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如蝶
一直到最后，徐荀也没有得到他应该有的公道。跟随宋希回来的小姑娘重新进入了学校，她很聪明，学习很努力。每个人在心痛和惋惜之后，都重新在自己的生活轨迹里生活着。
好像，真的过去了。
徐荀没有家人，他的葬礼是何婉仪操办的，起初，何家二老并不愿意，他们已经分手了，若是以未亡人的身份为徐荀操持葬礼，对自己女儿的婚嫁不好。
何婉仪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三天，抱着徐荀的骨灰大闹一通，以死相逼，何家二老才松了口。
听何婉莹说，他们一家其实并不满意徐荀，不仅仅是因为徐荀父母双亡，更多的是因为徐荀他个人。
徐荀不善言辞，说了很多大大咧咧的话使他们与徐荀的第一次见面不太满意，但，起初他们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自我宽容，至少徐荀对何婉仪很好。
可很快，他们不得不重新考虑徐荀了，因为，徐荀是讨好型人格，他心思敏感，只要是何婉仪的事情，很是容易丧失理智。幼年丧亲，导致他格外珍惜与何婉仪的这段感情，懦弱，偏执，心思敏感，小心翼翼。
他们担心的不是爱，是不平等的爱最后会演变成危险的伤害。
徐荀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主动提出要和何婉仪分开一段时间，好好治病，这件事情只有二老知晓。
在何家姐妹眼里，徐荀不明不白的提分手，把何婉仪这段感情变成了一个笑话。妹妹格外反感，讨厌徐荀，坚定的认为徐荀是一个对不起姐姐的渣男。
徐荀的死是一个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意外。
他是个好狠心的人呐。
一声不吭，带走了何婉仪的生气。
短短三日，她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瘦脱了相，陆颜辞难以将她和从前相比较。她的眼下青乌，眼睛布满血丝，声音带着沙哑和哭腔：“陆小姐，谢谢你。”
“那么努力的想要救回他。”
陆颜辞捏紧了手中的念珠，偏过头去，张了张嘴，到底是说不出话，只是喝了那一口茶，苦得她心里发酸，面色很难看，不复往日的神采。
“陆小姐，你不要难过。”何婉仪坐在椅子上，她笑着劝慰着另一个人，心里如利刃划过，血淋淋的伤口将肉翻开，痛的人难以呼吸：“你已经尽力了，是他，福薄，命里该绝。”
“也是我，福薄，命里无他。”
到底要承受多少，才能劝自己放下挚爱呢，崔清婉用鬼力吹了一阵风，轻柔的擦干了何婉仪脸上的泪痕。
陆颜辞将一串项链交到何婉仪的手中，项链上只有一个素净的戒指，没有钻石，是纯手工精心雕琢的花纹。何婉仪紧紧抓住那一串项链，扑进陆颜辞怀里，终于不再忍耐。
放声大哭。
陆颜辞轻轻拍着何婉仪消瘦的脊背，任由她的哭声断续：“人这一辈子，会有太多遗憾。有些人来人间背负着宿命，有一场永远还不了的情。所以有些人，是注定失去，可遇而不可求。”
“人这一辈子，是囚徒，别把自己关住了。”
“你看，下雪了。”
陆颜辞声音轻柔，何婉仪在哭声中抬起头，窗外已然是一片大雪纷飞。
早春呐，下了一场雪。
走在雪地里，陆颜辞的白发不再那么突兀，街上的行人纷纷在感叹，这是一场奇景。
“你连夜学的术法，就是为了此时？”崔清婉伸出手起，雪无法停留在她的掌心，落在地上，很快积了一地雪白。
满天飞舞的大雪，纵使是陆颜辞也从未见过，她没有打伞，雪花在她滚烫的肌肤上融化，陆颜辞伸出手去接，只得到一手的雪水。
看着她如孩童般的稚气，崔清婉化出实形，抬手接住一片雪花，她感受不到手上的冰凉，小心翼翼地捧到陆颜辞的面前：“你的雪。”
她离得很近，近到可以看清她眼上根根分明的睫毛，崔清婉眉眼弯弯，撞入陆颜辞的怀里，她将头靠在她的心窝上：“阿辞，你的心跳，好快。”
“嗯。”陆颜辞紧紧抱住她，滚烫的体温无法使怀里的女人有一丝温度，但她依旧知道，崔清婉是存在的，是为她而存在的。
“崔清婉，你生气吗？”陆颜辞的手攥得发白，她是鬼魂，感受不到这些，她的阿辞，是个心软的凡人，做不到太上忘情，她在心里想了太久太久。崔清婉拍了拍挺直的脊背：“阿辞，你会怪我心狠吗？”
从徐荀死去的那一刻，陆颜辞就明白，生死一事是不可扭转的命数，何婉仪最终也会追随徐荀而去，她太坚强，坚强到不畏惧死亡。
陆颜辞有太多种方式，可以让何婉仪活下来，让一个人活下来远比死去艰难的多，但是让一个人父母康健，家庭美满的人在身体没有恶疾，浑浑噩噩地活下来一句父母如何就够了。是崔清婉，她拿出了徐荀死前也紧紧护住的项链。
人这一辈子，被困住的有太多了，要是连死亡的权利都被剥夺，就太残酷了。
“她这一辈子，有一个人刻骨铭心，下半生你让她怎么去见证平淡的婚姻。”
陆颜辞明白，对呀，一个人出现在她死寂的生活里，填补了她所有的时光与情爱，她又怎么能再将心空出来去爱别人呢。她抱着崔清婉，恐惧，依恋，她们耳鬓厮磨，陆颜辞与她一同白了头发：“姐姐，我怎么会怪你呢。”
一语毕，远处的高楼大厦上，一道火红的身影坠落，她在空中一瞬，风声在耳边穿过，刮的她脸生疼。死亡越来越近。她倒在地上，全身痛的她说不出话来，她定定的看着路灯，在最后的一眼里，她想见的却始终没有出现。
何婉仪，她呀，一直都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徐荀，她好像很少说过她爱你，等以后你们遇见了，你好好听，把这一辈子的情意都补上。
陆颜辞站在人群外，她看着何婉仪，一袭红裙，她肩膀上的泪迹已经干透了。血液染红了地上的雪，你是爱干净的女孩，我送你一场雪，你在雪白中早日与他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