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贵妃
“不要!”棠宁只觉心里一团火烧到极点,像是火星子直蹦出来。冻住她全身的“冰”似乎开始碎裂,她指节发白,势要从巨大的禁锢中挣脱出来,艰难低沉地吐出两个字。
“太吵了!”国师置若罔闻,他不厌烦地摇摇头,手掌对着郁若怀里的孩子一掌劈来,哭闹声骤然停止,白白胖胖的小孩瞬间像是放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干瘪下去,皮肤青灰干瘪如同被腌过的黄瓜,血肉化成脓水淅淅沥沥地从骨架里流了下来。
郁若呆呆地张着嘴,空洞的眼神凝望着国师,他满身血污手里死死地抱着一副失了血肉的骨架。
国师又举起了手,棠宁忍着嗓子的剧痛呼出声,“师尊!”
国师愣了一下回过头望向她,眼中出现满意之色,“上次用禁身咒你三天都发不出声音,这次有进步。”
棠宁强忍悲痛,掩去自己眼中滔天的恨意,低下头缓和语气说道:“师尊,此人乃是养……那半妖长大的亲舅舅,不若留下他威胁那半妖。”
国师采纳了棠宁的意见,他手落下,吩咐道:“把这人带走,连同公主一并带上,我们回宫!”
一名青衣杀手从帐中带出依旧被绑着的公主,公主已是双目通红,泪痕斑斑,她咬牙质问道:“国师!你就是这么对我大苍国百姓的吗?”
国师兀自闭目养神,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公主,“公主殿下,他们可不是什么良民百姓,而是叛臣反贼。反的是你的父皇!”
公主气极反笑,笑声凄楚苍凉,“若百姓在苍国都是如此水深火热,我宁愿他们反了,我宁愿没有我父亲这个皇帝!”
“公主,你可知你这话传出去会有什么下场?”
“下场?”公主满不在乎地轻哼一声,“不过是一死罢了,百姓不能过活,便是我等上位者无能,别说是一死,你我就应该被千刀万剐!”
国师正欲再辩,就听到一声颠倒混乱的大叫:“人贩子,人贩子不要抢我的孩子!”
就见几名杀手正欲扯着骷髅架子往外拽,郁若神情癫狂,乱叫大喊着,手死死地锢住手里的骨架,手指扣进骨头缝里。
公主见了此画面,眼中怒气再也无法压制,“你们已经杀死了他的孩子,何必让他们骨肉分离?”
国师厌烦地瞥了郁若一眼,“不绑了,直接带上吧!”
随即众人又上了马车。棠宁担心国师心情不好又会杀死郁若,提议让郁若到她马车上。
山口被巨石堵了,且前面被水淹了,马车只好掉头往回走另寻它路。
郁若上了马车时而抱着骷髅架子喃喃自语,时而又把手里的骨架摇了摇唱起了摇篮曲。
他这次彻底疯了。
棠宁不忍顾看,对着窗外,愤恨地想如何才能杀死国师国师。
突然眼前光线一暗,一直乖乖坐着的郁若像是受到召唤一样突然站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
他没回答,兀自掀开车帘。棠宁心感不妙,伸手去抓,对方决绝地从飞奔的马车上一跃而下。
耳边响起“砰”地一声巨响,赶马的车夫惊呼一声“找死啊!”,迅速地牵住马急刹住车,而后面的马车不得不也停了下来。
棠宁瞳孔紧缩,手不住地抖,一把掀开车帘,就见一颗焦黑枯死的老树上停着乌鸦,树下高高的坟包雪白的墓碑,上面刻着“林婉莹之墓”。
地上都是大水褪去后湿漉漉的泥泞,郁若艰难地爬起来,拖起陷进泥里的断腿,一只手搂着骷髅架,蹒跚一步步地朝坟包爬去。
青衣杀手们一时钲然,竟忘了将他抓回。
“真是个麻烦。”国师不耐烦地蹙了蹙眉,眼中闪过不悦,手里又施起雷诀,噼里啪啦地闪着光。
棠宁心里一紧,飞身直扑过去,打乱施法,一道雷光劈到枯树上,惊得乌鸦嘎嘎乱叫几声。
郁若终是爬到墓碑前,他抬起满是泥和血的手抚摸着墓碑的边沿,仓惶地扯出一丝笑意。
他拿手指一笔一笔地画着墓碑上“林婉莹”三个字,将孩子郑重地放到墓碑前,最后眼眶一红,眼泪终是落下。
他喉结上下滚动,发涩的声音喃喃地说着:“婉莹,裕儿死了,裕儿死了,大家都死了!”
说罢,他往后退了几步,发狠一般直冲过去。
砰——
乌鸦乱叫几声,振翅而飞,雪白的墓碑上染上鲜红的血,男人额头血流如注,颓然地倒坐在墓碑边,温柔地抱起骷髅架子,脸上终是露出安然的笑。
“这样我们一家三口也算是团聚了……”
她唯一能救的人也死了,棠宁不禁心中悲怆万分,一腔怒火在心里横冲直撞,她一把掐向国师的脖颈,发狠地箍紧。
国师苍白没有血色的脸顿时青筋暴起,涨得通红,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我还是太娇纵你了!”
说罢,他的身体就像腊一样融化,从棠宁手中流走,向车顶上涌去。
棠宁错愕不已,就见一团腊一样的物质在车顶疯狂蠕动着,越堆越高,最后又形成国师的模样。
国师袖子一扫,棠宁就被一阵大风刮了出去,直直地撞到车棚上。
棠宁脊椎磕在车棚横木上,只觉一口血腥味涌上喉咙,吐出一口血沫来,又颓然落到地上。
两名青衣杀手迅速过来扣住她,将她押到车上。
路上不知道颠簸了多久,每天除了公主过来送一日三餐,棠宁不是浑浑噩噩地发呆就是就是闷头睡觉,脑子里全是焦黑的尸体、苍白的骷髅和染血的墓碑。
突然耳边有个尖细的嗓音说了一句到宫里了,棠宁被人强行拽了起来,好几天没走路脚都软了,下马车时摔了一跤,被宫人硬拽着在长长的宫道走着。
不知道踏过几重台阶,她跟着国师来到金碧辉煌的宫殿前,上面金笔写着几个大字“华清宫”。
守门小太监立刻跪下,国师问道:“贵妃可在里面?”
小太监答道:“娘娘在给陛下侍疾。”
妖道并不让太监通报,直接推开宫门,一股浓烈的药味直冲鼻腔,药味里还带着似有若无的腐朽气息。
妖道才推开门,里面就传来焦急的女声,“师尊,阿宁可否带回了那半颗妖丹陛下,陛下他真的时日不多了。”
棠宁循声望过去,被帷幔遮住的内室,依稀可见床上躺着一个人,而一个梳着高髻满头珠翠的妇人坐在床边啜泣,时不时用手帕擦拭眼泪,俩个小宫娥一动不动站在角落里。
“没有,这个草包不仅没带回妖丹,还把那半妖送回了腾宫,助他打败了桑落做了妖王。”
“什么!”妇人手帕都落到地上,一下子站起来,急急走了过来,一把掀开帷幔。
“师妹,这怎么回事!”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对着棠宁诘问道。
棠宁抬头望向那人,她一下子僵住,迷蒙的脑子里像打过闷雷一样轰隆隆地响。
只因眼前的妇人眉眼竟与郁禾十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