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撞见
沈榆这几天很烦躁，舒沅无孔不钻地进入他的生活，并没有得到他的允许。
南屿的青年人很少，但小孩总是多的，每年都有刚刚出生的孩子被那些逃离南屿的男女送回来，所以这里的幼儿园、小学、初中遍地是，但教育质量堪忧，孩子也是不喜学习的，尽管被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打得哇哇叫。
沈大乔虽然爱打牌，给沈榆的零花钱也少，对他的教育完全就是放养式的，但对沈榆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定要将学校上玩了，高中虽然没考上，但职校也得继续上。
沈榆因为个子高，坐在教室后面，桌上摊着一本崭新的书，明明是在上数学课，但书确是英语的。
老师在讲台上呜啦呜啦地讲，台下的学生睡倒了一片，他左前边的胖子还在打飞机，一抖一抖的，沈榆瞧着心烦，踢了前面的凳子，一个用力，凳子飞出去了，这个胖子摔在了地上。
“哎呦！谁呀？草”胖子揉着屁股，连忙把自己的小鸟刚在脏兮兮的裤子里，撸了袖子，就要打后面的始作俑者，一回头才想起来自己后面只做了一个人，那就是沈榆，瞬间蔫了。
沈榆微睇了眼胖子，什么也没说，前面的同学叽叽喳喳的，都小心打量这一切。
南屿的混混多，但沈榆在这一片没人敢惹，原因是因为他更狠，是那种不怕死的狠，听说之前小时候也是被一些高年级或者混子打，但脾气硬，硬扛着，常常被打得一脸青肿，后来沈榆到了高中之后，身体抽条地长，力气惊人，再有人在小娄巷无故地打他，他就百分之两百地还给他们。
但是他从不找回之前欺负他的那些人，大虎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他说，“我和那些人不过都是一类人罢了，从前的不管，但是以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胖子知趣地返身回去了，老师对于这一出闹剧，只是象征性地“好了，别吵架啊，同学得友爱啊，来来来回头继续上课。”
沈榆坐在后面，看着这一切，觉得一切都无趣极了。
他突然想到了那个女孩，来自北川的女孩，穿着昂贵的衣服，住着南屿的小洋房，拉着这儿孩子都没试过的小提琴，不知道为何会对这个脏乱差、腐朽的南屿好奇，会对他好奇。
听说她父母都不在这里，都在北川呢。
他想，他或者是个被她盯上的玩具，无聊的时候拿来耍耍，是在他乡的调味剂罢了，是可以任意被其他人、其他事情替换的东西。
这个认知，让沈榆更加烦躁，他又是一脚踹了小胖的椅子，小胖哆嗦着。
但在沈榆看不见的地方，眼里却是恶狠狠的，不知道在计划着什么险恶的计谋。
舒沅是个胆大的人，她对这座小镇充满了好奇，潮湿的天气，沿路的榆树，调皮邋遢的小孩，还有蜿蜒曲折的小娄巷，沈榆的家就在这条巷上。
沈榆这几天总是在躲着她，她放学后去沈榆学校堵着他，没堵到，她就去沈榆家里等他，但今天运气格外的不好，沈家院子里还一片黑漆漆的，没有一丝亮光，看来沈大乔又去打牌去了。
早冬的南屿天擦黑的很快，舒沅在这样湿冷的夜晚等了一个多小时，多少是没有了耐心，她对沈榆家这片好奇极了。
她听见从右边的小巷深处有细碎的声音传来，她看了看眼前的沈家大宅，觉得沈榆似乎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就好奇地随声音过去了。
这小巷子里有站街的中年女人，穿着鲜艳廉价的闪片裙子，也不顾早冬刺骨的湿冷，她们搬了一张椅子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把瓜子，染着鲜红指甲油的手细细捏起瓜子，薄薄的嘴巴包裹着瓜子，红唇微微一磕，果仁就落入嘴中，在吐出瓜子壳，洒落得满地都是。
风尘又粗俗。
她们对从巷子深处传来的声音不甚在意，眼神空洞看着这门口的路，舒沅总之是没有什么怕的。
她继续朝里面走进去，听到了男人，不，少年的喧嚣，还有肉搏的撞击声，她似乎还听到了沈榆的声音。
她躲藏在转角处，沈榆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大概有七八个人，其中有一个大胖子，可不就是今天被沈榆踢椅背的那个胖子嘛！
“是不是你啊，今天找黄二胖的麻烦啊？”
沈榆眼中没有一丝怯懦，他眼神狠厉地盯着为首的那位，他身旁都是人，唯有一面墙挡在他的身后。
“你他妈看什么看，猖吊啊，我告儿你，黄二胖是我照的！”
沈榆轻哼，“你这条狗，吊小，还光明正大打纸飞机，恶不恶心人呐？”
黄二胖此时有大哥照了，人多势众，沈榆再怎么厉害，也寡不敌众，他上脚踹了沈榆的一脚，说踹，还不如说是撩，短小的腿就只在沈榆的裤腿处荡了一下。
沈榆更加是瞧不起黄二胖，果真最近是太无聊了，他不动手，他们就觉得他的身手是浪得虚名。
小胖的腿还没来得及，沈榆就一把拽住，用力地往上一抬，小胖下一秒就嗷嗷惨叫。旁边的为首的“呆头鹅”头上彷佛染了火光，连忙把小胖拖了回来，“兄弟们，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小王八羔子的！”
一群人一拥而上，沈榆委身躲避，一群人自己先撞上了，他扬起一把泥水，洒在这些人的眼里，好些在乱打起来，但人还是实在太多了，他刚刚单手在背后敲击了大虎的号码，也不知道这个傻大个到底有没有了解他的意思。
沈榆一身白衣，黑色运动裤，已经沾满了泥水，他双手并拢，抵在自己的胸前，挡着那冲向他的拳头。
一个小瘦猴跳在沈榆的背上，蒙住他的眼睛，紧接着有人单身沉击了沈榆的腹部，真他妈的痛，沈榆觉得自己的胃都要位移了。
有人抬腿狠踢沈榆的双腿，但沈榆的腿是折不断的，他是不会给人下跪的。
“这小子腿真硬，我就不信你不给我下跪，我要你给我舔鞋底！”
沈榆闷哼数下，听着这蔫细蔫细的嗓音，哂笑，舌尖顶了顶腮帮，咬紧牙关，发狠起来。
他抬手就将眼前的一只骨瘦如柴的手，对折，只听“咔擦”一声，背后的重物就掉落下来，那瘦猴已经疼得失声。
但紧接着，有人不知从哪里顺来的棍棒一下子打在沈榆背上，好家伙，这一棒子可真的是实打实的，沈榆一下子被打弯了腰，重咳了几下，回头就要寻那人。
谁想，竟是舒沅！？
舒沅瞧沈榆落了下风，在那垃圾堆里找到了一根木棍，她找准那“呆头鹅”，闭眼朝那男人冲过去，狠狠一击，一睁眼是沈榆！
沈榆差点没被气吐血，难道舒沅也对他有仇，落井下石来了？
他微眯眼睛，仔细打量，瞧着舒沅这吃惊的表情，就舒下心来，相必是来添乱的。
“你来干什么？”
“我来帮你啊！”
这八个人发现打架途中，还自己送进来了一个漂亮的妞，心里瞬间痒痒了，发出猥琐的笑，
“好啊，亡命鸳鸯啊！这小妞长得真好看！”
“赶紧把这小白脸打趴了，咱们好去快活！”说着，发出更加猛烈的攻势。
沈榆将舒沅拉到自己的背后，把舒沅拿的实在的木棍抢了过来。
“你就躲在我后面，别给我瞎逞能！”
沈榆一开始是没在怕的，但是有了舒沅，多少是挨了手脚，再加上他们看舒沅的眼神，更是让他觉得恶心，想要将他们的眼睛都给挖出来，废了他们的二兄弟。
这些混子围城一个包围圈，再次靠近沈榆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即将开始。
“舒沅。”沈榆向背后的她说话，第一次一本正经地叫了她的名字。
“待会，你赶紧给我跑，别回头，别添乱！去找大虎！”沈榆可以感觉到身后的舒沅突然身体僵硬，全然不见当时的“骁勇”。
舒沅原本是要来帮助沈榆的，没想到不仅伤了他，还成为了他的累赘，她躺进了这趟浑水之后，就真切地知道这并不是闹着玩的，她开始恐惧。
舒沅不作声。
“听到没有？”沈榆这次回头快速撇了眼舒沅，再次沉声道。
舒沅仍旧是不作声，沈榆发现她在发抖，他一怔，抬手使劲地揉了揉舒沅的脑袋。
此时的舒沅才怔怔地抬头，才刚才的恐惧里回过神来，“听见没有，待会赶紧跑，去找大虎。”
沈榆的眼神明显有蕴着温柔，舒沅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她喉咙有些发干，竟然有些讲不出话来，她深深望了一眼沈榆，艰难地说出。
“好。”
沈榆并没有深思舒沅眼中的深意，得到了保证后，没有丝毫犹豫，下一秒就冲了进去，七个人立马将他团团围住。
而，舒沅下一秒就朝原方向跑去。
这巷子里的风突然大了起来，扑面刮来，让跑的人喘不过气来，但舒沅死命地跑，死命地奔，一直没有回头。
沈榆看到舒沅顺利跑开之后，笑了。
那七个人开始对他拳打脚踢。