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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高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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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三十六区的雨水似乎整天都没有停歇过,如果是在夜晚倒还没什么,我可以就着入眠前的闲暇时间补习一些关于此街区的知识,落雨声也不会惊醒我,可现在来看只有不便。送别汪女士后,去往秘密补给车辆的路上,一不留神就被脚步匆匆的行人的雨靴溅湿了裤管和鞋袜,好像落进了冰窖里。水汽又像是雾霾,无处不在,躲也躲不了。如果不是毫无头绪的话,我一定没有时间翻找衣服鞋袜换上,也不会当天就发现那山地女郎的礼物。——褐色的发亮的皮带和没有滤嘴的十盒卷烟,藏在我的普墨党人式的薄毯下。五味杂陈,因为我不知道上次得来的礼物是什么,除了“大波纹城”的就大概没有。我没有更进一步的念头与举措,她却向我踏步而来。

    除了陀螺仪以及一些精密的元器件我没有从同僚那里得到有益于工作的线索。——“北三十六区像深不见底的粪坑,更别说去捞些什么了。”我一度信以为真,当作一场喧闹的旅行就好。——我厌恶喧闹,但入夜后,不管是地上还是地下的,不管是室外还是室内,整个北三十六区或者说整个波纹城都陷入了一种脱缰的牲口般的无拘束的娱乐之中,仿佛整个方圆大地的电力都被用来引燃霓虹灯,好像因此聚集了整个方圆大地的追逐热闹与寻欢作乐的人群。在此街区的最高楼层的地下七层的车库里,我仍然能听到余震般的喧嚣。——选择此处作为窃密的起点只是一时兴起,没有什么依据。

    我难以想象这连同地下共计一百零九层的高楼的设计者的心理状况,我也不清楚这杰作是否是杰作,或许是因为偏执,我本人一直都将这视为无可救药的病人的无聊堆砌,它既不美观也不值得提倡。——阴暗处裸露的管线随处可见,走廊狭窄,空气污浊,墙壁渗水。——从底层到顶层大概都是这样,没有玻璃幕墙的那番光鲜亮丽。

    “朋友,哪里有住宿的地方?”我推着带有滑轮的行李箱进入电梯后便看到了一位左耳缺失的年轻人,于是随口一问。找住宿并不困难,只是此刻的疲倦劳累投机取巧而已。

    “三十五层。”他不假思索道。

    “就餐的地方呢?”我接着问。

    “顶层,我正要去顶层。”他的聪明中有些狡猾。无论以哪方面的标准来看,我都不是一个矮人,所以,很多旁人自以为绝妙的细微动作都难以逃过我的探究。——他那短睫毛藏不住看似目不斜视却四处搜索的眼珠。

    “谢谢。”我客气了一句。——这是我本人的语言习惯,没有什么刻意一说。

    电梯很快很稳,我从三十五层走出。我没有在此楼层停留,轻信别人的言语有时候是一件危险的事,那旁人并不可靠。从周围的贴纸和海报来看,住宿与客房是无处不在的,饭食也不是无处可寻,往上一层正有这么样的一个可供食宿的地方。行李箱的滑轮需要润滑一下了,它咯吱响了不停,虽说全各派的音乐可以将其完全遮住,我仍觉得它刺耳难听。从过道两侧的珠帘间穿过,给我一种落伍的异乡人的错觉。除了在标新立异的电视节目上,我还未集中曾见识过这样的奇装异服和生疏习惯。

    “有房间吗?”我挑了一处近的,旋转的彩灯有晕眩的不知身处何处的“奇效”,这过道的景观走到头大概都是千篇一律的。

    嘴唇上打着铁环和银环之类的雇员仿佛见到了一个怪物,她马上又向我吐了吐舌头,好像在炫耀舌尖上的饰物。——那一定疼痛难忍,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想,即便钢筋铁骨扎了刺也不会好受。留着五颜六色的短发,露着胳膊和后背,其上的纹身也是五颜六色和意义不明的。算不上瘦小,没什么赘肉,身体不能说像成年男性那样结实,至少刻意锻炼过。——依然是一个小不点,和刚辍学的不驯良的问题青年没什么两样。

    “走近一点,先生,你把门和帘子都挡住了。”她不像是说俏皮话,有些严肃的成分。——跳下高椅的动作像只猴子。

    “一个人吗?”虽说暖气充沛,她依旧冷得不行。

    “一个人,我要一间有窗户的。”

    “二十块,不是胡侃,有窗户的都是二十起步。”她从乱糟糟的收银台上摸出了纸和笔,“顺便写几个字,姓名,从哪里来,证件号。”

    没有二十的,我进门时见到的单人间最贵的也不过十五块,但既然是“大波纹城”的派遣,那也没什么。她歪着脑袋看我如何写字,右手食指的关节敲着空水杯。——我不会在这草纸上留什么真实的信息,都是随手编造的。

    “很美观,像打字机印出来的。”她看了看,装模作样地想了想。

    我开销的地方不多,口腹没有什么难填的欲望,添置衣物都是少见的事。但是,像现在这样花上二十块旧钞就能得到一块清静之地还是值得的。——房间里除了床铺和洗浴室便一无所有,像为苦行僧备的。这恰恰是我所满意的,足够纯粹。至少要一个晚上,我才能适应这三十六区的聒噪,才能行动自如。“现在像被挟持在这高楼里一样,哪都去不了。”

    “有事按铃。”短头发的女青年说。

    我还看不出有什么是我不能应付的,只是找一个休息的陋室而已,不会劳烦任何人。而且,我手上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一堆。——最前沿的科学,偷盗的科学,刺杀的科学,窥探人心的科学,非得专心致志不可。这些教材的深奥也只在纸面上,读懂即可。我好奇的是新到的眼镜和图钉,它们的轻巧便利代替了原先笨重的窃听器,算得上是一场无声息的可敬革命。

    “要不要我带点吃的过来,您一定没吃饭。”那青年隔着门缝道。

    “不用了,我等会儿自己找找。”我拒绝了。有一说一,这平面镜真的舒适,好像在鼻梁上夹了根羽毛。

    “您是第一次来吧?那一定要四处走走,毕竟机会难得。”她说个没完没了。

    “你现在不是应该值班吗?这恐怕不太好。”

    “换班了,先生。”

    好吧,推辞不是我的强项,我也要看看此地的风土民情,熟悉这些堡垒,好有利于接下来的工作。——这般毫无头绪,我只会视其为病急乱投医的恶果,大波纹城和于文正是主谋和庸医。我平时会带上一把左轮和一把半自动手枪,这次也不例外,除了处置危险局面,它还适合于威胁恫吓。关键是,波纹城的里里外外,枪支泛滥的问题相当严峻,早过了当初的温和年代,即便是普通公民都要找来什么武器自保。检查枪弹的时候我突然有了打开局面的想法——不是处置枪支泛滥的妙计,而是治疗大波纹城和于文的重病的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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