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无疾而终》的拍摄现场，陈灼要面对前天没拍好的那一场戏。
其实那场戏是简单的，男主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要展现“发自内心的快乐”。
对现场大部分演员来说，是一条就能过的事情，但陈灼调整不好状态。
哪怕之前对着镜子练了很久，情绪还是调动不起来。
陈灼走位的时候，张立辛导演就发现了，陈灼的状态还远不到能拍这场戏的时候。
接触陈灼久一点的导演和演员都知道，陈灼并不是一个擅长技巧的演员，他的表演深深地依赖于他的过往经验和情感，要他表现出“发自内心的快乐”，他必须要调动出自己最快乐的记忆。
然而，陈灼最快乐的记忆，都是和他的男友陆星泽一起创造的，现在那个人不在了，所谓的“最快乐”，就变成了最折磨。
“3,2,1，action！”
陈灼站在机场，望着人来人往的出口处。
再过一会，他久别的恋人就会出来，与他相拥。
陈灼望眼欲穿，陈灼的眉间染上了焦急与不安，陈灼缓缓在栏杆外徘徊，生怕那个人没有来……到这里为止都没有问题，都是他的真感情。
可下一秒，女主演从c出口出来时，陈灼的眼神难以掩饰地失望了，然后露出了一个一眼就能看穿的假笑。
太可怕了。现场很多人都这么想。
出道即巅峰的陈影帝，现在演技拉跨成这个样子，惨不忍睹。
张导是不是要骂人了？群演们面面相觑。
然而张导只是平静地说：“停吧。商量下先拍别的场次。”
陈灼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然后对工作人员和对手演员说：“非常抱歉，浪费了大家的时间。”
“不会。”女主演拍了拍他的肩。
“给您添麻烦了。”陈灼对张导说。
“去休息室等我。”张导说。
助理给陈灼披上衣服，带他去休息室。
片场议论纷纷。
“你说我以后要是也这样怎么办，这么一个简单的情绪，就硬给不出来。”
“是不是真有灵气耗光这么一说？”
“谁知道啊……”
“能别说了么？那件事给陈灼打击挺大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总不能指望他立刻恢复状态吧。”
“这么说，他和陆家小少爷的事是真的？真有感情啊？…”
陈灼在休息室坐着，助理小岚倒了杯热茶给他，他握着茶杯取暖，脑子还在想着刚才的表演。
现在的他对时间没什么概念，只想了一会儿，张导就推门进来了。
陈灼站起身。
“坐。”张导在他对面坐下。
“不好意思，张导，我又让您失望了。”陈灼说得有点麻木。
“这戏，以你现在的状态是拍不了了，”张导跟他说了实话：“之前还能调度一下，把能拍的场次先拍出来，但现在剩余的戏，你的情绪都跟不上。原因你自己也清楚。”
他的话里一丝责备的意思都没有。
陈灼点头。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房间的隔音不太好，片场的细碎声音如潮水般灌入陈灼的耳中，他盯着杯子里浅绿色的茶水，面色平静。
张导凝视着陈灼，半晌才开口：“休息一段时间吧，我说真的。”
陈灼抬眸望着他。
“心理医生还在看吗？”张导问。
“…嗯，给开了点药，每周见一次。”
“有点用吗？”
“挺有用的吧，”陈灼说：“现在能睡着觉了。”
“坚持去看，这种事千万别一个人。”
陈灼从片场出来，已经是黄昏了，城市被余晖染成了温吞的浅紫色，路灯提前亮了起来，接夕阳的班。
陈灼跟助理和经纪人说了，想自己开车回家，路上兜兜风。
宋钦忙着跟一个综艺节目谈解约事宜，本来也没空陪陈灼，小助理今晚正好和男朋友约会。
陈灼一个人开着车在城里转悠，漫无目的，开到哪算哪，没油了就停下来加油，没怎么注意听路况，不小心被晚高峰堵在路上。
就这么停了下来，像他的人生一样，塞在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车辆中间，寸步难行。
电台里播放着抒情的失恋情歌《言谎》，陈灼换了个台，调到了一首迷幻迪斯科舞曲，他看着车窗外的夜景消磨时间。
天色完全黑下来了。
以前陈灼很讨厌看着天黑下来的样子，那会使他的孤独和恐惧放大数倍，但现在总觉得没那么在意了。
手机震动，夏知风的消息。
夏知风：在哪？收工了吗？
陈灼回复：回家路上。
夏知风：我去找你，方便么？
陈灼：今晚不了吧。
夏知风：别呀，我有事跟你说，你在哪啊？
陈灼：什么事？
夏知风：见面说。
陈灼说了个地址，一个24小时咖啡馆，两个人在那碰面。
陈灼到的时候，已经晚上10点了。
夏知风就坐在咖啡馆外面的大伞底下，还拎着两个行李箱。
看到陈灼的车，夏知风跑了过去，趴在车窗，红发黑眸格外亮眼：“嗨，等你好久了，冻死我了。”
“冷怎么不进去？”陈灼说。
“这不是为了第一时间看见你嘛，再说了，我那两个箱子弄进店里怪麻烦的。”
“有事找我？”
夏知风捋了捋红发，表情讪讪地，有点难为情：“就是吧，我又被房东赶出来了，朋友家也完全去不了，人家都有对象了，我再去打扰人家夫妻生活不太好。所以我能去你家吗？”
陈灼眨了眨眼，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夏知风单手托着脸，白色羽绒服帽子上的绒毛被风吹得微微抖动，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上次给你的钱花完了？”陈灼拿出手机，打开转账界面。
夏知风握住他的手机：“啧，真不解风情，我就是想找个借口跟你待一会儿，钱当然还有啊…”
看陈灼没什么反应，夏知风叹了口气，离开了车窗：“好吧，我自己去住酒店。”
他去拉行李箱，路上有点滑，很多细雪没铲干净，他差点摔倒，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陈灼看不下去了，打开车门：“算了，去我那吧。”
“陈老板人美心善，”夏知风竖起大拇指：“挽救失足青年于水火之中。”
陈灼面无表情地把夏知风的两个行李箱搬进后备箱。
车子一路朝城西的公寓驶去。
夏知风上了车之后，车里暖和了很多。陈灼坐在里面的时候，开再足的暖风也觉得冷。
夏知风坐在副驾驶，脱了羽绒服，露出里面精心搭配的黑色修身毛衣和银色项链，他跟着迪斯科舞曲摇头晃脑：“没看出来啊，你喜欢听这类音乐。”
陈灼：“热闹。”就跟你一样。
但他没说后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