此难得,也可能是最后的时光,多聊一些家庭事,乃是刘平最喜欢之行。
通过方才寥寥几句话,便是身为父亲,他又怎么看不出吕文茵心中所想?
吕文茵将手帕放在一畔,目光望向花园里的野花野草,道:“前次得闻相公说的选种之事,我就在想,便是庄稼可如此,那如花卉,水果,能否依然?相公您知道的,平日宅在家里,我出了读书和相公相处以外,很多时候,皆无所事事。
便是生下肚子中的孩子后,相公欲使我往书院,为巾帼馆讲师,但我还是担忧自己的能力不够,以为误人子弟。”
刘平走过来,捏了捏吕文茵的肩膀,道:“娘子不用妄自菲薄,娘子是我见过的天底下,最为贤惠知礼之人。
真的,能娶到娘子,乃是我刘平,两世修来之服气。
且说娘子之想法,很有道理,我曾从西域的行商那里探听过。在遥远的西域,或就有人尝试过,就比如花园里盛开的秋菊,于冬日时,我们之所见不过拇指大小。
可若能进行一些花蕊的配种,一代代繁衍,说不定可以长得更大……”
刘平本想将一些事,全盘托出,但最后还是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到大宋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一个洒脱之人,像而今这般,因此束手束脚,思前顾后,还是第一次。
因为事涉家庭,涉及他最亲近之人。与其说是不愿,还不如说是一种逃避和害怕。
夫妻二人就在花园里对坐,聊起了花草之事。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刘平亲自下厨,为吕文茵做了几个爱吃的家常小菜。
一边吃,一边说着当年他从蜀地而来,所见的各种风土人情。
直到吃完饭,他又带着吕文茵于庄园内散步,看着夕阳慢慢落下,便只想着时间若能一直定于这一刻多么的好。
“相公现在可以说说具体是什么事了吧?相公已经犹豫一整天了!”
吕文茵的双眸中,柔情似水,又带着智慧道。
还是瞒不住!
于自家聪慧的娘子,果然什么都瞒不住!
他正待想着怎么开口时,却是娘子主动问起了。
刘平握着吕文茵的手,苦笑道:“娘子应该知道,我这些年做了些什么。比如书院,比如书局,比如工坊,游乐场,百草园……
其实做这一切,我最初的目的就是赚钱。
我刘平也一直都是个俗人罢了!
与旁人相比,我用的是堂堂正正的手段赚钱,所以光明正大,所以大家都乐于和我做生意。
而我最大的梦想,不过是做大宋第一首富罢了!
这个梦想,于旁人看去,或者很难,但于我来说,绝非不可能实现之困难之事。
娘子也应该相信我之于聚集财富的能力。”
吕文茵点了点头,沉思道:“现在是有人想要收购相公的这些……产业?”
刘平摇了摇头,看向天边的云彩,仿佛看到了一个个的人脸,他们愤怒,他们喜悦,他们偷笑,他们失望,他们悲切。
“没有那么简单,这一次是有人想要我的命,另有一群人是想着看笑话,他们围观于旁侧,大喊道‘揍死他’。
或者,也只有娘子,包括咱们刘宅的少数人,于我之事上,会悲伤罢了!
说起来,也是我没有考虑太多,便是有数次改正之机会,我也是放过了。
娘子也可以理解,我有些太过‘张扬’了,完全没有想象过,面对整个世界之渺小。
这是我的错误,也是我无法挽回的错误。
犯了错,被人抓住了尾巴,那自然要受到惩罚。
这一次,为夫倒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是呢,在真正的处罚没有到来之前,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
“所以,相公还是有些紧张?”吕文茵在听得无性命之忧后,心情终于是放松起来,她那双软软的手,紧握着刘平的手,似是要在此时,于他一些依靠。
刘平道:“我不紧张自己,我紧张的是文茵你和肚子内的孩子。这一次,我或者要走很远的路,没有数年可能回不来了。”
吕文茵的美眸皱了起,道:“相公说的远,有多远?”
“千里之外!”刘平谈道,他随之补充:“可能更远。与其说是活命,不如说是争命。”
发觉吕文茵的紧张,便是小手也有出汗,刘平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在东京,为夫可以活的如此好,还娶得了像娘子一般的夫人。便是于其他地方,娘子难道还不相信为夫?
正是一句话说得好,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难道娘子不相信为夫是金子?”
吕文茵为刘平的话语逗笑了,嘴角露出两个好看的小酒窝,道:“妻子相信相公!对了妻子给相公缝制了一件衣衫,但当下正在城内的宅子里。”
刘平挽着吕文茵的肩膀,看向身后走来的丑奴等人,道:“明日我即让人拿回来。还有,以后城内的家,可能就不在了。娘子以后就住在庄园,此地空气清新,环境不错。当年太后所赠,自不会收回去,同样也不会有宵小敢跑来闹事。”
察觉到丈夫语气中的郑重,吕文茵很是明白事理,自觉这一次,丈夫所谓的事,绝比想象中的大,甚至是抄家这等大事。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文茵记住了!”
“还有一件事,来日若是我离开了,会让展昭他们留下来,护卫你之安全。而这些年间,虽说是为夫做的工坊产业居多,投入也大,但于东京城内的几所商行之内,为夫也是有不少之财产的。这些东西,凭银票即可领取……”
吕文茵抬起右手,捋了捋耳垂的发丝,道:“夫君说的可是那个小箱子之物?”
刘平有些尴尬,那都是他之前放置于舍内的,倒不是他不想给吕文茵说,而是这些钱资,随时会拿去急用,遂也就没有说道。
自家娘子,该不会认为,那是为他藏得私房钱吧?
这种想法,便是一闪而逝,刘平随之点头道:“正是内中之物。这些钱财,为夫以后可能用不上,但你一定能用上。”
吕文茵眉头弯了起来,道:“妾身记住了!”
两人就依靠在夕阳之下,看着日落,说了很多话。
第二日清晨。
刘平离开了庄园,回到了书院。
便是刑部、开封府、大理寺想要于今日同时派人而来,也需要一个过程。
且于先前诸多之事,有过最坏之想法。但实际情况传来,远比最坏想法要好上许多后,刘平整个人已然放松了心态。
他于今日,要在书院,为商馆的学子们,上最后一课。
之前以商言商,说的是赚钱之法,更想开阔想要从商的少年们的思维和见识。比如将目光放的长远一些,放到南洋,放到遥远的西洋之所。
而今日最后一课,刘平想要为学子们,讲述一些商贾之责任、义务。
只要是宋人,只要出身于大宋之商贾。
大宋国自是处于首位!
所以,行商之于眼中,最重要的是装有“国”。
而于商馆的课堂之上,如王昆等人,发现今日的院长有些怪。
平日之间,院长授课,喜欢拿出一些例子,也为之称作是“案例”,以让大家来讨论。但是于今日,院长没有这么做,他罕见的讲起了道理。
这番道理,于众人耳中有些稀奇,但同时充满了大义,也是听于耳中,有种震撼和反思之感。
原来商贾能做之事,有这么的多。更有这么多的责任。
很多人或者有所忽视,但他就在那里。
需要的是捍卫遵守,而非是躲避。
“院长说的针真对!”
许多人都按照课堂之于习惯,拿起了笔记本,开始默默做笔记。
而于安庆书院外,东京城之内,确在发生一件让许多人都大感惊讶之事。
传闻有皇室背景的万卷书局,于早上的时候,为开封府捕快,直接查封。
一同查封的还有新开张,广受大宋东京百姓喜爱的游乐场。不仅如此,便是眼尖的人也有发现,如刘宅也遭受到了波及。而后则是像波浪一般,一直延伸到了东京城外,如与诸多商贾有生意往来的刘氏工坊,还有专门做农作物研究的百草园。
而之下一站,便是还没有开始,但许多人已经猜到了,当是安庆书院!
其中之一切,无不和刘平有关。
所以,在捕快查封刘氏工坊后,许多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就已经跑到了安庆书院以外,静静等候了。
吕哺安就在其中。
昨日失手,但也有得手,就比如他买下的近千本书册,这都是有形之财富。现在万卷书局一查封,无不是孤本。
就像之前一个时辰,他约着几个朋友一路寻来看戏的时候,无疑中透露自己有几本万卷书局之书册时,那几人眼中都发着光,恨不得抢过来。
但而现在,最为重要之事,当然是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所谓看热闹不怕事大,大概也就是形容如吕哺安这等人。
在众人的等待中,前来执行公务的开封府捕快,连带一些官职不低的官吏也到了。
无论从哪个方面讲,安庆书院院长,貌似犯得有大案的刘平,也是当朝太后之子侄,当朝宰执之女婿。且不论之当下还没有罪行公布,便是接受上面的命令,以其之身份,也不该粗鲁之对待。
故而,在到达安庆书院以后,没有想象之中的喧闹,来者办事的官吏和和气气的向门房通报了事项,言之有事要见安庆书院院长刘平一面。
门房大爷,哪里见过这等声势,忙向内汇报。
恰逢刘平教授完课程。
得晓消息以后,他面上无悲无喜,而是整理了整理衣衫,路过食舍之时,还非常从容的拿了几个烧饼,边走边吃。
来到书院之外,见是有过一面之远的开封府推官老宋,再有几个陌生面孔。
刘平脸上带笑,将剩余的烧饼分发给几个官吏手中,道:“书院的伙食一向不错,诸位一早忙碌,肯定还没吃早食,且尝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