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可害怕到了极点，他也知道出不去，便谨慎跟着哥的步伐往里面进，在心惊肉跳过了后，心里又有生出些许的期待，觉得很惊险刺激，这应该是大多数孩子在少年时觉醒的冒险精神，他也不例外。
他好不容易克服了对于鬼屋的恐惧，终于走了一半时，紧紧握住的手却突然不见了。
他顿时心慌意乱，呼吸都在放缓，小心的睁开眼缝，感觉快要被黑暗吞噬，“哥，你在哪……”
他抖着嗓子喊了好几声，回应只有寂静，他越来越害怕，连鬼屋的墙壁都不敢碰，又紧张带着害怕的哭腔，喊着，“哥……我害怕，你快出来。”
还是毫无动静，他没忍住，这里诡异的气息却只留他一人，他觉得自己被鬼包围，他小心的找个出墙壁靠着，闷声抽噎。
他一哭，躲着的余醒站不住了，连忙拉着他哄着，“怎么哭了，这么不禁吓，哭什么，别哭了。”
张希根本不理会，只顾着哭也不看他，憋着好久没说话。
余醒对着他又是揉又是哄的，见没用，干脆一把抱着孩子找出口出去，这下是一下都不敢放了。
本还想锻炼一下他的胆识，学得胆子大一点，现在也打消了想法，胆小就胆小吧，没什么不好。
张希趴在他颈窝处，手拽着他胸前的衣角，没一会就自己止住了眼泪，忽然觉得哥也没有表面那么温柔，总有点坏心眼总喜欢逗他，跟小时候一样，眼睁睁的看着他无措的表情，再抚手安慰。
他意识到这点，沉寂的内心幡然沸腾，连带着脸都红润润一片。
余醒透着昏暗的环境也能看清他骤然变红的脸，料想他是玩峡谷漂流时受了寒，手放在他额头上试着，“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脸突然又变得这么红。”
他想他也许是发烧了，不然脸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红这么烫，脑子也热懵懵的，可他说不话，只能看着他距离他越来越近的脸。
余醒见他半天不应，他的手一向温热，感受不清他额头的温度，着急之下只能用他的额头贴住希希的额头。
“怎么了，说话。”
余醒见张希直躲开他贴住的额头，随之追去要拉住他的手，又见他想也没想猛然松开了他的手，他鲜少的带了些火气，想他是这些日子多少次了，真是越来越跟他怄气了，要改改他这些坏毛病。
在张希还没整理好杂乱的心绪时，哥就这么把他放下，又在他面前消失不见，他登时心脏一空，害怕的看着四周，嗓音颤抖着，“哥，哥……哥！”
无人回声，完了，哥生气了。
他着急的努力往前迈脚，小心翼翼的扶着边缘墙走，还是没找他，张希扯着嗓子喊，“哥，你再闹我，我要讨厌你了！”
余醒就守在他不远处看着，闻言轻步站在他面前，垂视他，“好好说话。”
张希害怕他没有表情的样子，在黑暗中那双眼不再温柔，他感觉到他浑身冷下去的温度，生怕余醒不再理他，止住哭声，“好，我不讨厌你，但是你不能抛下我一个人。”
余醒见他这次没怎么哄就不哭了，深感无力，果然还真是不能一直惯着，要什么给什么……
他想是这么想，打算听些竹毅他们的建议，已经做好了当个严格哥哥的觉悟，凑近一看原来不是不哭了，是止住了声，眼泪还是啪嗒啪嗒的掉。
竟然被吓得这么狠，看来是真的怕鬼了，也许他这次是逗过了。
余醒双手把他抱进怀里，一下一下拍着背，“行了，别哭了，我带你出去玩。”
等临到出口后，他才把他放下，见他终于不哭了，总算松口气，拿手给他擦干泪痕，下意识又逗着，“怎么这么胆小，你要回家了没我还能一直哭，你看看你哭的，这以后我哪还敢带你出来玩。”
这次他没上当，跟他唱反调，赌气说：“我不跟你玩了，才不要跟你完，你总喜欢逗我，还惹我哭。”
“不惹了，不惹了。”余醒哪还敢惹他，生怕他哭了，别人看他这大红眼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打孩子了呢，他边说着，边拉着他出游乐场，“买糖吃，我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最后张希看在手里又一个又大又红的糖葫芦份上原谅他了。
杭州乐园下午五点关门，四点多几乎没什么人了，他们出来时天还早。
余醒跟他坐在游乐园的长椅上，想着不能回去这么早，好不容易跟弟弟出来玩一次，就这么回去了，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见面。
所以他想着打车，带着他去了三清园看星星，虽然距离不算近，间隔二三十公里，但那地方晚上空旷人不多，比如拥挤的繁华区来说，看星星确实很美。
张希只听他说看星星后，就没再问过什么，只管跟着他后面走，他们先去吃了饭，等着天渐黑时，打车前去，等到了地方他再安安静静的睡哥旁边看夜空。
他从没这么认真仔细的看过星空，繁星点点闪烁，山上的呼吸都透着股沁人心脾的清新味，凉凉的，吸入像从身体中穿过，浑身轻爽通透，他喜欢这种感觉。
能让他全身都放松下来，心情愉悦，他学着哥的模样，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地上，一起安静的听着虫鸣，细细看着星空。
他不知不觉将头侧过去，他想哥这么好看，他要一直跟在他在一起就好了。
本来他只想把寂寂无名的喜欢埋藏心底，他现在又不满足了，明明最开始只是想看一眼。
本来今天他应约时，想着反正他快走了，不如享受放纵一天，他发誓他没奢望什么，就任性一天。
他默默地看着他，他想星光都会眷顾温柔的人，余醒躺在草地上，浅浅的星光下显得轮廓格外柔和，像是月亮被云层折射下闪出的光晕。
他的心跳猛地开始砰砰杂乱的一阵急响，热到他脚板发麻，燥气十足，他抖着嗓子，“哥……”
他完全是不过脑叫了一声，而后听到声音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喊了之后呢，要做什么？他紧张的手都出汗了，想做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感觉自己跟病了一样。
余醒低低的声线询问似的嗯了一声，带着舒缓的懒散音色，明显是沉溺于夜空中的景色。
比起他毫无防备放松的状态，张希此刻紧张的手心发热发汗，他突然就想跟哥表达心意了，但是第二天他就要走了，本来说的第三天，但学校突然通知开学了。
他就算说了有用吗，喜欢能被那么轻易又不负责任的说出口吗。
他想不能，喜欢该郑重其事的传达给对方吧，他现在这懵懂又莽撞的就想表达，任谁听都像在闹笑话吧……
可他明明就已经看过星空，哪里还想再置身黑暗，他还是想说，那句话在心底已经呼之欲出。
他的指尖都颤抖了，漫天繁星下，想跟哥说明白，他手指抓住地上的草，紧紧盯着哥的侧脸。
可又被现实中哥的脸打破，那么清晰，那么温和，让他看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再次告诉自己那是他哥，可下一刻他又想竭力反驳，那是他哥又怎么了……
“在看什么。”余醒缓缓说。
猝不及防的声音，打断了他所有的勇气，他醒悟过来，面前这个人是他哥，从小对他好的哥，他再怎么样也不能……
他顿时像个漏气的皮球，掩耳盗铃的将目光移向星空，“在看月亮。”
余醒一直在盯着星空，今晚的月亮明明黯淡无光，现在已经被厚重的云层遮住，“哪里有月亮。”
张希只是匆忙间乱说的，天上没月亮，只有星星，那他想说，“我在看我的月亮，也许他被厚重的云层遮住，才不被你看见。”
可他没说，他把话留在心里说给自己听了。
他想够一够月亮，说不定那月会选择垂怜。
他突然问：“哥，你说我这么喜欢月亮，会不会有一天能够到他。”
“是吗，想象力还挺丰富。”哥笑笑说。
“是啊，想象力还挺丰富。”他也笑笑说。
张希知道他的笑里有苦涩和不堪，可哥不会发现，他在看星星，他没看他，他也不会看到他。
他想哭，哪怕他强忍着从胸腔燃起酸涩，眼泪还是不受控的从眼角落入草地，再学着大人模样，把眼泪默默擦干。
他其实不止一次患得患失的倒数着他们最后见面的时间，他生怕的东西总会到来。
可他知道，尽管他每次都看似沉静的面对，但心中还是泛起浓烈的波澜，他不喜欢让人轻易看透他，无论是脆弱还是敏感，那些能暴露在人前的，都使他难堪。
他想有没有一种办法，能让人相隔万里也如同相见一面。
哥在看时间时，他突然想到了，手机，他还没有手机，以前觉得那东西不重要，现在才明白手机的作用如此大。
他怀疑手机的发明就是为了牵住两个相隔千万里而思念的人，也许只是单方面。
他问了时间，哥说才九点，那他们还是有机会的，趁着关店之前。
他拉起哥，说：“哥，我带卡了，我想买手机，买一个属于我的手机。”
他在思考他的可行性，还有时间的问题，但张希知道，哥一定会纵容他，像每一次一样，再他坚持了两下后，哥拍了拍他的头说：“好，既然想买，那就一起去吧。”
他们打车回了食堂，为了省打车钱他们骑电瓶车寻找还没有关门的手机店，因为回到食堂时已经到了十点，司机路上说这个点手机店都已经关了。
可他不信，哥似乎也不信，他在顺着他的意思走。
于是他们就像电影里那样，骑着电瓶车一家一家寻找没有关门的店，看起来很像他一时起意的激昂少年热血，可深度降温的夜里，只有两个依偎在一起边取暖边寻店的人。
他们在赶在一家修手机店的小店铺，找到了一家店，很小，但卖的有手机，张希不需要太好的手机，他只是想拿它留住什么，可以保持联系。
他甚至在许久之后回想起时，不记得那个手机的牌子，也许只是一个杂牌店的杂牌手机，但后来听说那款手机在萧山区很有名，似乎叫什么小树林。
他以为有了手机，就能留住这个夏天，和哥与他的回忆。
可他不知道，就算把人装进手机，该离散还是离散。
他也忘记了，侥幸和幸运从不会选择来光顾他，他在哪都一样倒霉，好运与他而言就像天方夜谭，他连这一个多月与哥的点点滴滴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无数次确定询问，那真的曾经属于过他吗。
走时，他背对着哥还是哭了，很丢脸，但鼻腔泛起猛烈的酸痛，他眼睛再次涌出雾蒙蒙的水雾，他想再抱一抱他，闻一闻他身上清新干净的味道。
余醒看着他强行忍哭而耸动的肩头，还是没忍心，他是大人所以他没哭，他只是感触良多的叹气，“希希……”
张希瞬间回头，泪眼看着他，边用手使劲擦眼睛，边小心问着：“哥，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吗。”
“可以。”余醒没由来内心一片触动，他心软了，这个小孩如果生在他家里就好了。
他上前抱住他，慢慢牢牢拥入怀里，抚着他后脑勺，无可奈何道：“别哭了，小哭包，下次再来找我吧，等你长大了。”
他说：“希希，你回去要好好学习，等以后再来找我时，我一定带你吃很多好吃，陪你玩你喜欢的游戏，再对你更好……”
可找他又有什么用，他们还是不能永远在一起，张希被安慰的崩溃大哭，本来他还没那么委屈，他还是个孩子，他被允许放肆的哭泣，顶多换来路人不耐烦的瞪眼。
他从哽咽声中勉强说话，“可找你，有什么用，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
他说的颠三倒四，不成句子，余醒还是听懂了，他说：“以后吧，你愿意来的话，我们以后租房子住在一起，我会好好照顾你，到你不耐烦的离开，到你成家立业之前，我都会教你，好不好。”
张希从希翼到眼神暗淡，他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他要的在一起怎么会是这种在一起，可他只能深藏心意，披着兄友弟恭的皮子说：“好，你要说话算数。”
他们拉了勾作了约定，他想等再次相见时，他们还会停滞在这个夏季。
然而他没想，他会像一阵风，吹过时引他波澜，吹过后徒留他一人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