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歹人
车夫话说了半截没了声音,刀入皮肉的声音令人牙酸。
“不在这!后面那辆!”
火光伴随着刀剑打斗,透过帘子苏银朱看见前面那辆马车已经歪斜。
自己这辆的车夫早不知什么时候跳车逃跑了,眼看歹人就要往她所在的马车过来。
一个黑影掠过,银色一闪而过。
没等前面一波歹人过来,又是一波人围了上来,叮铃咣铛,刀剑相接,竟是两拨人打了起来。
苏银朱发觉不对劲,正愣神。
“走!”呵斥她的男子脸上赫然是半张银色面具,面具下的露出的一小片瓷白的脸血迹斑斑,右手似乎是受了伤,左手使剑对上一个冲过来的人。
血液溅洒出来。
苏银朱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头也不回的跑了。
然而没跑多远,身后传来踉跄沉闷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面具男是把人都干掉了,自己也倒地不起。
担心后面还有追杀过来的人,她只好背着这个人躲到了一个小小的山洞,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血沫子。
刚把人放下,脖子便一道刺痛,血珠渗出。
男子扬剑直指苏明珠的喉咙,杀意逼人。
苏银朱面上毫无惧色,就看着眼前的人,她刚要开口,剑却叮咣落下。
人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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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转醒的萧宸瑞感觉到腰上坐着个人,身形娇小,却实打实的压着他一口气上不来。
“公子,我知道你失血过度,现在说不出话,不用担心。”身上的人伸手掀开了他的外衣。
萧宸瑞呼吸一滞。
她摸走了最后一叠银票。
萧宸瑞:……
“救你一命的报酬我就自取了,昨晚的事,小女子一介草民,自是感激公子出手相助,奈何家境清寒,无以为报,若有来世,必定结草衔环。”
漂亮话说完,苏银朱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眼泪,轻巧的从他身上跃过,朝洞外走去。
萧宸瑞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苏银朱这么做自有她的考量,对方身手不凡,衣服的料子纹饰都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这样的男子出身定是非富即贵。
昨天晚上来的两拨人,第一波明显是找她这个这个苏家二小姐,可第二波,完全是冲着这个银面男子来的。
至于男子的身份,苏银朱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尽管对方解决了刺客,可她也帮他包扎了伤口,想必自有家臣会寻来,死不了。
如果命不好伤口感染死了,那也和她没关系,多余的善心只会招来祸患。
师傅教给她的第二堂课:路边的男人不能随便捡,轻则律法半本书,重则灭族囚禁一条龙服务。
正当她思忖着现下何去何从,系统的声音又出现在了脑海。
【请宿主尽快完成新手任务:重回苏府。】
苏银朱已经对这个系统麻木了,回个苏家差点搭进去半条命。
若非她运气好,怕是昨天得死在那些人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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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府门口,一辆马车缓缓停下。
下来一衣衫褴褛的女孩,说是衣衫褴褛不太恰当,那胸口大片的血渍,骇人的很,引得不少路人驻足围观。
“劳烦为我通报一声,就说是林嬷嬷要带的人回来了。”苏银朱递过去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苏府门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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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府,玉竹轩内,一个姑娘伏在案前,在写着一副字。
为她上前研墨的丫鬟说道:“小姐,奴婢看到看门的小厮拿着林嬷嬷的牌子去找夫人了。”
一副字将要写完,苏明珠闻言,笔下动作一抖,墨点晕开,这最后一笔,成了败笔。
窗外竹叶的斜影落下,阵阵秋风拂过。
“秋天终于来了……这字…”她扭头看向窗外,垂下眼帘,揉搓着手上多年写字留下薄薄的茧子,轻声说道:“拿去丢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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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苏夫人坐在正上,左侧身旁是一位穿着白貂毛领小袄,年纪约莫十四五岁的姑娘。
小姑娘一见到站在大厅正中的人,露出一个震惊的表情。
不怪她,现下苏银朱脸上血迹斑斑,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娇生惯养的深闺小姐哪见过这种场面。
苏银朱往前走了两步,苏夫人嫌恶地皱起了眉,正要开口。
一旁的苏明珠脸色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苏夫人忙心疼地握着苏明珠的手,目光担忧,斥责声却是对着苏银朱,“你这是成何体统,快去换身得体的衣服,再去见你父亲。”
苏银朱心下了然,比起养在身边的宝贝大女儿,八年没见的小女儿的命怕是都比不上人家一个小小的喷嚏。
她还没开口,就已经惹得不满,只能低着头打量着局势。
“是啊,二小姐回来的也忒晚了,先去洗漱吧。”
出声应和的是一个不施脂粉,腼腆憨厚长相的妇人。
身侧站着一位娇俏长相的姑娘,缀着一对粉润的珍珠耳铛,衬的她更是可爱几分。
只是这可爱的脸蛋,下一刻便被天真的话语显得刻薄了几分。
“这人真是二姐姐吗?看着年纪比我还小,和母亲长的也不像啊,以后要住在苏府吗?”
一句话,犹如石子落湖,激起千层浪。
苏银朱知道,如果她不做些什么,想必她后面在苏府的路,要比在许屋坳还要难走上许多,她必需得在这就掐灭猜疑的种子。
果不其然,苏夫人问道:“前去接你的苏家马车现在还没有回来,你身上苏府的门令是哪里来的?”
闻言,苏银朱扑通一声直接跪下,一双眼睛直直看向苏母,用整个大厅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音量,大声说道:“我苏银朱……”
“自八岁送往许屋坳,章氏母子初初还顾念我是苏家嫡二小姐,不敢作威作福。”
“可好景不长,章氏市侩嘴脸,章德人面兽心,苏府多年拨来的月银,分文未曾到过我手中,我只能找些能做的活计和邻居乡亲换取一些食物果腹。”
“章氏对我动辄打骂……章德对我图谋不轨……”说着,苏银朱露出两条斑斑点点淤青的胳膊,膝行向前几步,勉强说道:“母亲,我不怕疼,真的。”
苏银朱内心深处那些悲怆的情绪,好像沿着说出的话语,无名的力量拉扯着藏在深处的情绪,涌动上来,积蓄在眼眶,快要流出来。
“天道自公,恶有恶报,西厢房走水,我被赶到柴房,逃过一劫,我虽恨她们磋磨我,但也念照顾我八年的恩情。我喊哑了嗓子,可无一人愿和我救火……力竭昏迷后醒来,便见到了林嬷嬷。”
“我真的高兴极了,我终于要再见到我的家人了,可命运弄人,就在路上,遇到了歹人……”
中间的经过苏银朱略去了许多,只说自己遇上了一路见不平的高手,幸得对方相救。
“我若不是苏二小姐苏银朱,我何苦历经这千辛万苦只为回到苏府。”
苏银朱惨然笑道:“我何须自证我这八年孤女生活?”
话锋一转,直指已经吓呆了的娇俏少女,苏银朱声泪俱下,字字诛心,句句泣血。
“我倒不知我还没回府便让妹妹如此难过,竟说得让我不是母亲的女儿?”
此话一出,大厅一片死寂。
好一会儿,旁侧一个声音清泠泠开口道:“苏府的血脉不能有污点,堂堂苏府二小姐,且不说过得如此凄惨,被妾室的女儿编排身份,若真的传出去,苏家在燕京是要成为笑料的,林小娘怕不是……”
说着,声音了弱下去。
好一个病弱美人,苏银朱这才注意到一直没有开口的第三位妇人。她身量纤瘦,长相秀美,弯弯黛眉似蹙非蹙,掩口轻咳,话里似乎意有所指。
“我……我……”少女嗫嚅着,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结巴着只揪着身旁妇人的衣角。
“苏碧不是这个意思,是奴婢教女无方了,还望夫人不要怪罪。”林小娘一脸紧张的看着苏夫人。
苏夫人的脸色非常差劲,沉声道:“苏碧,禁足一月。”
又揉了揉额头,“银朱,你先去洗漱吧,然后去见一下你的父亲,至于是否继续呆在苏府……我会和他谈谈……在庄子住了这么多年,也许那里会更适合你。”
苏银朱暗道不好,她说的有些太过。
她这番回来经历的事情对于信佛的苏夫人而言,无疑是坐实了她命格绝煞。
身份的问题是解决了,可现在难不成又要被送回庄子?
“好的,母亲。”虽内心焦虑,面上却不显,苏银朱行礼后,紧紧咬着嘴唇,眨巴着眼睛透露一瞬也不瞬的看着苏夫人,眼神又失落又期待,活脱脱把一个思母心切的孩子神态演到了极致。
小步一步步往后走着,苏银朱的大脑飞速运转。
苏府派人接她回来,想必她肯定对苏府是有作用的,至于为什么,章氏那里一无所知。
苏夫人显然是不赞成她回来的,而且两次提到让她去见苏正德。
那么她留在苏府的希望,只能是在苏正德身上了。
一个人影扶着苏夫人从她身边经过,是苏明珠,两人视线相对,苏银朱看到她眼眶泛红,神色复杂,似乎欲张口说些什么。
苏明珠也有眼泪?
是气极她要回来吗?
苏银朱扭头错开了她的视线。
“你以为你是谁?我永远只认大姐姐一个。”说话的人噔噔噔的跑走了,正是苏碧。
看样子这姑娘似乎脑子转过弯来了,但转偏了?
苏银朱没把她放在心上,她现在有更要紧的事要去做,留在苏府,她有七成把握。
但还得见过苏正德,确认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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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
“父亲,我此番回来,路途不顺,我知晓是我命格有损的原因。”苏银朱洗净后的小脸格外苍白,湿漉漉的发丝黏在脸颊,语气低低恳求,“我想,我还是回庄子吧……”
“命格一事玄之又玄。”苏正德心不由得软了一分,“你已经回家了,旁的以后再说。”
苏银朱又昂起头,露出洗漱时揉开,现在还往外渗着血珠的伤口,又问道:“父亲,我……这次遇到了歹人,我真的害怕……”
看到刀痕,苏正德快步上前,仔细打量着,似乎是确认脸上有没有别的伤口,呼出一口气:“没事,没事回来就好。”
苏银朱内心冷笑,若不是肩膀抓的死疼,还有脸上扫视商品的那种眼神她看过太多太多,怕真的就要被这慈父作派骗过去了。
她以退为进,达到目的,虽没从苏正德口中得到问题的答案,但从眼神打量中也能猜个七七八八,站起身正欲离开。
“等一下……”苏正德看着她脚上穿着毛了边的旧鞋,很是不满,“你刚回来,我让你娘给你多添置些时兴女儿家的衣裳头面。”
“好的,谢谢父亲。”苏银朱感激地看着苏正德,内心却在思考。
不管是什么场面,古代女子的价值无非就是那几样,苏府家大业大,有什么能用得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苏二小姐,而且她还有个灾星命格。
“下去吧,你还是住在原来的院子里,我提前让人给你收拾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