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食物
“这是怎么回事啊琮叔？他们怎么还在这儿？”那些盔甲人的脸在夜色中看不清楚，但眼睛里射出的精光却异常锐利、冰冷透骨，穆被吓得不轻，连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
琮叔没有说话，伸出左手，把穆往边上一推，穆整个人几乎是平移着飞了出去，滚落进了十余米开外的草丛里。
挣扎着稳住身子，穆听到哇啊二声，赶紧匍匐到草丛的边缘，拨开遮挡视线的杂草往琮叔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地上已经一动不动躺着两个盔甲人。
厉害！穆努力捂住因为惊讶差点发出声音的嘴巴，突然间砰的一声，一个盔甲人从琮叔踢起的小腿末端出发，在空中划出一道高高的抛物线，重重摔到了穆的面前，距离穆不过三四十公分。
摔倒的盔甲人微微颤抖了一下，脸往穆的方向一歪，穆吓得差点尿裤子，结果盔甲人却没有了动静。穆定睛一看，盔甲人的脸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像一块炉火烧过冷却碳化的木头，整个眼眶里空空如也，深不见底，没有了刚才敌视琮叔的精光。
等到穆回过神来再去寻找琮叔的身影时，整片区域里只剩下琮叔精瘦的身躯，独自伫立在夜晚的风中，所有的盔甲人歪七竖八地躺在地里，全都没有了气息。
“琮叔~”穆小声地呼唤着。“我可以出来了吗？”
琮叔望向穆的方向，朝他招了招手。
“您这也太牛了吧，琮叔！”小跳着跨过盔甲人的尸体，穆小跑到琮叔的面前，语气里是满满的崇拜。
“您怎么做到的，不是说我们人族是不可能反抗神族的吗？怎么你三两下就把他们全打趴下了？”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我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你是要留下还是跟我一起走？”琮叔的脸上，不仅没有获胜的愉悦，反而蒙上了一层忧虑的色彩。
一阵夜风吹过，杂草长长的叶尖互相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
“我跟您走。”几乎不带一丝犹豫，穆立刻给出了答案。
仿佛对穆的回答早有预料，琮叔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跟我走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啊，反正我也没什么好失去的。”
从稍微有点力气就为神族人工作开始，穆的记忆里，除了凌辱和欺压，几乎就没有过温馨时刻，虽然也曾想过这是自己生为人族自带的负担，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少年那种天然的对自由的向往，屡屡突破其骨子里自卑的枷锁，频频向其搔首弄姿，引其赴会。也不是没有前人尝试过脱离，虽然是极少数，但从穆听到或看到的，从未有过好的结果。
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穆也曾思考过自己的将来。如果继续待在这个地方，面对的是一辈子望不到头的辛苦劳碌。运气好的话，被某个神族眷顾，指定当个管理者，享受人上人的待遇。运气一般的话，就和大多数人族男性一样，找个女人，生个孩子，然后等孩子长大了，一家人一起做工，到老了也算互相有个依靠。运气不好的话，则随时都可能把命丢了。
在没有亲戚朋友、孤身一人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女人愿意和自己生孩子，也没人教自己怎么生孩子，那就意味着，穆基本只有活过一天算一天的路可以走。与其待在原地等待未知的死期，不如尝试一下别的机会，穆是这样想的。
“琮叔，我们到底准备去哪儿？都走了好久了。”遥远东方缓缓露出朝阳微光的时候，穆终于忍不住问琮叔。
从跟着琮叔离开两人初遇的地方，穆感觉已经走了很久很久，除了中途从路边的小溪取水解渴，两个人就没有停下过脚步。
“天亮之后我们就找个地方休息。”琮叔低声回答。
穆心里也清楚，只有趁夜里远离人群聚居的地方多走一些路，才不会被值班巡夜的管理者发现抓回原来的地方。穆以前就亲眼见过一个试图逃脱的人，被抓回去后的下场。
当日光刚刚照亮半片土地，琮叔突然跳进路边的一条小溪，刷刷两下，空手抓捕了两条鱼，装进背后的布兜里，这个举动把穆吓得哇哇大叫。
“琮叔你干什么！那可是神族的东西！”虽然从懂事开始就在做工，穆早就从人族那里知道，这个世界所有的动植物都归神族所有，人族不能轻易触碰。
“快点跟我到那边的山洞里去。”琮叔指着前方一处密林，穆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除了一片黑黝黝，什么也看不到。
见琮叔径直往密林深处走去，穆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好不容易拨开重重垂下的藤条走进里面，穆才看到琮叔所说的山洞。
这是一个位于一座丘陵腰部的凹陷处，上面刚好堵着两块大石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洞穴，从穆的见识看，这个山洞大概可以容纳四五个壮年男子同时在里面休息，比自己原来睡觉的地方稍微宽敞些。
两人坐下之后，琮叔就地找到两块粗糙的石头，只见他左手拿着石头在下，右手拿着石头在上，用力一打，石头碰撞处激起火星点点，琮叔迅速用右手去捞那个火星，只见火星在琮叔的手里慢慢变大，逐渐变成了一团跃动的火苗。琮叔接着用左手覆盖右手，然后翻开，火苗变成了两团。穆在看到琮叔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又一次惊得张大了嘴巴。
“小子，把两条鱼拿出来。”琮叔示意穆把鱼从布兜里拿出来，穆虽然不知道琮叔要干什么，但马上乖乖照办。
嘭！只见琮叔把两团火按到了两条鱼身上，两条鱼逐渐僵直，鱼鳞也跟着变成了褐色，山洞里腾起了一股焦香。穆的肚子咕咕一叫，提醒主人自己饿坏了。
在这片人族世代生存的领地，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周而复始地重复着单调的生活，虽然这里天空湛蓝，土壤肥沃，树木郁郁葱葱，田里硕果累累，溪水潺潺而流，但除了女人生娃哺乳可以暂时停止劳作，根本没有人有闲暇欣赏这动人的美景。假如有人胆敢在干活的时候擅自休息，轻则招来几声训斥，重则要承受皮肉之苦。为了争取更多的工作时间，绝大多数人族人每天的粮食都是由神族统一安排的成品，除了专门从事制作食物的人，其他人族已经基本丧失了处理生食的能力，这也导致了人族不敢轻易离开自己出生的地方，否则只能面临饥饿与死亡。
所以，亲眼目睹两条鱼从活蹦乱跳到香气四溢，对于穆而言简直是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