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那什么是对的。
如果他是松柏树，那他该活得像颗路边松，外界将他的枝杈全部绑起修剪，长成完美景观，从人们口中的评价赞赏中，才能得知这样是对吗。
野外无人造访而自由生长的松树，放在城市中央是错吗。
他不这么认为，越深层次的进入社会，他越发不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所以他生存在社会边缘，成为大多数人中的异类。
余醒承诺的搬家在隔天进行，他租了比现在要好的房子，张希与他顺利分开房间，他想余醒该觉得安全，如果他不是他弟，像他这样的人死皮赖脸喜欢着他的人，一定会被毫不留情的赶出去。
新的房子离张希工作的地方不远，走路不到二十分钟，这样每天下班回去后他见到余醒的时机更少，很多时候几天都碰不到一面。
哪怕见到也只是在客厅匆匆错过一面，他有千言万语想说，余醒有千万种办法躲避。
张希想他这次是真的狠心了，不再心疼他了。
余醒躲着他，不再面对他，见面了该说什么话，横在中间的是两个人不被世俗允许的纠葛，他以长者身份清醒的制止一切。
张希时常开门站在转弯的地方看着余醒关闭的门，有时门缝里有光，有时候漆黑一片，将他跟余醒完全划分开。
他们像是连唯一的交际都没了，剩下的只有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他没有在门里黑着的时候去敲余醒的门，对于他这种睡觉都奢侈的职业来说，他不想去打扰他的睡眠，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话。
他知道余醒在想什么，一条错的路他也会走到底，他不会去否认他的喜欢，那么他们之间的错误将会扩大，两人也注定无话。
也许他十八，尚且对感情无畏，对大众认为错的事有奋起反抗之心。
张希依旧能发现范璐不时的造访，有时是送文件，有时是她妈妈做的点心让带一点，连着那晚半夜来也是清明节来送她妈妈做的青团。
多么正当的理由，余醒并不收她的礼物，只在她说了同事们都有时收下一两次。
范璐会绞尽脑汁追求一个人，那他为什么不能，他有时会想跟余醒说说话，但他等在客厅里见到余醒的脸，不知道该怎么跟余醒交谈，两人之间似乎还有捅开窗户纸的尴尬。
张希在多次余醒晚回时，都在怀疑他是不是跟范璐在一起，他很想说，哥，你以后也不会喜欢范璐吧。
可他连问这些都显得多余，他觉得要有所行动，他迟缓的想，范璐是不是还在追求余醒，那相对来说他也可以。
他没追过人，那些老套的电视剧套路是他全部的印象，他用最笨拙的方式来追逐月光。
张希以余醒没有时间陪他为理由，约他出去吃饭。
余醒并没多想，毕竟他的理由多么正当，他说会抽出时间陪他去，对话很平常，少了许多的温情，带着兄弟间的疏远。
张希也很平常，并没越界，有余醒理想中兄弟该有的相处模式，他要压着自己的喜欢才能不让余醒再躲，毕竟余醒说他是错的。
对于余醒忙到找不到北，却抽出时间陪他出去，他为此高兴，这证明他还在乎自己，不管哪种，他都想牢牢抓住。
他在发工资的第二天调休，想和余醒去河坊街玩，他预估了所有将要发生的好心情，停止在张天打来的电话上。
李娴上次让他给张天打电话他没接，发信息也没回，他此后就没再问过张天。
张希迟疑的接听张天的电话，不知道他有什么事。
那边传来亲切的声音，“小哥，你最近上班累不累？”
张希怀疑他接错了电话，又看到手机号备注没错，才不适应的说：“还好。”
张天声音格外殷勤，连续问了好几句他的近况，还关心的说：“小哥，你都出去打工了，不比学校那么事少，离我们这么远我有心想照顾都顾不上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最近听说萧山天气反反复复，你多准备衣服……”
张希有些发懵，嘴笨的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他话，“我会的，你也是。”
他嘴上不说，但心里感动，他想，我弟终于长大了，这家人也许还有些亲情血缘在。
张天毫无征兆提及，“小哥，我跟你说个事，其实我最近吧，手里没钱了，我同学不是饭卡丢了吗，我借给他钱我自己手里就没钱吃饭了，你也知道咱妈是啥人，我找她要钱她肯定不给，你先借我点我到时候还给你。”
“我没钱。”张希对他的期待在这一刻骤降。
张天的声音没了恭维，“你不是都出去打工了吗，怎么会没钱？”
“我真的没钱，不骗你，我要交房租，饭卡三百一个月不够吃还得自己充，上夜班的时候会饿还得自己掏钱买饭，日常还要花销，我身上真没钱。”
“你一百块钱你总有吧。”
张天听他没反驳，觉得他肯定会有钱，出去打工怎么会没钱，使劲撒娇，“小哥，求你了，我是真没钱了，你难道要眼睁睁看我饿好几天吗，我要是饿坏了怎么办，我真的没钱了，要不是借不到钱我也不会来找你，我也知道你打工不容易，你就借给我一百块钱，行不行？”
“你找你爸妈吧，他们会给你的。”
“你没听我说吗，你又不知道他们多烦人，我要钱肯定要说我一顿，那我还不如不要，我饿死算了，你咋这么小气，我又不是不还你。”
张希并不想给他钱，还很厌烦，他还记得那时张天和张苏一起合伙坑骗他的钱，或者口头上说借他的钱，到现在都没还，他想都是亲人也没好意思去要过。
可他还在上班，张天又再三可怜的求着，还说些陈芝麻烂谷子对他好过的几件事，一件一件跟他扯，让他觉得张天确实对他好过，并且张天保证会还，最终张希心累的想，都是一家的人，借就借了。
只是留给他和余醒去玩吃饭的钱又少了一百，这个钱八成也回不来了。
他和余醒选择了阳光明媚的一天出去，他应该很高兴，那天他看见余醒眼底浓重的黑沉，才意识到他似乎有些强人所难。
河坊街早上九点多到已经人满为患，这几年正流行起古风古韵，连着古街到处都是穿着汉服游走的男生女生，街道两边的上铺上都挂着黑红色的旗帜，写着‘宋’。
张希第一次看见这么新奇的地方，很想激动的拉着余醒，跟他到处碎碎念的说些话，但他看着他精神不太好，也没有太过于放肆，收敛着。
很多时候他在乱逛时，余醒只是在他身边看着，偶尔沉缓一笑，只是一个爱护弟弟的哥哥。
张希知道他对这些东西的兴趣不大，只是来陪着他玩，可这不是小时候了，他不满足于他只陪伴，他想让他开心，虽然他很久没有露出当年那么纯粹的笑容。
这让他觉得他很疲惫，余醒总是在迁就他，只想让他开心，可如果喜欢一个人，他该让他也开心，如果只是自己一味开心的话，为什么还要邀请他出来。
张希想，他不该强求余醒再耗费体力的去到处逛，毕竟他才睡了五个多小时，而且这里人太多了，正午的太阳出来以后，热的人发慌。
他想请余醒吃饭，拿着他刚发的工资，这次他要付钱。
张希想跟余醒站在对等面去喜欢他，这样他们能暂且抛弃兄弟的身份，像是两个普通赴约的人。
河坊街对张希来说是新奇的地方，他有十分的精力去玩，但要没有余醒陪在身边，他会丧失所有的乐趣和兴趣。
张希也想请余醒吃一顿两三百块钱饭，可哥说，他已经饿了，再特意找店过于麻烦，于是他隔着衣服牵着张希的手腕，去吃了美食街的小吃。
张希虽然喜欢吃那些东西，可两个人吃完也就花了三十四块钱，他觉得自己付钱请他吃饭钱花的还不够，可余醒坚持说够了，很好吃。
他最开始觉得这样请客于余醒而言是亏了，毕竟对等的钱没有请回来，他自己心里也会在意，但余醒都说了好吃，那他也该开心摒弃其他的杂念。
他们去了花鸟市场，有些破旧的楼层，卖各种奇奇怪怪他在老家没见过的动物，仓鼠乌龟也有人养，他觉得稀奇，而后觉得可爱。
他站在那里好一会，如果他有条件的话，他也会想养一只，可惜没有。
说是张希邀请余醒逛街，可一整天到了最后又成了余醒耐心的陪着他。
他后知后觉的脸红，不是害羞是丢脸，对于没顾及到今天的主角，又变成了独属于自己的玩闹。
回去时张希总觉得后悔，心里还差点什么，于是他拿钱偷偷给余醒买了一束花，都说追人要送花，那他在追余醒，也该送。
他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花，但在一丛花中看见最亮眼的那一束时，总觉得他与余醒相配，他要把花送给他。
“山茶花？”
“不知道。”张希诚实说：“我只是觉得红色好看。”
他又补充着，“红色跟你一样亮眼。”
余醒露出笑意，他接过了花，拿着与他黑衣不相称的红色，垂手想去牵着希希的手，又生生在半道收回了动作，改成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哪来的这些话。”
张希假装没看见，低下眼，收回眼里的暗伤，笑得没心没肺一般。
他安静的跟在余醒身边回家，游玩的一天，没有想象中的开心也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回去的路上他闻见烧烤的香味，自作主张的拉着余醒去买。
一是想吃，二还是觉得没给余醒花多点钱觉得遗憾，虽说最后这顿烧烤还是余醒付的钱。
余醒总是以你还小的理由，说，我付钱，我来，或者大人的事你不用管……
大人总有大人那一套活在社会上墨守成规的东西，他总觉得不喜欢，所以他想以后他不会变成这样的人。
在家的门口，张希让余醒先上楼，他偷偷去超市买啤酒，这是买烧烤的第三个理由，买了烧烤他就有了其他的借口，吃烧烤怎么能不喝酒。
张希已经很久没有抱过余醒了，这是他今晚的打算，他想借机把他灌醉，这样就能得到几个月来唯一的一个拥抱，他很怀念。
他刚把酒拿回去就看见余醒皱眉的脸，他不允许自己管他那么多，却管着他说：“谁准你喝酒，小孩子喝什么酒。”
张希在心底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我就喝一点，哥，你也可以喝，我们这么久都没有一起喝过酒。”
他见他哥依旧不同意，小心拉着他的袖口，“喝一点吧……哥，我就喝一点，我以前喝过的，没事。”
在余醒稍稍没那么严肃的表情下，他确实只了喝一点。
他做事情一根筋且很明显，他说他想喝酒，好久没喝，太怀念麦芽香甜味道的雪花啤酒，他买了一大提却把啤酒都堆在了余醒的面前，他认为他想灌醉他的举动一点都不明显。
殊不知在余醒的眼皮底下一览无余，幼稚的像刚上了幼儿园。
余醒喝酒不上脸，反而他喝了两瓶脸上红晕一片，剩下的几瓶被余醒一个人喝完，张希想再拿时，余醒只说：“没有了，不许喝，再喝醉了。”
张希一点都没醉，他觉得余醒喝了那么多总该是醉了，因为他正站在背光的灯下，眼睛深沉的盯着他。
他傻气的摆手说：“哥，你看我做什么，我没醉，我没醉。”
然后他一步三歪硬拉着余醒坐在客厅里，还非得缠着让他打开从没看过一次的旧电视。
在张希发觉余醒想把他拦腰抱起，他肯定余醒嫌他烦人要把他送回屋里，那样他的计划就无法实施。
他立刻像扶不上墙的烂泥，从余醒要抱住他的双手间滑下，顺顺当当的抱住他的小腿，硬缠着他打开电视。
他像讨债的，抱着不松手，晃悠着余醒的腿，说：“哥，你开电视，快点开，我想看。”
余醒一时哭笑不得，不知该拿他怎么办，再次看了一眼桌上刚才放在他面前的两瓶啤酒，问：“希希，你以前喝过酒吗。”
“喝过。”张希迷迷瞪瞪的看着他，“哥，我真喝过，我酒量可好了！”
他见余醒不信，要证明给他看自己没醉，就那么一根筋的用四肢从地上爬过去，非要去翻找电视的遥控器，像对看电视有很大的执念。
余醒没办法的把他从地上抱起，放在沙发上，给他找遥控器，打开电视，又从他屋里拿出薄薄的被子给他盖上。
客厅的灯被余醒关了，张希眼睛里只有电视机一个可见的光线，他眼珠不会转弯的看着电视，是想什么就做什么。
他伸手，没有任何征兆的就去抓站旁边看着他余醒的手，张希察觉到余醒的手被吓了一下，立即收回。
张希愤懑的用手拍了下沙发，“哥你躲我干嘛，过来看电视！”
余醒那么垂着眼端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醉酒胡闹的人，这让他很不开心，甚至觉得难过。
张希不管不顾的想去抓住他，他总是这么置身事外，没有太多表情或者沉默，让他诚惶诚恐，因为余醒的表情让他觉得他随时都会被丢下。
他要抓住他，可他东倒西歪，还险些从沙发上摔在地上，好在余醒及时接住了他。
他听他微乎其微的叹了口气，“别闹，安稳一会。”
张希趁机紧紧抓住他的衣袖，这样他就离不开他的身边。
他扯着衣袖，使得他坐在身边，“哥，我们一起看电视，你坐我旁边我就安稳了。”
最终余醒还是拿他没办法的坐下，他们看着不知是什么的电视剧，张希眼睛在看着屏幕，把身上的被子分他一半，头小心的靠着他的肩膀，见他没躲开，才大胆的依靠着。
电视影影绰绰的光线照在两人脸上，张希看着广告插播的可乐广告，男主送女主玩具熊，很大很浪漫。
他盯着电视，动了心思，侧头摩擦着脸颊的肩膀问：“哥，你觉得大熊可爱吗。”
余醒看着他说：“可爱。”
他痴痴的笑了，那下次就送熊追他吧。
张希觉得自己很清明，他可以实行他今晚的目标，偷抱计划，他悄悄的问：“哥，你喝醉了没有？”
“醉了。”他的声音缓和，像在哄人，“你呢。”
张希窃窃的笑，“我没醉。”
“你醉了。”
“我没醉。”
余醒抱着他去卧室，他依旧不服气的再次强调，“我真的没醉。”
余醒把他放下，掖好被子，走时轻说：“好，你没醉，快睡。”
他不会睡的，张希等他走了以后，确定余醒因为醉酒而在房间里睡意昏沉时，偷摸的进了他的房间，从床尾钻到床头，钻进他的身边。
余醒以前会习惯性抱他睡觉，自那次混乱后，他再也没躺在他怀里睡过。
他很想念，他小心翼翼的缩在他怀里，呼吸着鼻翼间专属于余醒的味道，带有一丝的酒味，很有安全感。
张希满足到心像是浸了酒的棉花，把脸贴近余醒的胸膛，说：“哥，我今天依旧很喜欢你。”
他睡意昏沉，呢喃着，“哥……你等我，我追你，我会把你追到手。”他睡着前仿佛听见耳畔的呼吸杂乱。
许久之后，余醒睁开清明的眼，他垂目，复杂的看着带笑熟睡的希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