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有有人吗！？”
荒芜的海滩上有一个瘦削的身影，凑近看是一名模样不过十五六岁的男生，这正是方乐。
他颤颤巍巍地走在沙滩上，四周布满了白茫茫的雾气，使得周遭的景色都看不真切，只有耳边不断传来海浪的拍打声让他明白自己大概还在海边。
为什么几十分钟前还有很多人的海滩突然就没人了？方乐不安地想着，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有人吗？”他走到一块大石头上，对着周围又大喊了一声，但回应他的依旧只有海浪拍打在岩石上的声音。
方乐已经在这片布满迷雾的海滩上摸索了很久，但依旧一个人都没有，诡异的状况让他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情绪直接爆发了。
终于，方乐再也忍受不住周遭扑面而来的孤寂，他坐在岩石上抱紧了自己，咬着手指努力压抑哭声。他想，或许这就是自己的结局吧，孤独地死在这样没有任何人的地方，无人发现。
几个月前一场车祸带走他的双亲，他麻木地替父母办好丧事，还没来得及感到悲伤就被迫和二叔方宏达周旋，最终奶奶得到监护权，随后他又马不停蹄地和奶奶一起搬到渔岛。
等一切尘埃落定，失去双亲的痛楚依旧压得他喘不过气，但奶奶也很难过，老人家已经不能再伤心了。方乐怕自己将悲伤的情绪带给奶奶，于是独自一人来到海滩散散心，没想到就遇到这样的事。
手指已经被他咬出血，尝到血腥味方乐才放过可怜的手指，他迷茫地望向周围，空荡的海滩，只有海浪的陪伴。
——可以了吧，已经可以感到难过了吧，这里没有人，可以哭的，不会有人发现的。
细碎地呜咽声渐渐地变成了嚎啕的哭声，最终融进海浪的声音里，在这无人注视的区域里，方乐感到了片刻的救赎，他终于可以不用再装成坚强的小孩，也不用担忧任何人，尽情宣泄他的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方乐的情绪逐渐稳定，他擦擦眼泪准备再找找出去的办法，岩石下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你是谁？”
有人？！
方乐惊喜地向下看去，白茫茫的雾气让他只能隐约瞧见底下有个人趴在岩石边看他。也不知道这人看了多久，要是很久的话那岂不是刚刚丢人的样子都被他看到了…
但来不及管这么多了，方乐手脚并用地滑下岩石。对方看到他过来警觉地将身子往海中沉了沉，一副随时会游走的架势。
“别走！我不是坏人！”方乐着急道，更加利索地向下滑，没一会就到达岩石底下，“我只是迷路了，能麻烦您告诉我这是哪……”说到一半他就看清了对方的脸。
方乐呆呆地盯着水中俊美的男人，男人周遭环绕着朦胧的雾气，这让他忍不住怀疑这样好看的男人是不是只是自己一个人待久了而产生的幻觉。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方乐没听进男人在说什么，只注意到他水润饱满的双唇一开一合，水珠顺着完美的下颌线滴进水里，心里不禁感叹这人怎么连嘴都这么好看。
突然，方乐感到有几滴水珠落在脸上，他下意识看向水珠的方向，原来是男人不满意方乐的走神，用尾鳍甩了几串水珠打醒他。
嗯？等等…
尾鳍？！！
方乐猛地回神，震惊地看向露出水面的一片尾鳍，虽然有水的阻挡，但很明显是和男人的下半身相连的，他紧张道：“你，你是在扮演人鱼吗？”他把男人当做水族馆里饰演人鱼的工作人员。
“扮演？”男人，不对应该说于也奇怪地看向方乐，他就是人鱼有什么需要演的？
方乐更加激动了：“您是附近的工作人员吗，能麻烦您带我出去吗，我在这里迷路很久了！”
于也警惕地盯着方乐，确认对方确实没有说谎，他在之前已经确认过边界没有问题，这个人类估计真的是不小心误入的。
算了，带他出去后就抹消记忆好了。
这么想着，于也潜入水中，鱼尾随着主人下潜的动作暴露出水面，又缓缓落入水中，很快水面上就没有了他的身影。
“你别走呀！”方乐慌了，来不及感叹这条鱼尾道具的逼真，他着急地追随对方进入水中，水的阻力让他行走艰难，他无暇顾及这些，一心想要将人追回来，这可是唯一生存下去的机会。
突然，方乐感觉脚底一空，整个人掉入大海。
“我！呜呜！救命！”
方乐毫无章法地扑腾着，他那半吊子游泳水平，在能踩到底的游泳池里还能看看，但到了脚底一点实感都没有的大海里就完全不够看了，再加上突然的状况他毫无准备，方乐现在只知道胡乱地挥动四肢，效果甚微。
——完了，原来他的结局不是饿死的，是淹死的。
“救…”来不及说出完整的句子，方乐整个人沉入海里。
正当绝望时，方乐感到腰被什么东西揽住，他第一反应是海草，吓得他扑棱得更加剧烈。
“别动！”耳边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但反而让方乐冷静下来，他迷迷瞪瞪地看去，于也正箍着他的腰向上游去。
方乐登时放心了，求生的本能让他紧紧地回抱住于也。
隐约间，他感到手上摸到鱼鳞的触感，方乐僵硬地向下看去，发现了一条深蓝色的鱼尾。
鱼尾正有力的摆动，层层叠叠的鱼鳞晃动出好看的波光，方乐手心里甚至能感受到鱼尾下肌肉运动的张力，这是不管什么样的道具都做不出来的。
他震惊地抬头看去，于也的长发在水中飘散，露出里面扇状的鱼耳，而他这时也正垂眼看他，眼神不耐，直接在水中开口说话：“你在摸哪里。”方乐手上放的地方，放在人身上的话可是屁股。
方乐：“呜！！！”他在水中不能说话，差点岔气。
方乐慌乱地推开于也，这可是真人鱼，鬼知道他要把自己带到哪里，不会吃了吧！越想越怕，他又开始挣扎起来。
于也更加用力地箍紧他，彻底恼了：“再动现在就杀了你。”
“呜呜呜…”这句威胁杀伤力太大，方乐不敢再动，任由于也将他拖向海面，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活活吞掉的惨状。
直到呼吸到新鲜空气方乐才反应过来他真的回到水面了。满足了肺部后他又下意识挣扎：“人…人鱼！”
见人还不老实，于也气得直接一松手，任由某个多动症沉下去：“麻烦死了，你还想不想出去。”
“想的！别，别放手！”方乐赶紧手脚并用地缠在他身上。
于也很少和生物这么亲近，即使是哥哥在他懂事后也不会贴得这么紧，这多少让他有点不自在，算了，他现在只想赶快带这人出去了事。任由对方动作，他快速地朝人类边界游去。
一路上，方乐都很忐忑，一方面担心这是去阴间的路，一方面又忍不住好奇，这条人鱼好像不会吃人的样子，也能交流，而且长得还这么好看，应该不会是坏人，不对，坏鱼吧…？
见于也态度缓和，方乐试探地问道：“你有名字吗？”
于也没回他，反正这人会忘记一切，这种问题没什么好回的。
察觉出于也冷淡的态度，方乐尴尬地摸摸鼻子，一直泡在水里很不好受，也不知道出去后还可不可以再见到它。而于也却误会了方乐的举动，他拉了拉方乐，让他可以更好的呼吸。
“谢…谢谢…”方乐更加确定这是条好人鱼了。
不一会，于也游到一处岩石旁，岩石上面的一片沙滩和刚刚方乐待的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是属于人类领域，“到了，从这快岩石上去再走一段路就能看见人类了。”
“哦哦，谢谢！”方乐听话照做，岩石足有一人高，再加上湿衣服的重力，他前几次没撑上去，是靠着于也在后面托一把才成功上岸。
口袋里的奶糖在动作间不慎掉落，方乐回过头时，正看见于也拿着包装袋研究。
方乐想起那是前几天奶奶塞给他的几块奶糖，老人家总觉得小孩子爱吃这种东西，有就塞给他，完全忘了方乐已经不是八九岁了。
当时塞进口袋里就一直忘了，见于也好奇他赶紧献宝：“那是奶糖，很好吃的，只要撕开包装袋就可以吃了。”好在包装袋是塑料的里面没潮。
于也看向方乐，再次确认这人没有撒谎。曾经哥哥带回来几次人类的食物，都很好吃。他撕开包装袋，里面是一颗像珍珠一样的白色圆珠，闻起来有一股香甜的气息，刺激着他的味蕾，他没抵住诱惑将糖放进了嘴里。
于也：“！！！”
方乐看于也震惊地瞪大眼睛，一时也拿不准他的态度，要是人鱼的味蕾和人类反着来的呢？他惴惴不安道：“怎么样？”
于也幸福地将尾鳍伸出拍打海面，奶糖甜津津的，比他吃过任何一种鱼类都好吃，就是不经吃，嚼几下就没了，他不禁问道：“还有吗？”
这就是好吃了！方乐开心地想道，赶紧摸索口袋拿出剩下的几颗递给于也，看着对方因为好吃眼睛都开心地眯了起来，尾鳍更是快乐地摆动，方乐也不由得感到某种投喂的快感。
很快，几颗糖就被于也干掉了，他眼巴巴望着方乐，方乐歉疚道：“没有了，但，但我家里还有！你明天还来吗，我可以带给你！”
明天…于也冷下脸，不该让人类知道它们的存在。
“不但有奶糖，还有别的，什么巧克力，水果糖各种口味都有！”没有方乐也会去买。
于也有一点动摇。
“你喜欢吃甜的话还有蛋糕，这个比奶糖好吃一百倍！”
一百倍……
“伸手。”于也道。
“嗯？”方乐不解，但仍然乖乖照做。
于也递给他一堆东西，方乐收回来一看，全是拆剩的糖纸。
“明天还是这里，我走了。”
方乐立即忘记糖纸的事，开心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