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学
骆小小没精打采的背着书包站在家门口，双眼无神地看着自己弟弟喜气洋洋的帮她搬运着行李。
骆夏至现在的模样，活像个卖女求荣的人渣，终于把女儿大价钱卖出去了，迫不及待的想把小小的东西都倒腾出来，立刻马上送她离开。
骆夏至的嘴角都快扯到耳根了，与毫无生气的骆小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骆夏至是真的想送小小离开，不过不是送她出嫁，而是想送她去学校。
毕竟从骆夏至出生到现在，去县城的次数少的可怜，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一大早骆夏至就屁颠屁颠的去村小学报了到，迫不及待的把六年级的新书领了回来，便乖乖的留在家里没有出去疯玩，就是想下午能送姐姐返校。
骆小小身为一个马上步入初三的学生，本该是最朝气蓬勃的年龄，此时却耷拉着脑袋，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骆妈妈提着女儿的被褥从家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像只猴子一样上窜下跳的儿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往外走了几步，才看到女儿兴致不高的呆站在一侧。
一动一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骆妈妈几次想错开儿子过去，却都被他上蹿下跳的拦了去路。
骆妈妈不耐烦的停住了脚步，看着儿子等他说话。
骆夏至笑嘻嘻的凑了过来，讨好地问道：“妈，还有东西吗？没东西我去锁门了。”
也许是累了，骆妈妈放下了手里的行李，又伸手给儿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的那叫一个和蔼可亲：“锁门？小夏夏，你要去哪里啊？”
骆夏至本能的觉得事情不太妙，可还是梗着脖子问了一句：“你们不带我吗？”
骆妈妈继续笑的温柔，循循善诱道：“我去送你姐，你去干什么，况且，你作业写完了吗？骆夏至，今天报到没查作业，你还没数吗？你明天开学了你记得吗？赶紧回去给我补作业去。”
说到最后哪还有笑，骆妈妈显然是动了气了，把夏至吓得一个激灵。
可是机会就这一次，好不容易能去一次县城，夏至不想放弃，于是他可怜巴巴的拉着妈妈的衣角央求着：“妈，你就让我去吧，作业就剩一点点了，我保证，送完我姐回来，我一个小时内写完所有作业，真的。”
骆妈妈似笑非笑的看着儿子：“一个小时？”
骆夏至本能的缩了缩脖子：“那两个小时？”
骆妈妈可没那么多闲心思听儿子叨叨，她扯着夏至的胳膊把他往院子里送：“骆夏至，我回来之前如果你还没把作业写完，那你今晚晚饭也不用吃了。”
骆夏至两手死死地拽着妈妈的胳膊，屁股使劲的往后蹬，用尽了浑身的力量抗衡着。
嘴里还不断的央求：“妈，妈，别这样，你就带我去吧，让我去送送我姐吧，杨女士，杨女士，我保证，以后一定听话…”
可不管他怎么保证，都依然没能阻止杨女士坚定的步伐。
看妈妈这没有希望了，骆夏至又扭着头冲骆小小喊道：“姐，姐，救命啊，你帮我说说话啊！”
骆小小从小到大，最喜欢看的就是妈妈收拾弟弟，此时看了这么一出，终于提起了些许精神，却没有一点帮忙的意思，只是评价了一句：“啧，真可怜。”
骆夏至扯着嗓子喊：“姐，我是你亲弟弟啊，姐…”
骆小小掏了掏耳朵，就当自己没听到。
“妈，别这样，妈～…”
骆妈妈丝毫没理会骆夏至杀猪般的哀嚎声，干净利落的把他送进了门里，以最快的速度在外边把门锁上了，任由骆夏至在里头把门拍的啪啪作响。
“骆夏至，再拍一下试试…”骆妈妈还没说完里面就安静了。
对于这波操作，骆妈妈满意极了，拍了拍手补充了一句：“好好补作业，我回来检查，做不完不要怪我不客气。”
一旁的司机津津有味的看完骆妈妈收拾孩子，笑着打趣道：“到底是男孩子，就是闹腾，我们家那两个也一样，气人的很，不过嫂子有福气，儿女双全，我就盼着有个闺女了。”
骆妈妈也笑了，看了看一旁的小小附和道：“是呀，还是闺女好，又听话又省心。”
其实闺女以前也很皮，但是自从上了初中，整个人都变了，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了，骆妈妈总觉得闺女好像有事瞒着她，可她问了几次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作罢。
骆小小看了看眼前的车子，又看了看忙着把行李送上车的司机，凑到了妈妈面前，一脸不确定的小声问道：“妈，你确定这车能行吗？”
骆小小上下打量了一圈，这真的是一辆破的不能再破的面包车了，看看那斑驳掉漆的银灰色车身，以及被胶带固定住的后视镜。
就真的，很破很破。
骆小小打从见到它开始，心里就直突突，她都怀疑这辆车能不能正常上路，开着开着会不会突然报废在路上。
骆妈妈心里其实也在犯嘀咕，但还是安慰道：“小小，别怕，就是车子旧了点，没事的，你超叔说了，他坐了很多次，妈妈这次也是实在找不到车了，要不然怎么也不能让你坐这个车。”
骆妈妈早在好几天前就预约好了送小小去学校的车了，可是不巧的是，司机家里有老人突然中风了，司机一大早就去了医院，现在都没回来。
这可是开学季，村里有车的就那么几户，都早早的被人预订了，这个时候到哪去找车。
骆妈妈在街头兜兜转转找了两圈也没找到，只有这么一辆破面包停在村口无人问津。
车里司机看着骆妈妈火急火燎的在他眼前饶了两圈了，探出头来主动和骆妈妈打招呼：“大姐，着急用车啊，是不是送孩子上学啊，去哪里啊，去县城五十。”
价格给的倒是很低，其他人跑一趟都要八十，他却只要五十。
可是骆妈妈看着他破旧的小面包，皱了皱眉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用了，我再看看。”
司机也知道自己的车破了一些，讪讪地没再说话。
骆妈妈回家又打了两圈电话，能找的都找了，可是临了就是找不出一辆空闲的车。
坐公交的话，床铺被褥的，娘俩恐怕也拿不了，还得倒两次车，实在不方便。
看看时间，再找不到车，恐怕就来不及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行李倒也不是很多，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什么零食水果，鲜奶饼干之类的，骆妈妈生怕闺女在学校吃不好，光是吃的就给小小装了三袋。
司机小心又仔细的帮小小把行李一件一件的装车，小小几次想帮忙都被拒绝了，只能和妈妈站在一边看着。
看着司机把最后一个水壶放在夹缝里站好，小小自觉的绕到另一边准备开门上车。
就在这时，刚刚还弓着腰的司机大叔突然一个健步冲了过来，把正要开门的骆小小吓了一跳。
司机憨憨的笑着道歉：“姑娘，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得从那边上，这边的车门，打不开了。”
骆小小愣愣的点了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司机身后也绕到了另一边。
司机看了看放好的行李，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转头热情的招呼小小上车。
骆小小礼貌的道了谢，钻进了除副驾驶外唯一的空座上。
车里收拾的很干净，不管是座椅还是脚下，都干干净净，也没有什么异味，这让小小忐忑的心安定了不少。
只不过她刚安定了没两秒，就看到司机大叔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条钢丝绳，极其迅速的把车门上的一个小洞和车架上的小洞固定在一起。
小小从没见过哪辆车是要用钢丝固定车门的，也从没见过，有人会在车门和车架上凿洞。
真不敢想象，司机嘴里那扇坏了的车门，会是什么光景。
小小此时心情复杂的很，这个车，确定没有问题吗？确定不会报销在半路上吗？确定能把她顺利送到学校，再把她妈妈安全送回家吗？
骆妈妈被安排在了副驾驶，把骆妈妈也安顿好之后，司机围着车子饶了一圈，确定没有问题了，才启动了车子。
骆夏至趴在门上，听着外头车子发动的声音，颓丧的靠着门发了半天呆，才认命的起身回屋，准备回去补作业。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谁让他自己不争气，没写完作业呢，骆夏至从没这么懊悔过。
懊悔归懊悔，一进屋看到电视机，骆夏至突然又觉得自己可能懊悔的有些早了，这个时间，完全可以先看个半小时动画片再写嘛，反正妈妈也不会那么早回来。
骆夏至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时间充裕的很，作业就剩那么一点了，很快就能完成的，只要在妈妈回来之前完成作业就好了。
于是他心安理得的打开了电视机，很快就在葫芦娃一声又一声的：“妖精，还我爷爷。”中无法自拔。
这也直接导致他失去了吃晚饭的权利，并且喜提了一次女子柳条单打。
骆小小此时就没有那么快乐了，她紧张的很，她特别怕车子出事，脑子里已经脑补了好几出车子报废的画面了。
司机倒是很开心的样子，乐呵呵的跟骆妈妈吹嘘：“怎么样，没骗您吧，我是老司机，坐我的车你就放心吧！”
骆妈妈讪讪笑了笑，没接话，小小却在心里默默的祈祷司机能把她们安安全全的送到目的地。
司机没有听到回应，也没在意，继续乐呵呵的哼着歌，开着车。
好就好在车子除了外头破旧了一些，其他的倒也没有什么不舒服，司机开车也稳当，就连向来晕车严重的骆妈妈这次都没晕。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桑塔纳，也在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学校，不过车里的气氛，就有点过分的压抑了。
应该是昨夜吹了一夜电风扇的缘故，躺在后座的程陆一直在打喷嚏。
鼻子也堵着，他只能不停的换着姿势，让自己的鼻子舒服一些。
程妈妈坐在副驾驶上，依然在生闷气，听着后座的动静，猜测儿子可能感冒了。
但是她依旧一言不发的坐着，她在等着儿子向她认错。
今天临出门时，她又一次老生常谈的叮嘱程陆，让他离他那些狐朋狗友远一些，不要天天就知道惹事生非。
叮嘱他，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要好好学习。
说他已经十五岁了，该懂事了，不能天天惹爸爸妈妈生气。
程陆一脸不耐烦的听着，那厌恶的表情深深刺痛了程妈妈的心，她歇斯底里的对着程陆吼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
程陆凉薄的抬头看了妈妈一眼，不屑的说道：“谁让你养了？”
说完就转身上了楼，程爸爸回来的时候，只看到妻子坐在沙发上垂泪，不见儿子踪影。
不用问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怒气冲冲的在楼梯道里喊道：“程陆，立刻下来，否则我保证让你今天下不了床。”
楼上一点动静没有，程爸爸的耐心已经全部用尽，他随手拿了一把笤帚就上了楼。
程陆是被程爸爸从楼上打下来的，程陆也是倔强，任程爸爸怎么打他，他始终不说话，更不求饶。
最后还是程妈妈看不下去，抬手挡了程爸爸手里的扫帚，提醒程爸爸该出发了。
程爸爸看在程妈妈的面子上，甩了手里的扫帚，对着程陆吼道：“滚上去拿东西。”
程陆叛逆归叛逆，但是面对自己的父亲，他还是知道自己胳膊拧不过大腿的，转身上了楼拿东西。
程妈妈看着儿子的背影，只觉得深深地挫败，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把儿子教育成这个样子。
想想也是，她前几年根本没教育过，程陆八岁的时候，程爸爸程妈妈开始创业，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只能把程陆交给程爷爷程奶奶。
程陆几乎一整个小学都是在爷爷奶奶家住的，直到六年级的寒假，程陆在外头惹了大祸。
他把比他大了三岁的孩子头打破了，程爸爸程妈妈才意识到儿子的教育问题，于是重新把他接回身边。
只是这个时候的程陆已经被宠惯的无法无天了，哪里还管教的过来。
去学校的路上，一家三口再没有说过话，程爸爸沉默的开着车，程妈妈坐在副驾驶生气，程陆靠在后座打喷嚏。
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亲儿子，听见他坐在后座一个劲打喷嚏，程妈妈到底是心软了，让程爸爸靠边停了车，在最近的一个药店里买了些感冒药给他。
上了车便把药往后一扔，程陆抬了抬眼皮，没有动，程妈妈最看不得儿子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拿了一瓶水扔过去：“把药吃了。”
程陆依然不为所动，程爸爸回头只看了一眼，程陆就慢吞吞的打开药品包装。
程陆从盒子里拿出了一袋冲剂，无语的看着妈妈，正准备抱怨，就看到妈妈递过来一个纸杯，里头满满一杯的热水。
程陆顿了顿，认命的撕了包装袋，把颗粒全都倒了进去，车厢里顿时弥漫出一股苦涩的中药味。
程陆忍不住皱了皱眉，连程爸爸都忍不住把车窗有往下降了降。
程妈妈倒是舒展了眉目，一副心情不错的模样。
从妈妈手里接过纸杯，看着满满当当一杯子褐色液体，程陆无比后悔没有倒掉一半的热水。
看了又看，程陆还是赌气一般，慷慨的仰头喝了药，那味道，冲的他差点吐出来，长这么大，还从没喝过这么苦的药。
程妈妈看儿子一脸痛苦的模样，心情极好的从包里拿出一盒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糖，自己吃了一颗，又给程爸爸喂了一颗，愣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儿子。
程陆只能眼巴巴看着，猛地灌了两口矿泉水，嘴里的苦涩味道却怎么也冲不下去。
程妈妈嘴里含着糖，心情好像更好了一些，打开了车载收音机，打着拍子跟着哼唱起歌来，那自娱自乐的模样，让程爸爸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没人再理会后座的程陆，程陆也乐的自在，躺在后排浑浑噩噩的打着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