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长生 1
“如果有一天我死去，请把我埋在这棵老槐树下。”
7 月 15 鬼门开，强行破开鬼门必然会导致三界动荡，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陆颜辞身为天师，身上的阴气不足，无法掩耳盗影穿过鬼门关，灵魂始终只能在人界横冲直撞。
“这荒山野岭的，又藏了什么好东西？”陆颜辞靠在一棵树上，伸了伸懒腰，眼下有着一圈淡青色。为了来这里，她可是多方转，连续几宿没有睡过好觉，若非这具身躯异于常人，她怕是早就猝死在半路上。
一只纤纤素手撩开她发顶的枝条，周遭忽的起风，微风徐徐，空气中有着淡淡的草木香气，陆颜辞摸了摸发痒的鼻子，不大适应这过于清新的空气。
“这地方有古怪，阴不阴，灵不灵，说不清是邪灵作祟，还是精灵居所。”陆颜辞拿出罗盘，指针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也没确定下方向，看来这物件又失灵了。
看着她手指掐诀，不知在推演什么，崔清婉勾唇一笑，没好气地拍了拍陆颜辞的手腕：“得了吧，就你这卦，十卦难准其一，还是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都说师傅领进门，你这个师傅也是个半吊子，所以徒弟技艺不精能怪她吗？”陆颜辞将佛珠紧紧攥在手心，小心避开吹来的枝条，她微微侧头，不服输地反驳。
紧张的气氛被冲淡不少，崔清婉轻哼一声，知道她又在打着哈哈敷衍了事，有些人呐，是推演不出将来，难算世间万物天命。
不可说，不可说。
天空突然炸起一声雷，闪电冲破云霄劈在她们眼前，陆颜辞急急后退两步，才勉强躲开这道雷电，崔清婉的衣袖被雷电劈的粉碎，魂体或隐或现，很是不稳定，她隐没身形半退至一棵老树之后。
“冲我来的。”
陆颜辞席地而坐，翻翻找找，好半晌才找出一把通体漆黑，上有点点赤金纹状的破旧雨伞，只见她抖了抖上面的灰，小心将它打开，阴阳八卦图瞬间将她笼罩，身影也逐渐稀薄起来。
温热的双指扣住那片焦枯，将崔清婉拉入伞下，雷电堪堪擦过伞边，劈落在一旁的树干上，留下一道黑色的可怖焦痕。
“真冲我来的？”
崔清婉将身子埋在陆颜辞的怀里，尖牙抵上她的脖颈，刺痛感袭来，她没好气地拍了拍崔清婉不安分的动作：“知道它为什么对着你劈吗？”
“食人精血，鬼性贪婪，该杀？”她笑嘻嘻地舔舐着咬痕中渗出的血珠，似是故意挑衅般地反问。
“我可说不过你。”见小算盘落空，陆颜辞咬开指尖，将鲜血汇成一道符咒涂抹在崔清婉受伤的手腕上。
鲜血很快隐没在焦枯之中，脖颈之间的疼痛越发明显，她拍了拍崔清婉微微颤抖地脑袋，声音轻柔：“马上就好了，松松口，别把牙咬疼了。”
血肉再生，光洁的皮肤将她的手腕重新包裹，陆颜辞将她的手腕紧紧握在手里：“听闻狐族有一秘法，画皮。”
画皮易，造骨难。
崔清婉的尸身早在千百年的岁月里风化殆尽，一缕游魂，借尸还魂本就是违背天意，如今陆颜辞更是起了替她重塑肉身的念头，一代天师，这般大逆不道！
“修道之人心术不正，最终的下场必然是，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听我的，不要想，不要做。”
她们跨过一条裸露在外的树根，兜兜转转，竟又是栽倒在这里，树根竟然比刚才又高了些。
难不成，被时间困住的，只有她们？
陆颜辞以指为刃，在树干上刻下一道痕迹，只是一个呼吸，它竟是高了两公分。
两人惊诧不已，连连后退，此时，她们才发现，她们的可活动空间不知不觉地一点点缩小，直到树干将她们团团围住。
“噗”血液划破长空，滴落在地上，一根树干竟是直接插入陆颜辞的心脏，跳动的心脏伴随着树干的抽离，一点点缓慢停息。
方才笑靥如花的陆颜辞在她眼前了无声息，死亡，就在一瞬间。
被贯穿的疼痛将她的思绪重新聚拢，崔清婉脸上的悲怆逐渐被疼痛代替，她难以置信地低头，她的胸腔里竟然有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眼前，陆颜辞的胸腔空空如也，胸口上有一个黑漆漆的大洞，鲜血将她的衣服染成黑色，湿漉漉地贴在皮肉上。
血液在地上汇成了一条线，断断续续地停在她的脚边，崔清婉的右手上的血液将她整个小臂染红。
没有树干，是她亲手挖出了陆颜辞的心脏。
心脏掉落在地上，抽搐着跳动了两下，伴随着心脏的彻底停止，陆颜辞晃了晃身躯，惨白着脸色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她的手指穿过陆颜辞倒下的身躯，血液滴滴答答地将陆颜辞的尸体掩埋，一点点吞没，不论是陆颜辞，还是这些诡异的树木，都尽数被吞没，一片血红，最后的最后就连她自己，都消失在这一片血色之中。
“噗通噗通”
心脏的跳动声逐渐清晰，窒息感逐渐消散，崔清婉的眼前，是一颗红彤彤的心脏，上面的脉络清晰可见，鼓动停息。
血色褪去，是苍茫的白色。
出现了血色下被吞没的一切，陆颜辞的皮肉被侵蚀，逐渐与土地融为一体，成为周遭树木的养料，皮肉，毛发，尸骨。
她的存在被一阵微风彻底抹去，只留下空中微不可见的粉尘。
好像她的陆颜辞从未来过，从未存在。
树木也在逐渐老去，没有新生的枝芽，只有流逝的生命，它们的时间飞速流逝，老树死在岁月的长河之中。
这个世界，一切都会逝去。
崔清婉松开攥紧地手指，她已然分不清她留住的是什么？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抹关于阿辞的痕迹？还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得一提的曾经消逝的时间。
所有的一切都在流逝，只有她一直存在，这是她的长生。
将时间消耗殆尽，一个人来到世界的尽头，在一切灰飞烟灭之中寻找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